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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
那日后,阮冬菱便发现,家里的柴总是满的,还都是被劈好的。
她自然知道,这些都是裴景湛做的。
这日,她用过午饭后,假意进房午睡,待院里一点声响也没有了,她便坐在了院内等着。
果不其然,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他回来了。
裴景湛背上背着满满一大捆柴火,弯着腰埋着头,一步一步的向院里走着,大概是柴火太重了,他走的不算快。
这一捆是往日里阮冬菱三天砍的量。
裴景湛一直到走到跟前,才看见站在院里盯着自己的阮冬菱。
对上阮冬菱双眸的瞬间,他的心跳竟然停了一拍。
像个做错了事被抓住的孩子般,裴景湛放下柴火,想躲避阮冬菱的眼神,打算绕进屋,阮冬菱却突然开口了,
“家里的柴够用了,这些天你不用再去了。”
裴景湛怔了一怔,来了这小半个月,阮冬菱还是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多备点,总是好的。”
阮冬菱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转身进了屋。
可一进屋,她便将整个人埋进了枕头里,失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他那么像你?
“裴泰啊裴泰,我上辈子究竟欠了你什么,这一生为什么你都不肯放过我?”
阮冬菱蜷缩着身子,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眼泪不断的涌出,大片大片的枕头,床单被打湿,开出一朵深色的花。
阮冬菱用力的咬着被子,她真怕自己一松口便会发声痛哭出来,
自己一直努力的克制自己不看他一眼,也不跟他多说一句话。可就是今天,当自己看见他背着柴走向自己时,恍惚间看见了十六年前的你,背着救灾的粮食笑着对自己挥手抛来的样子。哪种心被揪着疼,却又像找回了多年丢失的心爱之物一样的感觉,真让人窒息。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在我心里的印记,只增不减。风沙,暴雨,烈阳,都不曾让它模糊一分一毫。
阮冬菱感觉自己被悲伤吞噬,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失去了意识,等在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村里的李郎中。
“娘!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阮林挽扑在床边,眼泪突然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阮冬菱挣扎着想起身为她擦擦眼泪,却发现自己使不上一点劲。
尝试了好几次,还是不行,只得放弃了。
“我这是...怎么了?”
“ 娘,你不记得了?昨天下午我见你迟迟未出来吃饭,就来你房里喊你。喊了好几次都没人应,我推门进去却看见你昏倒在床上,我真的被你吓死了!”
阮冬菱用指尖抚了抚阮林挽的手,示意她安心。
“李大夫说你是,长期忧结于心,突然受到了剧烈的刺激,这才会晕了过去。娘!你别吓我啊!你有什么心事你跟我说啊!你别一个人憋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人怎么办啊,娘!”
阮冬菱心像刀绞,自己没能给阮林挽一个完整的家,让她承受了那么多的非议已经是她最大的遗憾了。现在还要让她因为自己而害怕,自己真是不配当一个母亲!
裴景湛送走了李郎中,想去厨房帮帮阮林挽煎药,谁知刚走进,阮林挽却突然转头死死的盯着自己,通红的双眼里的怨恨让他不寒而栗。
“娘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裴泰’这个名字。我不知道你那个父亲把你送来这里是怎么想的,但我告诉你,如果因为你,让我娘想起了那个混账的事,我娘有什么岔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裴景湛没有回避阮林挽的眼神,反而迎上片刻后,低下了头,
“对不起。”
无论是不是自己让阮冬菱想起了父皇,这声道歉,即是他的,也是裴泰的。是他们欠这对母女的。
阮林挽回过头,伸手抹了抹眼泪,不再看裴景湛。
她有些愧疚,刚刚她不该说这些话,眼前这个少年又做错了什么呢?
....
