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命一半是你

　　顾海！”郑云浩猛地站起来。

　　“云浩，下周公司股东会，你得回来参加啊！还有，赵经理，赵经理！过来，这桌记我帐上，我这个朋友呢！判过刑，没工作，你也认识的嘛，卓总呀！”

　　赵经理尴尬的站在一旁，连点头示意。

　　“啪！”张立立把酒杯往桌上一砸，叶涵也忍不住站起来顺势想要将杯中的酒一把泼出去。郑云浩则一改常态，搂住顾海的脖子边往旁走，边说：“顾海！我们吃的差不多了，准备走了，别搞得这么僵，好吧？”

　　顾海看了眼郑云浩，不屑的说：“那好吧，你们继续。”然后无所谓的走开。

　　卓禹自始自终没出过声，没表过态，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瞬间酒醒。

　　从希尔顿出来，张立立和叶涵对郑云浩表示非常的不满：“郑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云浩说：“你是一个大律师，叶小姐做金融产品以后肯定也要找风投融资，就今天顾海在深圳的地位和实力，他背后还有启石，你们要是和他结下什么怨肯定对你们的发展多少有影响，还有我们全喝了酒，指不定被他激的做点什么事出来。”

　　卓禹也终于开了口：“是的，云浩说的没错，就这样吧，大家聊的不还是挺开心的，下次再聚。”

　　“好的。”“好的，明白。”张立立和叶涵互相搀扶着说。

　　郑云浩默默看着卓禹，心想：现在真的变了个人，他不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而是即使被激怒了，他也不敢抬头面对，他害怕，懦弱，自卑，到底该怎么帮卓禹重新站起来。郑云浩心中，一口长叹。

　　郑云浩，30岁，183公分，从发型到着装，从神态到举止，就是有型有范，而且非常具有斯文的气质，但实际是一个闷骚型。他和顾海是大学同学，计算机专业，可以说是他们那届的班草，形象上完全和理工男没有丝毫关系，都以为他是艺术系的。他和顾海是上下铺的好基友，但顾海其实有些内向，是个技术宅，在郑云浩的带动下，顾海打开了很多新世界。郑云浩比较喜欢自己做吃的，后来参加工作，宁可多掏五百块钱的租金，也一定要找个有天然气有灶台的房子住，而且对于生活品质有一定要求，比较喜欢打理。因为这些原因，和卓禹合伙以后，他们做了很多关于互联网还有餐饮这两个行业的项目。目前本职工作是横河集团的项目部经理，同时还是新世界的股东。

　　时间一晃又是快半年过去了，这中间，卓禹基本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吃完睡，睡完吃，只是经济越来越拘束，从外卖变成了方便面。偶尔会和郑云浩出来运动运动，吃吃饭，也偶尔会和张立立，叶涵或者别的朋友在微信上聊两句，卓志航和谢瑶琳一直都没来看过卓禹，只是会过一段时间打个电话问问最近的情况。

　　他有时候是真的挺能睡的，一睡睡不醒，晚上迷迷糊糊的醒来，心情很低迷，还不如继续睡，有的时候是真的睡不着，有一种莫名的亢奋，想要做点什么，改变现状，找回失去的东西，但回头想想，又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这天，门外突然想起“咚咚咚，咚咚咚”的敲门声，不可能是郑云浩，他受不了这样的脏乱环境，难道是爸妈，前两天才刚通过电话，那会是谁？还有谁会来找现在的他！

　　卓禹无精打采的走到门前，刚打开门，就吓得向后一惊一跳，大叫：“怎么是你们！”

　　他万万想不到居然是他的室友，拘留所的小蔡和老李，两个人傻笑的站在门前说道：“好兄弟，我们来找你了！”

　　“什么情况！你们怎么知道我住在哪！啊？”卓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两个人，拘留所虽然匆匆一别，他可不想真的和犯过法的人做朋友，更何况这两个人怎么找到这里的！

　　“卓老弟，好久不见啊！是这样的，天意有指示，让我们见一面，所以前两天我在梦里起了一卦，用你的禹字算了下，常言道提禹便会想起大禹治水，既然与水有关，所幸顺水推舟那便得到水流千里终入海，水之根源出于海等之理，但梦里起卦，梦中方向一般皆为反，那海的反向就是天了，刚好海天同一色，当即出两字，蓝天。然后我让小蔡百度地图上查了一下，深圳叫蓝天能住的地方，除了一个蓝天酒店，就只有这里，蓝天公寓。但不知道你住几号楼几零几咋办呢？”老李故意反问起卓禹，他要显示下自己的功力。

