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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章
深夜十二点半,刚和同事开完会,道了别。
陈沉下了电梯,转身往地下车库走去。
才休息了五分钟的手机,又马不停蹄地响了起来。
陈沉以为又是陈爸打来催他回家相亲的电话,捏了捏皱了一阵天的眉心,不打算接。
电话一直响个不停,陈沉拿起手机准备关机,一看来电显示,却是徐州东。
陈沉接起电话,毫不客气。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如果还是让我给你要高韵的电话,你死心吧。”
徐州东完全忽视了陈沉对他的脾气暴躁没耐心,在穆暮离开的这几年,他已经对陈沉的怒火免疫了。
更何况,他现在可是手握着陈沉梦寐以求的消息。
徐州东坐在酒吧的二楼贵宾区沙发上,双腿闲适地在矮桌上搭着。
“沉哥哥,我数三个数啊,给你个对我say sorry 的机会,不然你会后悔的。”
陈沉冷哼一声,表示自己无所谓。
找到停在地下车库的车子,正要开车门,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心里有个想法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一下一下锤击着陈沉的心脏,陈沉感觉自己喉咙发紧,就连提问的语气,都开始变得微微颤抖,带着不可置信。
“你...有他的消息?”
陈沉在安静的地下停车场里,清晰地听见徐州东打了一个响指。
“bingo!人回来了,明天晚上七街酒吧,不用老子发你地址吧。”
七街酒吧,名叫“back&hug”。
是徐州东在大二的时候,和陈沉还有另一个同学合伙开的一家酒吧,地点就在大学城里面,是以前和陈沉,还有穆暮,还有球队一起聚会的地方。
大学毕业以后,徐州东也试过朝九晚五的上班,后来发现上班这玩意儿实在是太令人痛苦了,果断辞了职,专职做起了酒吧的生意。
年前还和陈沉一起,将酒吧按照喜欢的风格设计翻新了一遍,现在也是南都小有名气的娱乐场所。
陈沉听到徐州东的话,沉重得快要挪不动步,仿佛每一步都走得气喘吁吁。
徐州东告诉陈沉,现在穆暮所在的公司是黎川家的,而黎川现在是这家公司的主要项目负责人。
陈沉对黎川这个名字当然不陌生,黎川比陈沉和徐州东大上三岁,小时候陈沉和徐州东就喜欢跟在黎川身后跑,黎川也总会用自己的零花钱,带着两个弟弟去吃好吃的。
黎川初中毕业以后,全家人一起离开南都去了深圳。
徐州东当时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黎川搬家离开南都,徐州东还伤心地哭了好久。
徐州东在电话里提到,家里的公司算是本家,和黎川家公司一直都有项目来往。
最近两家之间,又有了新的意向合作,并且已经邀约了穆暮现在的实习团队来南都考察,要一起开发南都的一个项目。
明天穆暮就会因为合作的事情,和随公司团队来南都洽谈细节,在南都差不多要呆上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就算陈沉在北极圈,甚至空间站,也足够时间让他飞回来了。
徐州东知道陈沉有多想知道穆暮的消息,因此从黎川那里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给陈沉打了电话。
“沉哥哥,为了这次项目,我可是尽力了,我差点牺牲色相你知不知道?我可是到时就点卯地去公司了,你可得抓紧时间回来,这次再错过,下一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陈沉打电话回了公司,说自己有急事要回南都,委婉表达了第二天无法跟合伙人见面。
但当天最晚的航班已经没有了,陈沉买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飞回了南都。
陈沉顶着一夜未睡的黑眼圈下了飞机,刚开机,就看到徐州东发来的消息。
他和穆暮在七街的酒吧里,晚上五点半。
陈沉让徐州东保密自己回南都的事情,因为他不确定,穆暮是不是已经做好和自己见面的准备。
是不是已经按照穆暮所说的,两人已经成熟到可以见面的地步。
如果还没有,那么自己这样贸然的去,穆暮看见自己,然后再次离开,他又该怎么办?
