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云与海

　　也许是心里惦记着陈志远请客的事，又或者是即将要见到李云可的紧张，姜楠昨晚睡得不是很好。好几次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像是抽筋一般的猛然惊醒，如此几次反复。
　　早上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昨天夜里落了一场雨，虽然地面已经干了，但依旧让天气凉快了不少。
　　“昨晚睡得不好吧。”刚睡醒，眼睛都来不及睁开，路程的嗓音有种低沉的性感。他抱着背对着他的姜楠，右手隔着睡衣布料揉着那一团柔软。
　　“嗯。”姜楠闷闷地回答。
　　“不想去就不去，很久没见了，大家没准早就变了。”路程撑着头，在姜楠脸颊上亲了一下。
　　“还是去吧，也算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姜楠回过头，一双杏眼似水柔情地看着路程，说，“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高中的事。”
　　是的，他们的缘分始于大学，对路程而言太晚了点。无数个为姜楠心动的时刻，路程都在想，如果他们的相遇能更早一点，是不是他会见到更生机勃勃的姜楠。
　　“我倒不是很想回忆我的高中，天天过得跟苦行僧一样。你也知道你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旦发现我成绩下滑，她真的会给我报无数个补习班。”路程拧着眉仿佛陷入到了一段痛苦的回忆里。
　　姜楠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舒展着眉眼说：“那我跟你不一样，我高中还是很美好的。”
　　高中时候的姜楠是班上同学都喜欢的存在。虽然她长相不及校花那般浓烈惊艳，但给人一种亲切的舒适感。那时候班上只有两个同学进入了校排球队，一个是体育委员，另一个就是姜楠。因为这件事，姜海没少在外面得意，仿佛姜楠进了校队马上就能进奥运会一样。
　　“我那时候可帅气了，跟现在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姜楠靠在床头，拉着被子，回忆着那段过去。
　　“记得有次校运会比完赛，我们班拿了个冠军，有好几个同学给我送花送水呢。”姜楠地眼里迸发出光芒，那是路程鲜少能见到的样子。大多数时候的姜楠，优雅、理智、从容，从来不会发小脾气，很少会有这样健谈沉醉的时刻。
　　“都是男同学吧，看来我情敌不少。”路程装作一副吃醋的样子，趁机在姜楠脖子上亲了两口。
　　“也不全是男同学，也有一些女同学。”
　　姜楠推开埋在肩膀上的路程，“总之，那是很快乐的时光。”
　　是很快乐的。
　　有段时间她沉迷于排球，一下课就往排球场跑，有时候连老师布置在黑板上的题目都忘了做。体育课也经常借口训练，一个人躲在排球场训练，经常练到大汗淋漓手腕乌青。
　　可她一次也没有因为作业的事被老师批评过，手腕受伤也总能在桌上发现药膏。
　　那个人不止一次关心着她，在她看得见的时候，亦或是看不见的时候。

