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值奴隶

　　顾云沛坐在花园里那把铁艺镀铜长椅上，享受午后的阳光。庄园里的人纷至杳来，在草坪中心架好长桌，铺上白色镂花桌布，摆上银质餐具，又端来美酒和点心。
　　庄园里时常聚餐，通常就是随便找个生日理由，大家各司其能，聚在一起吃喝快乐。

　　现在，麦斯太太，就在人群中间，指挥所有人干活。
　　唐文，带来了庄园里最新鲜的苹果和树莓，送到厨房。
　　就连平时最冷冰冰的韦庄，也被几个女孩子拉走，让他帮着给过生日的女孩插花。韦庄被一群女孩子围着弄花修枝，阳光下，他苍白的肤色终于泛出些血色，嘴唇也出现一丝笑意。

　　至于焰北，闹完刚才那场乌龙，就被麦斯揪出人群，勒令他去洗澡换衣服。并且威胁他，再这样不体面，闹得上蹿下跳，就再不给他做任何衣服。

　　稍后，焰北从城堡中出来。他穿了身轻松的白色衬衫，条纹丝质长裤，看起来还算简单清爽，扑腾到顾云沛身边坐下，沐浴后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清爽和冰凉的气息。
　　“他们在干什么？”焰北问。
　　“今天要给一个女孩儿过生日。”顾云沛盯着焰北的脚，他穿了双奇怪的木屐，这必定是麦斯的大作——那诡异的花纹，那奇特的款式。
　　“生日？”焰北在回忆中仔细搜索着这个名词。

　　“人出生的日期。”顾云沛随口解释着。藤蔓样的木屐中，前面露着五个圆圆的指头，指甲修得刚刚好，中间一段雪白的脚背拱起，直到最后，形状精致的脚踝弯出道钩子样清爽的弧线。

　　“人的出生日期？”焰北思忖着，问：“那我的生日怎么算？”
　　“你的生日？”顾云沛楞了下，回过神来。数值人没有生日，主人买下数值人的目的是为了用他，而不是为了给他过生日。
　　不过，面对焰北期翼的眼神，顾云沛决定认真对待一下这个问题。
　　“你的生日，就定在从扼贝斯出来那天吧！”
　　焰北嘴角露出笑容，双手撑着下巴，说：“嗯！那就还有330天。”

　　330天，顾云沛的心神跟着恍了下，好长的日子呀！也不知道，330天后会发生什么？焰北会变成什么样子？甚至，他还会不会活着？

　　远处，麦斯太太指挥累了，向他两走来。不，正确的说法是，向着她的作品走来。她对焰北承诺的履行非常满意，每天听别人夸奖焰北，就像听别人夸自己一样舒服。
　　作为裁缝，遇见焰北，她心满意足了。

　　“乖孩子！”麦斯夫人抚着焰北还带着湿气的头发，“这双木屐真的太适合你了。”
　　“谢谢！麦斯夫人。”焰北仰头，看着麦斯，阳光照得他一脸的灿烂，“非常舒服。”
　　“这是我新的灵感，来自古老森林那些交.缠的藤蔓，古典自然主义和图腾神秘花纹的结合，会让你无比性感。不过我亲爱的，感谢你从不挑剔，对任何设计都没有陈见。只有你，才能更加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展现我的作品。”
　　……

　　眼看着老太太的思维再次漫射得无边无际，顾云沛果断打断她，冷冷道：“人还是要学会简朴，要懂得克制。太花哨的东西不合适他。”
　　“你不喜欢吗？”麦斯太太有些吃惊
　　“不，他其实很喜欢。”焰北解释。
　　“做得太女气了！他是个男人！”顾云沛直言不讳。
　　“时尚与性感，并不分男女，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麦西怀疑地看着他。
　　“我不喜欢，男人要那么精致干嘛？男人，应该简洁、干净、利落。”顾云沛忍不住脸上露出嫌隙。

　　远处，有人高喊：“宴会开始了！”
　　顾云沛站起，率先向中间的长桌走去。麦斯太太对着焰北做了个鬼脸，调皮地说：“听他的，装模作样！”

