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子的修仙之路

　　莫如何惊诧不已。

　　拐杖敲打地面的声音更加沉闷了。

　　“莫玉，你是怎么了？”

　　她厉声呵斥道。

　　“你平素不是最听为娘的话吗？怎么今日突然怪起娘来了。难道你忘记为娘素日里对你的教诲了吗？你忘了自己身为莫家继承人的责任了吗？”

　　莫如何的表情严肃，措辞严厉。

　　莫玉失魂落魄的走到她身边。

　　他的眼眶里泪水涟涟，泛着波光。

　　莫玉的嘶哑着喉咙，隐隐带了一丝哭腔：

　　“娘，倘若我不是莫家的继承人，倘若我对莫家没了作用，你，还会爱我这个儿子吗？”

　　莫如何向旁挪了两步，一脸厌弃道：

　　“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胡言乱语了起来，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儿子，莫家不交给你继承，又能交给谁？再说了，我的衣钵，总要有人传承才是……”

　　莫玉突然用力嘶吼起来：

　　“是，从头到尾，你心心念念的，只有莫家而已。我有时候都怀疑，倘若不是为了莫家，你是否真的会生下我这个儿子。毕竟，我爹也不过是你找来为莫家开枝散叶的路人，有了我，他也就没有作用，可以安安静静的去死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诸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发展，可比之前的桃色绯闻刺激多了。

　　莫如何的表情异动，她的身子不由得抖了一抖。

　　常人少见她发怒，可此时，她全然遏制不住内心的怒气。

　　她举起龙头拐杖，对着莫玉的背脊用了打了好几下。

　　这声音鞭挞入骨，围观众人感觉连自己的背脊也莫名的疼了起来。

　　莫玉用力的咳嗽两声，压抑住背脊的剧痛。

　　他抬起头来，虚弱的看着自己的娘亲。

　　对方一脸震怒的看向他。

　　莫玉感到心里一阵由衷的痛快。

　　他索性放浪形骸，玩世不恭的大笑道：

　　“娘，原来真是这样。哈哈哈哈哈，亏我这么多年，还一直在心里给你找借口，说你只是面上严厉，其实心里还是疼惜我的。我想，你终究是爱我的。莫家家大业大，你这么努力，也只是为了有朝一日把这个位置传给我。你的一番苦心，为人父母者，为子女考虑长远，所以我不该小气，不该因为察觉不到一丝一毫你对我的关心，良苦用心，我就怀疑你。我不该这样对你。”

　　“你是爱我的——你知道，我在脑海中把这句话念了多少遍吗？”

　　莫玉突然发狠，他神色骤变，咬紧嘴唇。

　　“但今日我才看明白，原来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我跟我爹一样，只是你人生中可有可无的踏脚石。你根本不爱我，也压根没爱过我爹。你的眼中，心里都只有权力，只有野心。莫家是要发扬光大，但那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我在你眼里，连只蚂蚁也不如。倘若不是我这么多年，对莫家还有点用处，你恐怕早就杀了我吧——就跟当初杀死我那个没用的爹一样。”

　　围观群众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了起来。

　　众人小声议论道：

　　“什么情况？莫玉他爹不是病逝的吗？”

　　“当初都说他爹是病故的，莫家家大业大嘛，他入赘进去，可没享几年福就死了，当时还有人说是他命薄，兜不住这么大的福气呢。”

　　“要是莫玉他爹真是被他老婆杀的，莫如何也够狠的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想当初江南莫家虽然财大气粗，可也断断没有做到今日江湖老二的地位。莫如何在娘家的时候就甚有本事，甚至为了执掌家业，不愿意出嫁，最后千挑万选才选了个肯入赘的路人。她成亲之后，莫家几个兄弟可都不服的很呢，本以为把她嫁出去就了事了，谁成想，竟然被她窝在了家里。结果莫家后来不服她的人，也都被她尽数铲除了，这女人，没点手腕，焉能做到今时今日的位置。”

　　李桃子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左世界的莫如何亡故的太早，她只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听过她的存在，当时只知道她为了焦衡，宁愿放弃莫家的一切。

　　李桃子以为她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罢了。

　　万万没想到右世界的莫如何，在没遇到焦衡这个煞星之后，竟然是这等狠辣孤绝的人设。

　　实在是叫人想不到啊。

　　莫如何和莫玉都将旁人的议论听入了耳中。

　　如今竟都有些沉默。

　　须臾片刻之后。

　　莫玉抬起头来，眼中噙满泪水。

　　他的声音愈发嘶哑：

　　“娘，你杀死爹的时候，我就在屏风后面。你恐怕不知道吧。那时候，我心心念念要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想躲在后面，跟你玩捉迷藏，吓一吓你。可没有想到，我竟然亲眼看见你掐死了爹。我真的很害怕，我竟然能够控制住自己没有叫出声来。现在想想，我还真是了不起呢。”

