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之一曲经年

　　她是阴阳家的山鬼，是效力于大秦帝国的。他们之间从来无关乎爱情，只有利用。
　　安歌想，她跟他并不一样，他所追求的东西正是她弃如蔽屡的。
　　她漫长的岁月里看着一个又一个朝代更替，一个又一个在位者在追寻长生之路的过程里消亡。她曾跨越历史的长河，看见了所有发生过的一切，那个跟她一样跨越过历史长河的人，明明可以避免自己的死亡却还是毅然决然的奔赴死地。
　　“寡人……我该如何处置韩非子？”
　　“王上心中已有答案。”
　　韩非虽愿为秦王效力，但是内心始终无法放弃韩国，这样的人虽有才华却不可重用。完全屏却情感，单从理智发言，韩非不能留。但是……安歌想起来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想起他在儒家求学的时候说过的话，想起他在运筹帷幄的样子，看来她的修为还是远远不够，若是真的能摒弃所有情感，这天地间又岂是这一具空壳能困住她。
　　突然几步疾走，嬴政不顾礼仪踏进她所坐的推演池中，一把拉下她的面纱。
　　“你哭了？”
　　抬着女孩的脸，拇指摩擦着她湿润的脸，嬴政皱着眉，心里划过一丝疼痛。
　　“王上，您失态了，这样于礼不合。”
　　“寡人是这天下的主人，合不合的由我说了算。”
　　安歌闭了闭眼睛伸手抚过那个抬着自己脸颊的手背，帝王最是无情，莫要再叫这个人的眼神欺骗了。
　　“王上，臣可否求一个恩典？”
　　“说。”
　　嬴政见她并不抗拒自己的触碰，心中因着那人而生出来的烦躁也消散了不少。
　　“王上，可否准许臣……可否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许你。”
　　安歌缓缓输口气，这口气还没等输完，就听到嬴政的声音说：“只是山鬼阁下从寡人这里求的恩典是不是也应该付出点什么。”
　　脸被捏着下巴抬起，自下而上的看着嬴政冷峻的脸，那一向漠视众生的眼睛里安歌看到了燃烧的火焰，嘴唇被他的拇指按压着，她知道他一向势在必得。
　　“……臣明白了。”
　　她似一尾游鱼被抓上岸，艰难的喘不过气来，或被轻柔爱抚，或被生拔鳞片。她挣扎着也不过往前挪了半米就有被拖拽回来，被挤压着说不出话，也不敢张嘴怕自己流露出来哭声。
　　身上的鳞片仿佛终于被拔光，于是那人便要一口一口生啖她的肉，带着血腥的味道。
　　嬴政其人的暴虐不管是朝堂之上还是床、帏之间都不曾变过。
　　仿佛多年前那个翩翩少年是个假象，安歌想，也许早在那些年他就把他的本性完全隐藏起来，她毕竟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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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见我就打算一直这样不说话看着我？”
　　韩非没骨头一样靠着窗边调侃的开口：“我怎么不知小安歌什么时候倾心于我了？”
　　安歌看他没个正形也不生气，也没力气生气。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控制自己不要因为疼痛而打起摆子。
　　“你呀……”
　　韩非见她有些走神，神色里还有着痛楚，再看看她没能遮住的脖子上带着血液结痂的牙印，想也知道她为了见他一面做了怎么样的交易：“值得吗，小安歌？”
　　安歌垂下眼睛，半晌带着祈求的目光看他：“你想活下去吗？”
　　只要他说他想，那她拼尽全力也要带他出去。
　　她会想尽办法保他，哪怕是与帝国为敌，她也……
　　“不想。”
　　韩非看她骤然暗淡下去的目光有些不忍，笑着向她的方向挪了过去：“别难过呀。”
　　“你这个……”
　　安歌没说个所以然，哭腔压抑在嗓子里，疼的她喘不上气来。
　　“已经在岁月长河走过一遍的人了，怎么还能让结局走的分毫未变，你这个蠢人。”
　　韩非笑了笑，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没个正形：“你难得来一次，没给我带什么礼物吗？”
　　“快拿出来吧，我都闻到味了！”
　　安歌衣袖一挥凭空拿出来一坛酒。
　　“哎呀！想不到临死前还能喝到小安歌亲手酿制的桃花酿！”
　　安歌看着他把桃花酿一口一口喝进肚子，手指从衣袖里取出一个方块小包冲他丢去。
　　“李斯其人多疑善妒……你在这里我不能时时关注，若……”安歌嗓子梗了梗，深呼吸一口，“若有一天他对你出手，此药……可让你宽心。”
　　“谢谢你呀，小安歌。”
　　韩非笑眯眼睛，把不舍隐藏起来：“最后跟你见一面，我到底是没什么遗憾了。”
　　“这样说可能也是我太多管闲事，但是我快死了，就当我太闲了吧。”
　　韩非从牢笼里伸出手来摸了摸安歌的头发：“你不该被困在此天地间。”
　　“我希望你，自由。”
　　韩非其人看似玩世不恭却是洞察秋毫，他很清楚不过一件事，安歌这个人是跳脱出世间轮回的，她甚至更加属于上面那个世界的人。
　　或许，应该说是仙人。
　　她不应该被这凡尘俗世所累。
　　更不应该被嬴政那样的人所染指。
　　安歌垂下头，这个对她来说如兄如父一样的人，是在真切的希望着她好。
　　“我有个妹妹，当年在小圣贤庄于你提过，封号红莲，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让我挂念的，便只有她了。”韩非露出讨好的笑容，每一次他有求于安歌的时候，就会这样，笑得无辜又狡黠，“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她能平安，所以你能……”
　　“我定……护她一世安好。”
　　韩非像是放下了最后一件忧心的事，手掌落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释然的笑道：“安歌，谢谢你。”
　　安歌后退几步，行了一个大礼，额头贴在手背之上，久久没有抬起头来。
　　“就此别过了，韩非兄。”
　　韩非看她跪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心里叹息一声伸出手想扶起她却看见她微微抖动的肩膀，最终还是收回手抱着桃花酿的酒坛子退后到墙边不再看她。
　　“走吧，小安歌，走吧。”
　　马上踏出监狱的大门，安歌回头想再看一眼他、
　　韩非知道她在看他，也没回头只是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挥了挥手。
　　他的背影已经丝毫看不出来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了，安歌闭了闭眼睛，转过身来踏出这座能把人折磨的不人不鬼的噬牙狱。
　　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阳光灿烂却是驱不散她在这监狱待这一会儿所沾染的寒冷。
　　韩非说的对，她不该继续留在这里了，嬴政的霸业已经开始了，战争已经打响了。
　　安歌看着眼前百姓安康祥和的场景，这场战争不知道要多少年，多少人要流离失所，会有多少鲜血流淌，会产生多少恩怨纠葛。
　　但是她知道，统一天下是大势所趋，是建立在枯骨上的必然。
　　守门的兵卒看见这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似乎是叹了口气然后便不回头的向前走去，眨眼间便走出百米，有些怀疑的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竟是连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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