　　两人在床上腻歪到了十点半，陈志远传来了酒店地址。
　　“看来你高中人缘确实不错，这酒店档次很高的。”路程抱着正在刷牙的姜楠，举着手机说。
　　姜楠穿了一身紫色镂空连衣裙，她本来就白，常年浸泡在爱情的呵护里气质更是出众。路程配合着姜楠，上衣是一件剪裁得体的简约款白色衬衫，下面是一条淡紫色休闲西装裤。两人从一进酒店就招来了不少人打量的目光。
　　陈志远站在前台，老远便招手打起了招呼，“这里这里！”
　　路程牵着姜楠的手，回了个礼貌的微笑。
　　“这家不好定的，我还是托了我老婆的舅舅才定到了包间。“陈志远说。
　　”以为只是吃个便饭，没想到规格这么高呢。“姜楠笑着说。
　　“好久没见了，必须上档次啊！”
　　谈笑间，三人走到了包间门口。黑檀木的大门上方写着“写雅居”三个字，小篆书写别有气韵。推开门又是一扇屏风，遮住了里面的景象只透过空隙，看到围坐在圆桌旁的几个人影。看来今天还叫了其他人。
　　“来了来了！”明亮的女声高拔着嗓子说到。
　　姜楠看着站在桌边的一男两女，思维有短暂的停顿。好在路程及时发现，轻搂着她的腰，带着她往桌边走去。
　　“不认识大家啦！”陈志远笑的一张脸褶子齐飞，热情的一一介绍到：“这是李翔啊，以前你俩是不是还当过同桌？”
　　姜楠对这张脸实在没什么印象，只能官方的笑两声以示尊重。
　　“这是陈倩，你总归有点印象吧！”
　　这位叫陈倩的女生对姜楠笑着点了点头，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有点面熟。
　　“老班女儿陈倩？”
　　“就是她，李翔现在可是老班女婿！”
　　说话的正是李云可。
　　多年未见，她倒是衰老的厉害。如果在外面遇到，姜楠肯定认不出她。
　　一头齐耳短发，也许是染烫过度，发尾有些枯黄。法令纹很深，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倒不像刚三十岁，脸上布满了沟沟壑壑。最神奇的是那双眼睛，印象里那双眼睛是狡黠的，总是静悄悄打量班里的一切，然后将信息汇总成为课间的八卦谈资。而现在那双眼睛里却全然不见以往的灵气，像是蒙了一层灰，浑浊不堪。
　　“姜楠，你变化好大啊！”李云可眼神里是止不住的羡慕，她在同事分享的朋友圈里看到过姜楠穿着的这条紫色裙子，当时的配文是“省吃俭用拿下传家宝”，但对姜楠来说，显然不用如此费力。
　　“有吗？”面对她，姜楠突然笨嘴拙舌起来。明明她那么想和李云可当面对质。
　　“别站着了，大家坐下说。“陈志远招呼道。
　　姜楠坐在路程和陈志远中间，原本是想着这样方便说话，没想到李云可突然对陈志远要求换位置。
　　“我跟姜楠关系可好了，班长咱俩换个位置我好跟她说说话。”
　　陈志远有些为难地犹豫着，还没等陈志远拒绝，倒是李翔先发声：“看来这顿饭李云可想买单呢，班长要不你就跟她换吧。”
　　话音未落，李云可立马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这样啊，那还是班长坐着吧。”说完又干笑两声以掩饰尴尬。

　　如果说这顿饭只是简单的老同学聚餐，姜楠是不信的。陈志远大可随便找个地方，更不至于把李云可拉过来联络感情。成年人的世界一分一毫都算的清清楚楚，只有算清楚才好打交道。
　　桌上气氛倒也融洽，陈志远负责回忆杀找话题，李云可附和，李翔偶尔冒出几句冷笑话，姜楠时不时笑笑应答几句，每个人各司其职完成着表面和谐。
　　只有路程安安静静地给姜楠布菜，转眼间，姜楠面前的碗里已经是半满状态。
　　“啧啧啧，要不说姜楠命好，老公真的太体贴了！”李云可笑得别有深意。
　　“是啊，我老公对我很贴心。”姜楠看向路程，两人眼神间流转着只属于彼此的电波。
　　“高中那时候你就跟假小子一样整天玩球，真没想到现在竟然变得这么有女人味，还找了个这么好的老公！“
　　“要不怎么说女大十八变呢！”陈志远说。
　　“敢情只有我越变越沧桑咯。”李云可故作伤心地喝了一口面前的果汁，“早知道我就不生孩子了，孩子真是讨债鬼。”
　　“小孩哪有不费心的呢。”李翔和陈倩去年刚生了个儿子，现在正处在昼夜颠倒照顾的痛苦阶段，不由得跟着叹息了一声。
　　“是啊，你的一岁多，我的刚上幼儿园。\"李云可惆怅地说：”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要是听话还好，要是跟周妍妍一样......“
　　话音戛然而止，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剩空调出风口传来的微弱气流声在包间里回荡。禁忌就此被打开。
　　路程能明显感觉到，就在刚刚，原本笑意盈盈的姜楠突然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路程捏了捏姜楠的手，关切询问道。
　　“哎呀，吃菜吃菜！”陈志远转动桌子，招呼道。
　　那几秒，姜楠的脑海里闯出那个人的身影。时而含蓄地笑，时而生气得憋红了脸，时而轻声喊着她的名字，时而轻柔地帮她处理手腕的伤。
　　被封存的回忆像是找到了解开的密码，层层叠叠难以抵挡地显现在姜楠面前。
　　周妍妍，这个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躲避的名字，在这个她深深厌恶的女人口中被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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