　　莫如何的双眼盯着他，额头的皱纹拧在了一起。

　　莫玉的眼神逐渐放空了起来。

　　他的思绪仿佛越飘越远。

　　“我都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从那间房离开了的，可能是从窗户走的，又或者是在你走后，才从大门溜走的。从那天之后，莫家的下人们都觉得我心性大变，不再像以前那样快乐，无忧无虑。可好就好在，当时爹死了，满府上下都在忙着办丧事，大家都以为我是因为没了爹受了打击，所以才郁郁寡欢。可没有人知道我竟然是因为看到了真相才变成了这样。”

　　“娘，你当然更加不会察觉。毕竟，你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呢。”

　　莫玉语带嘲讽道。

　　“那次之后，我恍惚了两三个月。我甚至不记得，当时究竟是梦还是真实。我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爹离去的太突然，我发了噩梦，才将梦里的事当做了真实。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我带着这样的借口安慰着自己。可我知道，从那时开始，我敬你甚于敬一切。”

　　“但我的内心，却怕你甚于怕一切。”

　　“我无数次的从噩梦中醒来，在梦里，你像杀掉爹一样，毫无费力的杀掉了我。我害怕，我害怕某一天这个梦会变成现实。我怕我也会变成像爹那样，对你，对莫家都毫无用处的一个人。让你弃之如敝屣。”

　　“娘，我比任何人都恐惧这个场面。所以我才会对你如此服服帖帖，我从来没有忤逆过你，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不误。我不怕别人笑我是你的傀儡，笑我是莫家的傀儡。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对你有价值，你就不会杀掉我，至少不会像杀掉爹一样。”

　　“我的思考果然是对的。你对我真的比对爹好太多了，我甚至感受到了一丝丝开心。我是有用的。我对你是有用的，我对莫家也是有用的。只要我一直这样做下去，我就不会重蹈爹的覆辙。”

　　莫玉抬起头来，那是无比脆弱、惹人怜惜的一张脸。

　　他的声音愈发哽咽：

　　“可是，娘，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来小时候，你把我抱在怀里，哄我睡觉，给我唱歌的情景，我记得那时候，你的怀抱真的很温暖，我躺在那里，觉得像被无穷无尽的舒适包裹了一样，是那么安全，那么安心。”

　　“可是为什么，你现在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对你唯一的儿子？你不是我的娘亲吗？你不应该无条件的爱我，呵护我，照顾我吗？”

　　莫玉的泪水缓缓流淌出来。

　　他痛苦的揪住自己的头发：

　　“每当我想到这些，我的头就痛的如同要裂开了一样。它不让我继续想下去。我爱你，可我也怕你。我敬你，可我也恨你。我每日在矛盾中徘徊，在夹缝中生存，每次我想向你再靠近一点，想真心实意的对你好，可你总是会用无情的事实把我推开。”

　　“我一直都在努力骗自己，我想说服自己。你是爱我的，你只是一个比任何人都考虑更加长远的母亲，你只是为了教导我，为了将莫家交给我，所以才这样对我。”

　　“但是，我现在突然明白了——”

　　“你从来没爱过我，你也没有爱过我爹。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我也罢，爹也罢，都不过是你的棋子。我们在你眼里，连莫家的一草一木都不如。”

　　莫玉用力大吼道：

　　“我没有你这样的娘亲，我已经受够了。我不会再听你的话，我也不会再做莫家的走狗。从今往后，你也罢，莫家也罢，都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今日，不用你清理门户，也不用你和我断绝关系。”

　　“我莫玉，在此立誓，我和你莫如何，再无瓜葛。”

　　“我不是你儿子，你也不是我的娘亲。”

　　“我也不再是莫家的大少爷。”

　　“你抱着你这辈子的丰功伟业，跟着莫家一起，带入坟墓去吧。”

　　莫玉说完这许多，他的脸色总算平静了不少。

　　他昂首阔步，正要向外走去。

　　凤舞突然跟上前去，拽住了他的衣角。

　　莫玉转过头去，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你不用跟着我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凤舞看着他，没了之前的半点戾气。

　　她的眼神异常的温柔。

　　“没事，你还有我。”

　　她指向自己的肚子：

　　“还有我们的孩子。”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