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值奴隶

　　焰北的眼睛骤然睁大，一抹奇异亮光在他眼睛里燃起，旋即熄灭。
　　但这瞬间的变化还是被凌至捕捉得清清楚楚，他低头，有些得意地笑，“你不愧是优秀的高功能数值人，情绪控制力已经到达极限，我从未看过一个皈依人能如此冷静地面对这首歌。”

　　“现在，告诉我你的使命是什么？”
　　“我不知道！”焰北轻声道。
　　“每个皈依人都有他自己天生的使命，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焰北清晰的下颌线轻轻动了下，不再开口分辨。凌至再问，他索性完全闭住双眼。

　　“嗯，还挺倔，别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说到底，你不过是我拼图上无数碎片之中的随便一块而已，少了你也无所谓？不想说是吗？别忘记你是数值人，你脑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扼贝斯岛给你的，我想取走易如反掌。”

　　话毕，凌至松手，让尼尔斯过来，告诉他：“你想个办法，把焰北大脑取出来，我需要他脑里的所有数据。”

　　“什么数据？”尼尔斯战战兢兢地问凌至。
　　“所有数据，一个字节都不能少，破坏性研究也无所谓。”
　　尼尔斯为难地向顾云沛方向看，还是低声劝凌至，说：“要不算了，黑化处理后送给顾家,正好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个屁！”凌至恶狠狠骂尼尔斯，“再说一句，我要他的数据，不要他的人。”
　　“可我们没法取得他所有的数据呀，凌总！”尼尔斯小声地在凌至耳边说：“焰北在生成过程中，大脑主程序与扼贝斯环境长期耦合后发育出无数的程序分支，数据量不仅多得吓人，而且很多隐藏得非常深，
　　有的数据类似人一闪而过的画面，连焰北自己都可能分不清楚，我们从外部更加无法抓取。还有呀，……”

　　凌至不耐烦听尼尔斯絮叨各种理由，挥手叫尼尔斯下去，又重新将目光投向焰北，声音更加冰冷而残酷，“说，你的使命是什么？”
　　他缓缓蹲下.身，看着靠在墙边萎靡不顿的焰白。

　　“不想告诉我是吗？那没关系。既然不能让你死，那我会让你‘好好’活着，我会——，”话音刚落，凌至手比刀状，猛地砍向焰北腿根处，那儿的一处旧伤还没停止流血。

　　焰北痛得漫出一身冷汗，仰头露出段雪白脖颈，牙关却咬得死紧，不漏出一丝的呻.吟。
　　“先把你的四肢全部砍掉，痛吗？痛就对了。还没完呢！接下来，我会把你的头盖骨锯开，对，就是沿着这条线，能感觉到吧？”

　　“喔——，里面还冒着新鲜的热气，放心！我会很小心地往里面插入无数电极，不会让神经元们有丝毫损伤。不过我们的电极虽然很细，但数量完全足以让你裸露的大脑体积扩张一倍，脑部褶皱会被涨开，漫出头盖骨，挂在这里。诺！至少到这里吧。”
　　“让我想想，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每天顶着副硕大的新鲜大脑的样子，啧啧！”

　　凌至的变态让周围所有人包括顾云沛和尼尔斯都打了个寒噤。
　　“我会这样日夜不停地折磨你，总有一天，我会探查出你这不可思议的头脑里都想了些什么。怎么样？这个计划……”

　　嘣地一声，室内突然一片黢黑。大厅内照明灯和指示灯全部熄灭，只留下无数数值人的投影发出影影绰绰的微光。
　　这忽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楞了一秒，接着，有人憋不住害怕开了一枪，顿时，大厅里乱成一团，大家无头苍蝇样四处乱窜，都想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免得把自己误伤了。

　　尼尔斯大喊：“不要开枪。”
　　嘭——，大厅某个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伴随着凌至的惨叫，然后，一阵拳打脚踢声和一个男人憋屈得发了哑的吼叫声接踵而至。

　　“我他妈早就看你不顺眼想揍你了。”
　　凌至痛苦地叫声，“诶哟——！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你不是万能的主吗？你不是厉害得很吗？”
　　凌至在地上翻滚的声音，“哎哟，痛！你他妈的——诶哟！”
　　“你他妈还知道痛，你砍人家手脚，拨拉人头盖骨人家不痛？你他妈还算个人？你们公司把我们穷人剥皮抽筋，血也吸饱了，肉也吃够了，当垃圾扔掉还不够，没事还要折腾出这些数值人百般玩弄。我早就想替我姆妈揍你！揍你个死变态！揍你个衣冠禽兽！揍你个不要脸！我揍你……”
　　“诶哟，诶哟，诶哟哟哟！”

　　屋子里人影交叠，有人勉强分辨出了凌至正处于某个黑暗的角落中，循声找去，又不小心和其它方向来的人撞得满怀，一时间，展厅内人声、撞击声、拳打脚踢声、悲号声混成一团，现场极度混乱。