穆暮见到陈沉的时候,在酒精的作用下,一直以为是在做梦。
在梦里,是可以任由情感肆掠的。
穆暮从人群中走出,来到陈沉身边,吻了陈沉。
陈沉带穆暮离开酒吧的一路上,穆暮牵着陈沉的手,紧紧的牵着,好像生怕一放手,梦就醒来了。
陈沉看着醉酒的穆暮,路灯下眼睛湿漉漉的,一副很好骗的样子。
陈沉反牵着穆暮的手,一再将人拥入怀中。
穆暮靠在陈沉的肩上,缓慢地吐着酒气,熟悉得让人心安的体温,正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他。
陈沉抱着穆暮,心软的一塌糊涂,准备好的所有质问,已经全部已经湮灭在穆暮给他的那个吻里。
可惜穆暮这个七秒鱼,喝醉酒醒来,是不会记得自己做过的傻事的。
就像现在,七街音乐广场上,这是穆暮第十一次跑向陈沉。
穆暮张开手掌,脑袋左右轻轻地一摇一晃着。
穆暮说,他很久以前就发现了,企鹅跑步的样子很可爱。
于是让陈沉站在原地等着,穆暮则从远处跑过来,张开手臂,一蹦一跳,一摇一摆,真的像只小企鹅。
只是这只小企鹅会跑到陈沉的怀里,头抵在陈沉的胸口挨挨蹭蹭,说一句很想陈沉。
然后又跑回远处,再一次跑回来,抵着陈沉的胸口挨挨蹭蹭,再说一句很想陈沉。
穆暮似乎是跑累了,跑回来抱着陈沉以后,就不再回到原点。
脑袋一直拱着陈沉的衣服往里钻,说自己头疼。
陈沉按揉着穆暮的太阳穴,帮他缓解酒醉引起的头痛。
陈沉带着穆暮,到了附近的一家药房买醒酒药。
穆暮却在陈沉付款的时候,突然撇开陈沉的手,跑了出去。
陈沉来不及多想,药也没有拿 ,紧追着穆暮,跟着跑了出去。
穆暮一直跟在一辆黑色保时捷后面跑,一面跑一面喊等等我。
中途鞋子也跑丢了一只,可穆暮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只是疯了一样追着前方的车子。
那辆保时捷好像也发现了有人在追,没开出多远就停了下来。
陈沉跑过去拦下了穆暮,向不明所以的车主道歉,车主一看是醉酒的人,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陈沉给穆暮穿好鞋,带着穆暮回了以前住的小区。
陈沉一家离开南都的时候,陈爸陈妈并没有卖掉老房的打算,每逢过年时节,一家人总是会回南都省亲。
现在家里还有阿姨在,可以安排住宿。
陈沉打电话给阿姨,让阿姨把自己的卧室收拾了一下,说自己晚些就到家。
穆暮已经很醉了,失落地冲着附近小区楼一直大喊:我是谁家的啊!方丽景你为什么不要我!我是你儿子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没有人要我.....是不是我身边真的留不下任何人,我连陈沉都丢了......为什么没有人要我呢......
陈沉看着穆暮悲伤的背影,才反应过来,那辆保时捷的款式,跟穆暮最后一次和他妈妈见面时,穆暮妈妈坐的那辆保时捷一模一样。
喝醉酒的穆暮以为车上是他妈妈,所以才会追出去。
陈沉从背后抱着穆暮,安静地等穆暮哭完。
陈沉握着穆暮冰冷的手呵气,眼前这个人明明那么狠心,抛下自己就消失了三年。
可陈沉也明白,穆暮尽管依然高昂起头,装作一副很坚强,无所谓的样子。
却事实是,穆暮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在穆暮云淡风轻的外表下,有着无法痊愈的伤疤,和无数冷却的温柔。
在别人眼里,穆暮身上始终是带着生冷和距离感。
好像不管见到谁,都是一副不太高兴,不喜欢和人交流的样子。
但陈沉知道,他的穆暮性格真的很好,温柔善良细腻。
他的穆暮只是疲惫了。
疲惫那些看似高兴,却只是点头之交的热情,他已经懒得花费时间,去处理那些看似很重要,实际无所谓的友谊和亲情。
穆暮把自己的所有感受都关了起来,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在乎,不去要求,不去接纳和别人建立任何的关系。
可在心底,穆暮希望被偏爱,被珍视。
因为穆暮刻意养成的冷漠,所以高中到大学的那六年里,在穆暮身边停留的人,真正意义上信赖的人,只有陈沉一个。
徐州东第一次见到穆暮的时候,是陈沉带着穆暮,给他补习令大部分高中学生都感到焦头烂额的数学。
徐州东的自来熟社交技能,在穆暮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天哪,快快快放过我吧,我的智商不允许我掌握数学这种高难度的知识!”
徐州东哀嚎着,身子习惯性地往旁边的人身上靠过去,却因为穆暮连人带凳子后退,而毫不留情地摔倒在地上。
趴在地上的徐州东,眼神错愕,瞳孔地震,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穆暮。
穆暮却只是冷冷地,回望了他一眼,只有一眼。
半晌过后,徐州东没等来穆暮的一句“不好意思”。
反倒是地板冰凉的触觉,透过薄薄的裤子,惊醒了此时此刻,毫无形象可言地坐在地上的徐州东。
徐州东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穆暮也跟着他的动作将凳子挪了回来,若无其事的坐下,准备给徐州东讲下一道题。
徐州东坐回原位时,还处在对穆暮所有反应的不可置信中。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行为的人?
别人往身上靠,普通人的本能,都是接住靠过来的人,摔倒的时候,难道不是应该立马扶住要摔倒的人吗?
穆暮的反应,是个什么情况?