　　这边卓禹听的是一愣一愣的，好像还挺有道理，然后急忙问道：“那你们是咋办的呢？”

　　老李接着说：“所以这两天我让小蔡到这里来做保安，但是发现业主薄上又没有你的名字，那就显然是你父母的房子了，然后姓卓的有六户，怎么办？这时候我又想到梦中测的那个禹字，禹，本义为虫名，虫则不是龙，龙是会盘，会腾，但虫只会窝着，所以从走廊的监控上发现，只有你这一户这几天来没进过人没出过人，我便断定，你就住这里。”

　　“这样也行！！！”卓禹被震惊了，但他对于老李的话，向来还是半信半疑，毕竟如果真的全信了，那他下半辈子的命可就定了。

　　“好吧好吧，进来坐吧，对了，你们找我是啥事啊！”卓禹无奈带两人进屋。

　　刚坐下的小蔡，一听卓禹的话，立马又直愣愣的站了起来，说：“卓老大，李老大说了，让我以后跟着你混。”

　　“什么情况这又是？”卓禹看着眼前这个大高个。

　　老李说：“是这样的，你的命啊！算来算去就是完犊子的命，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邪性，说不行就不行，但又让你长长久久的活着，这说明不让你成事，但让你做事啊！不过我还是相信可能会出现命转乾坤的事情，像你之前的命，也没达到登峰造极啊，这就两极反转了！还好你遇到了我，遇到了小蔡，你知道小蔡是什么命吗？”

　　“什么命？”

　　“你是完犊子的命，他是护犊子的命！”老李义正言辞说道。

　　“什么完犊子，护犊子，你这是在扯犊子吧！”卓禹气急败坏道，心想一上门就又说我完犊子真的是够够的了！

　　“你别生气，我这只是说的通俗易懂一点，说深了，你们又听不懂不是。反正就是你缺小蔡一个这样的，小蔡缺你一个这样的，就对了！还有，不出我所料，时间到了，你要离开深圳对吗！打算去哪里？”

　　卓禹说：“不知道！不想去太远的地方，还想能经常回来照顾我的父母。”其实自从新疆回到广东，他和父母的生活距离就一直很远，高中住校，大学住校，工作后也是单独住的，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他还记得小时候他对他爸妈说的话，我长大以后也要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一起。
　　没想到有些记得很深的话，却是一种预言，预示着原来根本你做不到。

　　“这样吧，我推你一个地方，你母亲老家是哪里人，你就去哪里，别的不要问，也许能帮到你。”

　　“苏州！”卓禹看着老李和小蔡说道，似乎也有了点慧根，感悟到些什么。

　　“好了好了，到时间吃饭了，卓老弟！不枉我一番功夫啊，不过，你我每次见面缘分有限，给我点钱，我自己去吃就好了。”老李边说边拿出手机点开收款码。

　　“。。。。。。。。”卓禹当时就又又又震惊了，好吧，没办法，毕竟又送人又算命的，把下个月吃泡面的钱也转给了老李。

　　“支付宝到账270元！”

　　卓禹说：“那加个微信吧！”

　　“不可，每次见面皆是天意，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不过若是下次再见，我们可能可以好好畅聊一番，兄弟，保重！”“还有，小蔡啊，以后你就跟着卓兄弟了，记住我和你说的，‘三个不到时候，’切记。好吧，我走了！”老李对着卓禹和小蔡一一交代道。

　　“李老大！保重！”小蔡眼含热泪说道。

　　卓禹说：“好的，再见！”

　　老李走后，卓禹仔细打量了小蔡一番，说：“全名叫什么？哪里人？”

　　“蔡永卫，安徽安庆人。”

　　“你多大了？”

　　“今年24了。”

　　卓禹翻了个白眼，说：“才24？好吧，好吧！年轻人长得着急一点也不是你的错，是这个社会压力太大，但以后咱表情能不那么凶吗？还有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吃住啊这些？”

　　“卓老大，社会人都这表情，以后我注意，还有吃住不用管我，我自己都能解决，平时我也不会打扰你。什么时候去苏州，告诉我就行，我和你一起走。没事的话，那我先去上班了。”小蔡这人，看着傻大个，有时候也有点楞，但还是比较通人情明事理。

