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心归楚

　　洗完澡，顾燃打开客厅的冰箱，拿出了昨天在超市买的速冻水饺。虽说他和楚竹都不会做饭，但煮个饺子下个面还是可以的。家里多屯点粮总没错，以备不时之需，譬如现在。
　　顾燃找到厨房橱柜里的锅，与它面面相觑，十分后悔昨天没在超市新买一个。世纪难题——是要忍着饿睡觉呢，还是要忍着脏刷锅呢？
　　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好嘛，难题解决。
　　顾燃开了水龙头，想着速战速决，于是拿刷子猛力刷着那口可怜的锅。几分钟后，终于完成了夜宵的第一步。他舒了口气，把锅架在煤气灶上，加水，开火，下饺子。楚竹还在卫生间，顾燃边下饺子边问：“小楚，你要吃几个饺子？”
　　“十个。”楚竹应道。
　　顾燃往锅里又下了两个，盖上锅盖让它自己煮着，回客厅把剩下的饺子放回了冰箱。他想起初二暑假的时候，有一天早上心血来潮要煮饺子，前面都很完美，但他偷懒没有去搅拌，结果饺子全煮烂了，惨不忍睹，最后还是去楚竹家蹭的早饭，被外婆好一顿嘲笑。所以这次吸取教训，顾燃放完饺子后立马回了厨房，掀开锅盖发现饺子已经浮了上来，于是拿着锅铲慢慢搅动，手机放在边上计时，否则他看不出饺子熟没熟。
　　此时楚竹拉开推门走了出来，带着一身洗完澡的湿气，以及扑面而来的薄荷清香。他凑近看了看，偏头问：“还有多久？”
　　“喏，”顾燃指了指手机，“还有六分钟。”
　　“好。”楚竹其实也挺饿的，锅里的咕噜咕噜声更是令人食指大动。未干的头发往下滴着水，豆大的水珠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顾燃手臂上，冰冰凉凉。
　　顾燃心中几不可闻地动了动，楚竹凑近自己时身上好闻的味道，微微抿着的嘴唇，洗完澡后脖颈处泛起的潮红，还有瘦削单薄的身躯，在这一刻，似乎都与以往有点不一样。可顾燃也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正发着愣，楚竹突然用手背拍了一下他的手臂，问：“你干嘛呢，时间到了，快捞出来啊。”
　　“哦哦哦哦。”顾燃回神，却发现自己忘记拿盘子了，“你快洗个盘子，快快快！”
　　楚竹赶紧从柜子里取了个盘子冲干净递给顾燃，见他手忙脚乱地捞着饺子，不由得吐槽说：“煮个饺子都能发呆，我也真是服你了。”
　　“你不服不行。”顾燃终于艰难地盛好了饺子，递给楚竹，然后熄了煤气倒了水，两人一起出了厨房。
　　坐在那张折叠桌前，一人拿着一双筷子，迟迟没动。
　　楚竹：“真的，就这么干吃？”
　　顾燃无奈：“谁让咱忘记买酱油醋辣椒了呢。”
　　楚竹也无奈：“好吧，明天一定要记得买。”
　　顾燃：“行，我先替你尝一个，试试看有没有味道。”
　　嚼了两口，也不知是太饿了还是真不错，顾燃眼神瞬间亮了，不住点头，含糊说：“还可以还可以，你尝尝。”
　　楚竹半信半疑地夹了一个，确实……还可以。虽然没啥味道，但也挺好吃的。两人一个接一个，不知不觉，一盘饺子就□□完了。
　　永恒定理——做饭的人不刷碗，所以吃完夜宵后顾燃舒坦地躺在小沙发上刷起了手机，楚竹则去厨房洗一个盘子两双筷子，哦，还有个即将退休的锅子。
　　自从顾燃昨天到这边后，赵维轩的消息就没停过，硬是一个人把消息刷到了99+，顾燃手指往上划了划，一目十行地浏览完赵维轩的消息。总结来说，就两句话——市一中怎么样，我和胡茜茜分到了一个班激动激动非常激动……
　　顾燃回道：你自己躲角落偷偷乐呵吧，可别来烦我了
　　没想到赵维轩迅速就回了。
　　[赵子]：不行，我要和你分享这份快乐
　　顾燃：拜托你搞清楚，只有你快乐好吗
　　[赵子]：兄弟快乐你不就快乐了吗
　　顾燃：……我们不是兄弟，可以了吗
　　[赵子]：[痛心疾首]
　　[赵子]：果然你有了楚大神就不要我了
　　顾燃哭笑不得。
　　顾燃：这关小楚屁事
　　[赵子]：你看，维护他了吧，果然我不是你兄弟
　　顾燃：……滚
　　[赵子]：话说你现在是和楚大神一起住？
　　顾燃扭头看了眼厨房，楚竹正蹲下身放碗筷。
　　顾燃：嗯哼
　　[赵子]：强强联合，你们是打算在市一中打下一片江山啊
　　顾燃：关你屁事
　　[赵子]：……
　　顾燃：行了行了，找你的胡茜茜去吧
　　[赵子]：□□
　　顾燃笑了笑，他听见楚竹关了厨房的灯，随后走了出来。半干的头发贴在额头，很不舒服，楚竹干脆把它都撩到了后面，露出了额头和眉眼。顾燃抬头注意到了，然后觉得自己赖着要和人家一起睡，那总得做点什么献献殷勤，于是他起身边快步走向房间边回头冲楚竹说：“你站那儿别动啊。”
　　楚竹疑惑地歪了歪头，没理会顾燃的话径自坐到了沙发上。没一会儿，顾燃手里拿着吹风机，走到楚竹身旁二话不说插上插头开始帮他吹头发。
　　“烫！”楚竹大声喊。
　　“对不起对不起……”顾燃赶紧调了冷风，而后放缓了动作慢慢吹着。
　　顾燃屈起一条腿跪在沙发上，手时不时揉搓一把楚竹的头发，手法生疏但很努力地想要做好这件小事。凉爽的风在夏夜中赶走燥热，不疾不徐地抚平着人们的心。顾燃的手不轻不重地揉着自己的头发，像是给猫顺毛一样，楚竹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好了。”顾燃关了吹风机，耐心地帮楚竹理着头发。
　　“没想到你还挺会做这些事情的。”楚竹说。
　　“那是，”顾燃一边把一撮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一边说，“毕竟照顾京京习惯了，这种事情多做两次就会了。”