徐州东一脸疑问,抬头却看见了已经憋笑到脸红的陈沉,一想到自己刚刚像个傻子似的趴在地上,而对面桌的这个家伙,现在却看着自己出糗,甚至还在偷笑,徐州东忍不住低声骂骂咧咧,一个眼刀杀过去。
原来来之前,陈沉让他做好受伤的心理准备,是这个意思。
好吧,他那似火的交友热情,现在已经被穆暮的一盆凉水,浇得直接偃旗息鼓了。
认识很久以后,徐州东忍不住问陈沉,是不是自己喝醉酒的时候,发酒疯揍过穆暮。
否则大家都认识那么久了,穆暮怎么还像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冷冰冰的。
陈沉望着低头,默然背着英语作文范文的穆暮。
“是你不懂。”
陈沉答道。
也许因为被别人舍弃过的原因吧,穆暮就像一只没有归属的流浪猫。
而所有流浪猫在被驯养以后,依然会对不熟悉的人,露出利爪和尖牙。
那是缺乏安全感的人,自我保护最有效的方式。
穆暮费力地站直身体,路灯太亮,穆暮眯缝起眼睛,看着延伸到远处,一片漆黑的马路。
陈沉柔声道:“穆暮,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穆暮摇摇头:“回不去了,不回去了,家里...没有人要等我的,不回去了。”
陈沉亲吻着穆暮的额头,柔声哄着:“那我们离开这里吧,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穆暮好像只听到了“离开两个字”,紧紧抓着陈沉的衣服,抵着下巴在陈沉的肩膀上,将呼吸埋入陈沉的脖颈,贪恋着陈沉身上的味道和体温。
穆暮喃喃道:“要走了吗?梦要醒了么?对啊,是梦,梦醒来就没有陈沉了......可是我不想没有陈沉......”
陈沉看着穆暮小心翼翼的样子,下了决心。
陈沉掏出手机,打开了录音机。
“穆暮,我想到一个办法,能让你醒来以后,也可以见到我好不好?
穆暮抬起头,眼睛因为哭过,有些泛红,湿漉漉的,像是一只委屈的暹罗猫幼崽。
穆暮醉着点点头。
“好!”
陈沉捧着穆暮的脸,一字一句,无比认真。
“穆暮,你向我求婚吧,求婚的话,按照规定,我们就是法定关系,这样一来,我就不用走了,好不好。”
穆暮瞪着眼睛,视线焦点有些恍惚,看着陈沉,摇摇头。
“不行的,求婚需要婚戒,我没有啊。”
陈沉从无名指手上,取下两个一模一样的戒指,将其中一个,戴在穆暮的无名指上。
“喏,我有。”
因为异物感的不适应,穆暮旋转着手上的戒指。
穆暮抬起头。
“可是求婚,不都是要准备烟花香薰蜡烛的嘛?我没有买烟花,也没有买香薰蜡烛啊,你这样也会答应我吗?。”
陈沉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想着仪式感的家伙,催促道:“那是别人的求婚仪式,我们不需要,我们有彼此在场就可以了”
“那....那我要不要单膝跪地啊?”
“不用”
“那求婚誓词怎么说噢?”
“我们也不需要说那些的”
“那我需要说什么?”
“你只需要说,陈沉,我们结婚吧,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吧,我要求婚了噢,等梦醒来,你不许跑噢。”
“好,一言为定。”
“陈沉,我们结婚吧。”
“好,我同意了,醒来不能不作数,知道吗?。”
“知道,拉钩上吊一百年,变卦是笨蛋。”
......
陈沉背着穆暮,穆暮环抱着陈沉的脖子,脸贴在陈沉的背上。
穆暮的耳朵里传来砰砰砰的心跳声音。
清晰,热烈,有力。
它长久地,深爱着一个人。
穆暮凑近陈沉的耳朵,像是在诉说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原来这样贴着陈沉的后背上,可以听到陈沉的心跳,砰砰,砰砰,像是屋檐滴雨时的声音。”
穆暮一直喊头疼,并且拒绝陈沉带他回家。
陈沉想,应该是熟悉的环境,让穆暮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陈沉便只好带着穆暮,去了酒店。
两人发生了一些酒精上头的事情,但发乎情,止乎克制。
陈沉想等到穆暮心无阻碍的那一天。
等到穆暮可以坦诚地,表达他对自己的感情时,陈沉依然会坚定不移地,站到穆暮身边去。
□□欢愉只是一时,爱是不自禁的动情和守候。
陈沉始终记得爷爷说过:“你爱一个人,才会对他动情,互相的爱缠绕彼此生长了,才能支撑两个人走到最后。”
陈沉看着熟睡的穆暮,他想他理解那段话的具体含义了。
就像现在这样,他和穆暮安静的依偎着彼此,是他想要的和穆暮的以后。
他要和穆暮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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