　　但是不到两分钟，大厅就恢复了照明。不过此时，场内已是一片狼藉，身穿白色连体工作服的506还在角落里暴揍凌至，他显然已经打红了眼，直到两个壮汉把他制服拖走，还不甘心地踹了脚地上的凌至。

　　凌至刚才完全是猝不及防，现在得以从地上爬起，也不顾口鼻中涎水乱冒，毫不犹豫从旁边手下人那儿夺了枪，瞄准被夹在两壮汉间挣扎着的506，砰地一声，正中胸口。
　　506应声仰倒在地。
　　眼瞳直直望向数值公司大门方向。

　　“莲格！”
　　数值公司大门不远处，正趁乱扶着焰北向大门外逃的顾云沛听见枪声，身形一僵、停住了脚步。转身、脸色瞬间惨白，他看见了躺在血泊中的506——他的嘴唇还在轻轻翕张，顾云沛知道那是他在喊“姆妈”。

　　焰北也随之站定，他望了望地上的506，又扭头看顾云沛。

　　凌至狼狈不堪，面上青肿，光溜干净的头发此时也支棱得乱七八糟，但他很快恢复了素日冷静。。
　　“抓住他们，不能让焰北跑掉！”
　　凌至手指大门口的焰北和顾云沛，指挥那些凌乱的现场安保人员。

　　于是，十几个安保人员重新集结，持枪，呈半包围式向顾云沛和焰北逼近过来。

　　顾云沛保持着同样的姿态，站立在大门口，他即没有着急打开身后大门逃命，也没有对付那些安保人员的进一步动作，他只是站得笔直，定定看着地上的506——身下的血液蔓延开来，因为失去肌张力唇角化开，保持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像在嘲讽，更像是在嘱托。

　　为了抓住焰北，这十几个人中大半都是真正的人类，焰北对于他们毫无威慑力。而顾云沛，很明显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还有枪。

　　“哈依——”
　　就在其中两个安保按捺不住想冲上来直接抓走焰北时，突然，焰北指尖爆涨出几道长短不一类似獠牙般的蓝色光锥，明明灭灭，同时焰北呲出白牙，发出动物般恐吓叫声，拦在顾云沛身前。
　　他的脸本就血迹斑斑，数次干裂后又被再次溅上新鲜血液，早已不复滑嫩白腻，变得扭曲怪异又骇人。所有人顿时被吓得激灵了下，几个想冲上前去枪头功的人也顿住了脚步。

　　焰北缓缓转身，看着面前的顾云沛——他仿佛被冰凝住了，身体僵硬，眼瞳空洞而又暗黑，失去昔日光彩，对身边正在发生的、或者即将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焰北轻轻踮起脚尖，伸出左手按住顾云沛后颈，右手轻抚他的脸庞，靠近他，从他的颈根开始嗅闻，一路向上，锁骨、喉结、下颏、下巴，最后在唇角处停了停。
　　然后微微歪了下头，深深吻了进去，带着血和尘土的味道。
　　他闭上双眼，撬开他的唇，生涩的舌尖温柔在他上下齿龈间每个缝隙处游移，迷恋地吮汲他的味道……

　　顾云沛依然呆滞，只是被动随着焰北摆弄。
　　突然，焰北一口咬住顾云沛舌尖，尖锐刺痛传来，顿时让顾云沛惊醒，黑色眼珠在眼眶中转动了几下。

　　顾云沛终于缓过神来，他注视着近在眼前的焰北——他血渍斑驳的脸难掩精致的五官，而他的眼睛突然间呈现出某种神采，像是在水光耀耀的湖水间缓缓析出一颗世间难寻的珍宝。

　　刺痛消失，血液混合着某种金属的铁锈味充斥于口腔，顾云沛舌尖触碰到一颗坚硬冰冷的小小椎体。一时间，错愕神情浮于眼中。

　　“不用怕他，他根本无法对抗你们任何一人！还不快把他给我抓住！”凌至的声音，怨恨、气愤、还带着些许不耐烦，回荡在高大的展厅中。

　　两个壮汉终于上前，蛮横地将焰北从顾云沛身上撕扯下来，架着他向远离顾云沛的方向拖去。

　　焰北柔软身躯没进行任何反抗，双眼始终紧盯着顾云沛，面现诡异笑容。顾云沛更加迷惑。

　　他望着他，而他也望着他。

　　突然，焰北开始大声念诵扼贝斯学员守则：
　　“我，扼贝斯学员焰北，以自己的生命发誓：终身忠诚于自己的主人，永远不能伤害任何瑞天人”
　　“我，扼贝斯学员焰北，以自己的生命发誓：终身忠诚于自己的主人，永远不能伤害任何瑞天人”
　　“我，扼贝斯学员焰北，以自己的生命发誓：终身忠诚于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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