　　宴会的主角是庄园里一个漂亮的女孩儿，穿着麦斯为她改制的古典宫廷裙，发髻高高挽起，只余少量打着卷披在洁白肩头。她坐在长桌上首，无疑就是今天最耀眼而漂亮的公主 。
　　桌子上，红酒倒满高脚玻璃杯，人们挨个走向前去，敬酒，然后悄悄在她耳边送上祝福，最后，再递上各式各样包装别致的礼物。
　　女孩会当众拆开礼物，这些礼物或大或小，或精致或粗糙，但都别具新意，让女孩惊呼连连。
　　唐文的礼物：是一个用苹果木刻成的帆船，他亲手刻的，小船甲板可以打开，里面装着满满的果酱。用的是今年最好的苹果，唐文笨拙地告诉公主。
　　韦庄的礼物：是一种他新合成的指甲油，可以随需要幻出上百种颜色，公主高兴得尖叫，当即试用，收获无数羡慕的惊呼。
　　麦斯的礼物：是一件秘密物件，特别声明女性专用后，小声对小公主耳语几句，小公主当即红了脸。其它女孩则在底下吃吃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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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小公主身后就堆满了礼物。

　　焰北忐忑不安地随顾云沛向前，他不知道瑞天的规矩，没有准备任何礼物。再说，他根本也没什么钱买礼物。
　　焰北两手空空，来到小公主面前。顾云沛咳了声，从身后递上一个盒子。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们两个的。”
　　原来顾云沛早有准备。
　　焰北向小公主礼貌鞠躬，双手郑重奉上礼物盒。

　　小公主当即拆开，惊呼：“好漂亮！”
　　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盒中，放着两只栩栩如生的金色叶片，连脉络都雕刻得一丝不差，十分精美，而且一看就价格不菲。
　　一片赞叹声中，小公主将金叶子仔细收好，笑盈盈地看着焰北，准备迎接他的祝福。
　　一时间，焰北不知说什么好。他脑中藏有无数的祝福范本，但和这个场合相比，总觉的有些格格不入。
　　最后，只好附在小公主耳边，轻声说：
　　“你今天真漂亮，我——，”焰北停顿了下，喉咙里发出不知是赞叹还是哽咽的奇怪声音，“我很羡慕你！”
　　这确实出自焰北真心，在扼贝斯岛，他也曾参加过无数隆重的聚会，但都没有这种普通人生日的氛围，充满着某种随意的真诚。

　　焰北离开后，顾云沛也在小公主耳边低语几句。然后，两人浅声交谈，时不时轻笑两声，这之间，小公主的眼光经意不经意地好几次掠过焰北。

　　不知为何，接下来的时间，焰北有些恹恹地，仿佛精神不振的样子。

　　饭后，厨房送来半人高的巨型蛋糕，小公主把它切成小块，分给庄里所有人，每人一块。
　　焰北的那块蛋糕很漂亮，插着只精致的蝴蝶，振翅欲飞的样子。小公主亲自递给他，也不说话，只轻轻抚了下他，随即走开，应酬别人去了。
　　焰北第一次吃生日蛋糕——特别好吃，甜丝丝地在齿间化开，奶果香气在口鼻间萦绕。
　　默默地，焰北一口一口地，品尝着盘中的美味。

　　顾云沛示意大家安静，他有话想说。

　　“和你们在一起，我很开心，今天的聚会，我特别高兴，”顾云沛喝了些酒，舌头有点大。

　　他转身，招手，叫焰北到自己身边去。
　　焰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家伙想干些什么。顾云沛搂着焰北，继续说道：“我特别高兴，所以，我宣布，我宣布一周后，庄园里要再举行一次盛大的宴会。”

　　“一周后再举行一次？还是重大的宴会？”众人面面相觑，“没听说一周后是什么日子呀！”
　　“一周后——，”顾云沛拉长声调，举起手中酒杯，严肃地说：“一周后是焰北出生42天的好日子。所以要好好庆祝一下。”

　　众人先是楞了下，随即发出一声爆笑。
　　“对呀，42天可是个好日子！”
　　“这是满月酒吧，一生就一次呢！”
　　“准备些好酒，杀几头肥羊，一定办得热热闹闹的。”
　　“都给焰北把礼物准备齐全。”

　　焰北迅速搜索着记忆，好像还真没有42天这个节日，他有些疑惑，看着顾云沛，问：“这什么日子？”
　　顾云沛拍他的肩，“堪比生日的大日子，”又凑近他的耳边，低低说，“到时候，我送你个礼物！”
　　“礼物？”焰北突然开心。
　　……于是就忘记了为啥要过4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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