　　“哦，好吧。你去忙吧！”卓禹刚才还在想，这人会不会是被老李拐带然后现在放过来寄养的，现在看来不是。

　　当一切都安静下来，卓禹陷入了沉思，自己到底是真相信了这个算命的说的所谓的命？还是
　　把这所谓的命当作是个理由让自己选择逃避？自己真的再站不起来了吗？之前是不甘心啊！结果就判了刑！别说之后的命怎么样了，就看看现在的自己，似乎早晚也是要应验的！一个曾经只相信自己的人，当被一切打败之后，信不信命已不由自己！

　　苏州，gdp排名总在全国前十内，也是国内第二大移民城市，旗下四个县级市，昆山常居于百强县级市之首，常熟，张家港，太仓也都在十强之内。地处长江三角洲，距离上海高铁只要二十几分钟，号称上海的后花园，但是生活节奏明显不同，苏州节奏较慢，压力也相对小很多。另外苏州还是一座历史文化旅游城市，越王勾践，干将莫邪，虎丘斜塔，苏州园林。古时常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千百年来都是一块儿宝地，未曾发生过什么大灾大难，传闻就连台风来了都是绕着走的。

　　苏州？苏州！那就去吧！

　　说是很快，但孤独空虚一直侵蚀着卓禹，也极为的漫长。一年的缓刑期到了，又是四月二十号，卓禹三十六，这一天起来，卓禹瞬感有些天旋地转，可能是超过两百斤，身体已经承受不了当前的负荷了。卓禹照着镜子，挂掉满脸的胡子，至少今天，得像个样子吧！

　　今天的安排是下午郑云浩接上张立立和叶涵，再过来带上他和小蔡，然后去黎村，既算是过个生日，也算是和父母朋友道个别。怎么道别？去哪里要不要和他们说，卓禹也不知道，看情况吧！

　　对于小蔡的出现，大家只知道，是卓禹一个人在小区里散步时候认识的一个保安，难得聊的投缘，所以成了朋友，但他们看小蔡的脸上的一股凶相，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聊到一起去的，至于别的什么，他们都不知道，小蔡在他们中，也很少开口。

　　晚上，黎村。

　　星光下，烛光中，风吹的凉快，吹的惬意。“来来来！难得这么多人，这么开心，这么热闹，来，大家一起干一杯！”卓老举杯，众人纷纷为表示感谢一饮而尽。

　　“这个不算本场第一杯酒啊，就是热热场的，接下来让我们家代表，我们家的老大谢静琳提第一杯说两句。”卓老边说边看着自己的媳妇，忙活一天，必须得给足她面子。

　　“今天呢，感谢大家来给卓禹过这个生日，都是自己人，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其实我和他爸对他的要求很简单，不需要他给我们养老，只要自己活得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珍惜每一天对得起自己就行。你是我的儿子，我最了解你，我相信再大的打击你也一定能在站起来，你要对自己负责，你做错过事，违过法，也接受了法律的审判，这些是你一辈子要面对的，但这些并不能否定一个人的一辈子，就像坐在这个桌子上的你的朋友们，他们已经对你是接受，认可的。所以接受自己，重新开始，让更多的人认可你，好好生活，尊重生活，赶紧减肥，你看你胖成什么了！还是要再次感谢大家对他的帮助，生日快乐，儿子！”母亲这番话，不需要说的感人肺腑，只是说出了一个母亲对儿子最深沉的爱和最简单的要求。谢瑶琳看着卓禹，眼里除了溢出的泪花，还有坚定的两个字，加油！

　　众人再次举杯对着卓禹，一起喊道：“生日快乐！”

　　这一刻，过往的画面纷纷涌现，卓禹的脑海像洗衣机里的滚筒一般飞速旋转着，将脑子里的水一瞬间全从眼睛里排了出来，这会儿，他终于不再害怕掩饰自己的情绪，，哇哇哇的大哭，哭的淋漓尽致，哭的就像个孩子。

　　大家没有笑他，也没有同情他，只是默默看着，给予他一个能哭的场合，给予他一种能够接受的尊重。

　　人有时候确实会脆弱过了头，但这不是矫情，不是无病呻吟，而是种彻彻底底的无力，不敢寻求借助，因为路还得自己走，灯还得自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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