　　“嗯，”楚竹点点头，“那以后你继续帮我吹头发吧。”
　　“啊？”顾燃睁大双眼，赏了楚竹一个小板栗，“给一次甜头你还上瘾了是吧，您老多大了都？”
　　楚竹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嘴硬道：“反正也不花多少时间……”
　　顾燃心念一转，拔掉吹风机插头，面对着楚竹倒退着往房间走，脸上满是调侃的神色，故作大方说：“行啊，那以后我想和你一起睡就一起，怎么样，很公平吧？”
　　楚竹立马反问：“你是小孩子吗，都多大了还要人陪睡？”
　　“陪睡？”顾燃眼中闪过一丝揶揄。
　　楚竹这才意识到这个词歧义太大了，耳朵尖登时爬上一层薄红。
　　顾燃莫名心情大好。
　　自从昨天下午他们了解到对方都不是什么“好人”后，感觉就像打开了某种封印，聊天越来越放得开，距离似乎也更近了一点。
　　等楚竹刷完牙回到房间时，顾燃正盖着毯子靠在床头玩手机。一看到他进来，自觉关掉手机，拉上毯子躺下，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副规矩得不行的样子，说：“熄灯，今晚不熬夜。”
　　这场景颇有些像宠物对主人卖乖，楚竹笑了笑，走到床边按了墙上的开关，房间瞬间黑了，只有空调的指示灯还亮着，微微照亮了一切。
　　楚竹刚躺下，顾燃就转了身，默了一会儿，问：“如果，程理不原谅我，怎么办？”
　　楚竹想了想，中肯道：“那只能说明他不太聪明。”
　　“啊？”顾燃迷惑了。
　　“如此明显的因果关系都看不透的话，除了笨还能是什么？”楚竹说，“你不是造成那些事情的本质原因，如果没有你，那些人必定还会找别的事情去排挤他。说不定那时候他转学了，于他而言是好事。”
　　黑暗中顾燃又沉默了。其实不是他磨磨唧唧纠结，只是他从小接触的环境都比较正，程理的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一个总是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但凡碰上一次暴风雨，都会令他难以承受。
　　“我又想抱抱你了。”顾燃轻声说。
　　楚竹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说：“你今天老是求抱让我很惶恐的啊，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和你一样呗，”顾燃说，“你以为自己成熟到哪儿去啊？”
　　楚竹语塞，只好威胁道：“你再说话就回自己房间睡。”
　　顾燃全然不理，厚脸皮追问：“那还让不让我抱了？”
　　“不让。”楚竹斩钉截铁拒绝。
　　顾燃啧了一声，突然手脚并用地缠上了旁边的楚竹，惊得楚竹吓了一跳差点一拳打过去。顾燃倒是笑得没脸没皮，得意地说：“哈哈哈哈，不让我抱我偏抱，咱俩谁跟谁啊。”
　　楚竹也手脚并用地直推他，嫌弃道：“滚滚滚。”
　　然而下一秒，楚竹便不动弹了，手脚的劲儿仿佛被抽走了一般。
　　顾燃乖巧地蹭了蹭他的脖子，是那种，信任、安心……的动作。
　　“谢谢你。”顾燃放开了怀里的人，挪回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开始睡觉，没有再打扰楚竹。
　　楚竹盯着天花板迷茫地眨了眨眼，自己第一次被当作依赖的对象，可以说是依赖吗，应该可以吧。
　　感觉……还不赖。
　　第二天去学校的路上，楚竹看得出来顾燃还是有点紧张，叼着个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顾燃的长相愈发硬朗，即使是叼棒棒糖也透着股别样的痞气。楚竹不禁出神地想，以后他要是抽烟可怎么办……虽然会很帅。
　　不过，阿姨不喜欢烟味，估计会揍扁他。
　　忐忑地进了班里坐到座位上，先来一步的姜宇浩立马自来熟地转过身，打招呼说：“早上好啊。”
　　“好。”楚竹言简意赅。
　　姜宇浩丝毫不介意楚竹的冷漠，憨憨地笑着，又说：“对了，程理已经来了，现在在老郑办公室呢。”
　　学生对老师的昵称总是非常迅速就取好了。
　　顾燃淡定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顾燃你是不是认识他啊？”姜宇浩试探地问。
　　“嗯，小学同学。”顾燃承认。
　　姜宇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时早读铃声响了，有个人被老郑领着进了教室，顾燃抬头望去的一瞬间，瞳孔细微地缩了缩。
　　是程理。
　　他和小时候面相变化不大，只是五官给人长开了的感觉，个子挺高，和楚竹差不多，单肩背着书包往讲台上那么一站，颇有几分压迫感。漫不经心的目光淡淡扫了一圈教室，当看到最后排的顾燃时明显愣了愣，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嘴角。
　　“同学们，”老郑站到程理边上，“昨天程理同学请假了，错过了大家的自我介绍，所以现在我们给点掌声欢迎程理同学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台下鼓起了掌以表欢迎。
　　待到掌声平息后，讲台上的人才微微颔首，开口说：“大家好，我叫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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