阮冬菱这病虽然来得急,可也去得快。不到半个月,便好的差不多了,已经可以下床了。
虽然还是会时不时的咳嗽,可这都是老毛病了。
一晃便到了除夕,村里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挂上了红灯笼,但阮冬菱不喜这些东西,便一直以来都没有挂过。
这些天,裴景湛也刻意躲着阮冬菱,白日里总寻了机会出去练剑,练完便坐在山顶上看山下的人,天上的鸟,一看便是一天,每次回去天都已经黑了,阮冬菱她们也都睡了,他这才去厨房煮些吃的果腹。
今天是除夕夜,裴景湛回来的更晚了些,他不知道阮冬菱有没有守夜的习惯,只好在山上待到了深夜,可夜里实在太冷了,他也实在是扛不住了,这才回来了。
屋里的灯还亮着,裴景湛这下却有些走不动了,只得在屋外徘徊。
门却突然打开了,
“都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是阮冬菱,她神色平静的看着自己,好像还带着些笑意。
裴景湛犹豫了片刻,还是进了屋。
其实他对除夕夜也没有什么期待,他不想参与宫里的守岁,反正也没人欢迎他。以前也都是他和高氏两个人过,也只是挂些灯笼,贴些年画,冷冷清清的也就过去了。
阮林挽看他进来了,忍不住窃喜的看着阮冬菱,这让裴景湛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这是你的!”
阮林挽突然从桌下拿出来一件衣服,是一件全新的男装,布料虽然是寻常普通的亚麻,可却是他的尺寸,丝毫不差!
裴景湛震惊的竟然忘了伸手去接,还是阮林挽直接塞到了他手里,他才反应过来,这真的是自己的!
“这是?”
“这可是我娘亲手给你做的!哪,我们都有!新年就该有新衣服!”
裴景湛愣了神,这一切像一场梦一般!
“为什么...我也有....”
裴景湛这个问题问完才意识到自己问的有多蠢。
“你既然现在在我们家过年,那你就是我们家的人,是我们家的人,就得穿新的衣服!不能总让你穿你那件旧衣服吧,那衣服虽然华贵,但都让你穿皱了!”
裴景湛只觉得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像有一道暖流,又像是一阵酸涩。伸手却发现,自己脸上湿湿的,自己竟然哭了?
裴景湛不敢相信的连忙伸手擦拭,但无论怎么擦,脸上总是湿湿的,裴景湛难为情的将头埋的低的不能再低。
这一举动却让阮林挽哈哈大笑了起来,阮冬菱也久违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了!新的一年来了!为我们新的生活干杯!”
阮林挽举起酒杯,说着贺词,裴景湛这才发现桌上正好是三个酒杯还倒上了酒,不免心里更是泛起了一阵波澜。
三人一饮而尽,阮林挽喝了几杯已有些醉意,开始口不择言,
“你说你跑那去坐着干嘛??我和娘等了你大半宿!真是...”
话音未落,阮林挽已经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好了,送她回房睡吧。”
阮冬菱也起身准备离开,裴景湛却突然开口喊住了她,
“夫人!我想问你,你当时为什么会同意留下我。”
“因为你是他的儿子。”
阮冬菱没有停身,只是轻轻的回答了他。
.....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一年又半,这段日子的每一天,都让裴景湛感觉无比清晰。
阮林挽慢慢也发现了,每当裴景湛练完剑,他都会望着同一个方向,沉思许久。
这日,
阮林挽在溪边浣着衣物,自从裴景湛来了,她每天要洗三个人的衣物。
“扑通”
一颗石子掉落在她面前的水里,溅起一片水花,阮林挽连忙伸手去挡,脸上还是沾了水。
“裴景湛!”
裴景湛站在对岸笑的直不起腰来,这半年里是他最轻松,快乐的日子了。不用担心皇后的绵里针,也不用担心背错一个字惹得父皇讨厌和责罚。
每天和阮林挽一起种种菜,捕捕鱼,看阮林挽织布,阮林挽看他练剑,倒也惬意。
“姐姐,你看我刚抓到一条这么大的鱼!”
裴景湛举起手里的鱼炫耀,这鱼确实大,足足有裴景湛半天手臂那么长。
阮林挽懒得跟他计较,还好今天穿的不是白色的裙子,否则又该头疼了。
裴景湛也换下了锦衣华服,穿上了村口王裁缝做的布衣,两人看起来倒像是一对平民姐弟了。只是弟弟身上总是隐隐透着些贵气。
“小挽!”
郎中又从城里回来了,看着姐弟两嬉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大夫好啊!”
“小挽,你表弟都长这么大了?长得可真帅,不过我连你爹都没见过,你从哪突然冒出来这么个表弟?”
“这不是两年前他们家遭到了变故,便来投奔我娘了嘛!远房的远房的。”阮林挽撒谎还是有些脸红,说话声不免都轻了一点。可她也没说错啊,是家里遭遇变故前来投奔嘛!
看着阮林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裴景湛的笑也是快忍不住了。
“对了小挽,你还不知道吧?出大事了!皇帝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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