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凰

　　凰泽王宫已被正军团团包围，王城已是一片火海地狱。
　　昨天大雪下了一夜，如今已是一地的落白，勾婳站在杜鹃树下望着。看上去，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忽然她勾起了一丝邪笑，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大步而去。
　　“她在那里，那个女魔头在那里！”
　　十几个死士，齐齐站在她身后，在这天地皆为浑浊的黑白之中。她，是唯一明艳的朱红。
　　“怎么？被本王踩在脚下的老鼠，如今要挣扎着起来，反咬本王一口吗。”勾婳那高傲娟狂的模样令众人感叹，一个女子如何有这样的魄力与气场？
　　“休，休得狂妄，如今你已是末路穷途之人！”那些人没有底气的笑起来。
　　勾婳眸中一沉，勾起嘴角，狂喊道：
　　“给我杀！”

　　激战中，死士死伤过半，正军也元气大伤。勾婳刚生完子，身子正虚，可也锐不可当。
　　死侍拼死将她护送至大殿台前，终是挡不住了。
　　她站在殿台上，正军挤满了九层玉阶，却没有一个人敢踏上殿台。
　　“勾婳，凰泽气数已尽，这便是你凰泽的命，是你勾婳的命。你还是认命吧！”
　　“认命？”勾婳冷笑：“我勾婳生而为凰，你们想要我的命？呵，在这世间除了我自己，没人能要我的命，也没人配要我的命！”
　　此话一出，众人皆知，惊恐后退一步。
　　她收起狠戾的表情，换上了随意不屑的神色：“本王不争了，本王倦了。想来这天下的纷争，也不过是你死我活，无趣的很。本王在地府等你们，等你们这些人都因人间纷争变为厉鬼的时候，再来臣服于我。”
　　她冷笑两声，举起手中血染的剑架于颈间，一道血意的光划破白色的境。那串南国的红豆颈串散落于白茫的雪地上，血，尽染之上，美的妖冶。孤傲而不可一世。
　　这天地间好冷，好静。

　　她恍惚间看到城墙上站着一个人，蓝紫锦袍，墨发披散。沉远而不可捉摸，她站得如劲兰又似来自神界的彼岸花魔，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地，她那深不可测的眸中滑落了一滴泪水。她真的看得这样清晰？
　　她舞起身后朱砂般美艳狂傲的战旗，在灰白的世界中猎猎而动，上边的金丝绣成大大的“凰”，张扬着熠熠生辉。
　　“母后，你看我们凰泽的战旗多美啊。”

　　“这本兵法是给你哥哥看的。”母后都夺过她手中《纵横》递给哥哥。
　　“为什么呀？”她不解。
　　“你是女子，不需与男子一般去权谋。你只做好女子的本分便好。”
　　“女子怎么了？女子也可以一样与他们男子夺天下！”
　　我勾婳这一生，要的，只是一个公道。
　　十二月，除夕，凰泽亡了……

　　云染还抱着一个正在襁褓中的婴儿，一骑绝尘，直奔是噬灭王宫。
　　那是勾婳的孩子，是几十个宫人拼死护下的孩子。
　　忽然她瞬间勒住马缰，那双深不见底的眸，竟然生出不明的神色。
　　她将孩子托付给一个小村的村民，只身进了王宫。她避开层层守卫，来到叶惜辞的殿中。
　　见云染来，她似乎一点儿也不吃惊，“来了。”
　　云染静立端详着她，见她梳了高鬓，着了锦衣，正画着浓妆。殿内一身玄蓝搭配的凤服闪着华丽而庄严的光。
　　“戏演的不错。”
　　叶惜辞微微一笑，仔细画着叶眉，“站在哪个戏台上，就得把哪出戏演好，不是吗？”
　　“皇后娘娘说的是啊，论演戏，我恐怕远不及你。”
　　“现在称为皇后还早了些，待一会儿称皇大典过后，才轮得到我。
　　她又往脸上抹了些胭脂，道：“你这话说的倒不错，你们把你们的愤怒不甘和疑惑统统写在脸上，勾在眼中，我不想知道都难啊。”
　　她透过铜镜看着云染，似是没想到云染仍是笑着。
　　“真是好计谋啊，连我都被你当做棋子利用了。”
　　叶惜辞低头浅笑，抿嘴点了点朱砂。“不只是你，勾婳，莫琼羽，沈离，萧允炎，还有这五国君王，这天下人都被我玩在股掌之间。”
　　她原本清冷的眼神，忽然狠戾起来。
　　“你先是利用了勾婳的野心，将这九州搅得狼烟四起。又利用莫琼羽的嗜血，平定大半江山。在利用我的自以为是和天下人求和平安稳的心，夺走勾婳所打下的江山。呵，叶惜辞！阿辞！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真正的狠角儿，自然要做黑暗处的傀儡师。这点，阿染你比我清楚。”她起身走到华服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
　　“权力，地位，天下，谁不爱？你难道就不想要吗？”她清冷的神色，配上她狂野的语气，多么像魔鬼。
　　云染眼眶通红，眼中透着杀意。她脚尖一点，迅速来到叶惜辞身边，将一把刀死死地抵在了她的颈间。可是她看到了一抹红色，那是一串南国红豆颈链。
　　这项链本来有四条，方才断了一条……
　　她愣在那里，竟有一瞬间不知所措，转而化为平静。她将那把匕首慢慢地放了下来，转身走到了门前。
　　云染自嘲一笑，“以前想过，但现在不想了。叶惜辞，你的封后大典，我云染就不参加了。”
　　她又道：“祝你，一世孤寂，满生猜疑。”
　　云染带着这世间最恶毒的祝福，离开了策马而去，再未回头。
　　她走以后，叶惜辞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只是眼中仿佛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光亮。
　　她看着那一袭华丽的凤服，竟然伸手将它推倒在地，不屑地扫了一眼。转身缓缓走到窗前，
　　那背影也是落寞。

　　噬灭统一天下，四方臣服，尊其为皇。次年十二月，封后大典如期举行。
　　那天，下了小雪。叶惜辞一袭墨兰相间的华服，佩戴着银饰。从步走向九阶之上，接过血玉制成的凤印，举而笑之。万民叩拜，举国同庆。
　　飞雪点点，新后下的第一个命令：厚葬凰泽王，勾婳。

　　皇宫龙殿，皇帝虚弱不堪的坐在龙椅上，。叶惜辞侍奉在侧，浅笑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年夜氏王朝吗？”
　　皇帝眼中一震，半响，恢复神色。“你是前朝公主。”
　　“不错，我记得陛下。当年是陛下下的令，诛杀了我全族人的性命。”
　　皇帝神情自若，“可没想到，竟然还留了你这条漏网之鱼。”他笑了，俊美而惨白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与平静。
　　“是时候还债了，陛下。”她轻声道，眼中还是满满的爱意。皇帝叹了口气，“好啊，朕把这天下，还给你。”他抚了抚她画着浓妆的美丽脸庞，想到了罂粟花。
　　她不笑了，沉着眸，认真低生道：“话讲清楚了，不是你还的，是我自己拿回来的。”
　　龙延香升起最后一丝薄凉的烟，燃尽了。
　　噬灭二年初，初皇驾崩，太子悔继位，年九岁。太后白氏垂帘听政。次年，改国号为，夜。
　　她看着这雪，漫天盖地，好似那年的雪。鸾台上看去，半城的美景尽收眼底。
　　她这是怎么了？总是想起这些往事。
　　“太后雪大了，该回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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