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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妃之子
雨是越下越大了。
“裴哥哥,陛下为何又罚你跪在这?”
脸上的雨水突然停了,裴景湛没有回答她的话,也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天色暗的像被一场大火席卷后的森林,灰烬漂浮在空中。
从天顶上飘落的稠密的雨打在青石上噼啪作响,雨水顺着玄色的宫殿顶上的龙雕流下,一串一串的滴到正跪在宫殿台阶上的男子的发冠上,顺着脸颊流下,墨清锦衣已经被淋成了墨黑色。
“陛下一直对你极为严苛,可偏偏你性子又傲,在陛下面前是一句软话也没有。罚你,你就受着,也不知道为自己求个情。”
裴景湛的母妃,是当年宠冠后宫的辰妃。
听宫里的老人们说,辰妃娘娘的家世并不显赫,父亲宋齐不过是个御史中丞。辰妃在选秀入宫时,被陛下一眼相中,甚至越级封了昭仪,这是本朝从未有过的事。而后更是专房之宠,父亲宋齐官至刑部侍郎,惹得后宫前朝议论纷纷。
辰妃入宫三年未有子嗣,陛下却不断晋升她的位分。入宫的第四年,辰妃终于有了身孕,陛下大喜甚至要当朝侧封她为贵妃,最后因满朝文武官员反对而改成诞下皇嗣后侧封。
可惜天不如人愿,辰妃难产,生下皇子裴景湛便撒手人寰。陛下悲痛欲绝,将自己关在辰妃的寝宫里五日未出,皇子裴景湛也被指给皇后抚养。
而陛下对这位辰妃唯一的子嗣却格外的严苛,罚抄书罚跪都是家常便饭。裴景湛十分聪明,别的皇子七岁才学的诗文,裴景湛五岁便已熟读。可尽管如此陛下仍对这位皇子不太满意,
宫里都传言陛下是记恨裴景湛害死了辰妃娘娘。
粱赋仪看着裴景湛的脸不觉走了神,他长得真是很好看。
裴景湛长得和辰妃极为相似,只是更为英气。棱角分明的脸,眉毛不像辰妃的远山眉,乌黑的剑眉傲然停立,低垂的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触不到底的深黑的潭水,薄薄的双唇在这张脸上再合适不过了,整张脸像一幅冷漠而深刻的画。
“我去向陛下求求情,再这么跪下去,你膝盖还要不要了,你以后还怎么习武。”粱赋仪话里带着些许责怪,见裴景湛仍是一动不动,她娇哼一声,打着伞走向了殿内。
嘀嗒,嘀嗒,雨水再次落下,顺着那张好看的脸庞快速流下。
......
阮林挽正低头捡着庭院里的木兰花,木兰花开的极好,雪白通透。而她也正好着一身素净的白荷色布衣,三千青丝仅用一根木钗束起,衬的似有雪月光华照在她身上。双眸似水,尽是温婉。倒也真应了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母亲正教着村里的小孩读书认字,稚嫩的童音此起彼伏的屋内传来。这个村子距离最近的市集也要走十几里路,村民也不过二十户。阮林挽随母亲已经在这过了十五年这种教教书,养养花,种种菜的生活了。小时候的阮林挽还有些抱怨,可母亲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慢慢地,她倒也习惯了这种平静的生活。
可就在两个月后,她的平静被彻底的打破了。
...
粱赋仪小跑着出了文德殿,她父亲是手握十万精兵的镇国大将军,陛下也对他敬畏三分。果然,她一开口,陛下便放过了裴景湛。
裴景湛的膝盖有些麻了,靠着梁赋仪的搀扶才能拖着吸满了水的衣袍和沉重的身子缓慢的行走。
“咳,谢,咳咳...谢谢你。”大概是感染了风寒吧。
“裴哥哥你跟我见外什么,我跟你都认识十三年了,这点小忙你还跟我说我谢谢。不过说真的,以后陛下再罚你,你服服软,稍微低下头,求求陛下,别什么事都硬抗。就算看在辰妃娘娘的面子上,他也不会下手这么狠吧?”
梁赋仪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裴景湛眼中的不悦。
他本来便是觉得我杀了他心爱的女人才如此对我,我求他,又有什么用,徒增厌恶罢了。
“我父亲最近总跟我提到的二皇子,我看他是有意撮合我跟他的婚事。”梁赋仪转过头来看着裴景湛的眼睛,想看看他这双眼睛会不会出现波澜。
“二哥生母是当朝皇后,这几年更是在文德殿帮父皇分担政事,朝中站队他的人不少,是门好亲事。”
“连你也这么觉得?可我不想嫁给他,我不喜欢他。”梁赋仪盯了好久都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波澜,不免有些生气。
嫁给裴景湛是梁赋仪从小的梦想。
九岁那年三皇子和五皇子抢了她的发簪,拿她斗趣。任她怎么说就是不肯罢手,急的梁赋仪在御花园内嚎啕大哭。就时,裴景湛一声不吭的走到五皇子身旁,一手抢回了发簪。五皇子看见是这个没母妃撑腰,还不招父皇待见的皇子出来出头哪肯作罢,三个人扭打在一起,最后被一起罚跪在文德殿前两个时辰。梁赋仪便顶着太阳站在不远处,陪他站了两个时辰。而他起身后,从怀里掏出那根被保护的完好无损的发簪递给梁赋仪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一瘸一拐的走回了自己的宫殿。
看着这个高了自己一个头的蓝色背影,梁赋仪在心中发誓,以后一定要嫁给他。
“总会有你喜欢的,除了大皇子,皇子们都尚未娶妻,说是在等你们梁家的态度也不为过。”
裴景湛语气中带着些平静,他与粱赋仪相识这么多年,他真心希望她拥有好的前程。
“那你呢?你有心仪的人吗?”梁赋仪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控制不住的委屈让她想把眼泪憋回去,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外流。
从小到大,她暗示了没有十五也有十三次了吧。
“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以后最好不过是混个偏远封地,当个闲散王。我现在想婚配的事还太早。”
“那你愿意娶我吗?”粱赋仪抬起头直视那双深邃的眼眸,看不到底。
裴景湛没有回答。
......
裴景湛一瘸一拐的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了太尘宫,这不如二皇子裴景昭的令昀宫离文德殿那样近,也足足让他走了小半个时辰。
乳母高氏在屋里便看见裴景湛一瘸一拐的往殿内走,连忙差了下人去烧热水,煮姜汤,自己则撑着伞出门迎接。
一扶二驮的,总算把裴景湛迎进了屋里,侍女已经将干的衣物准备好,高氏废了好些力气才将裴景湛进了水的靴子脱下,给他宽腰带时,高氏还是忍不住了,伸手用袖子抚了抚眼角的泪水。
“乳娘,你怎么还哭了呢?”
裴景湛见状连忙让高氏坐下,自己则去屏风后更衣。
高氏是辰妃生前从府里带来的丫头,辰妃有孕后,陛下大喜,允了高氏出宫嫁人。后来辰妃西去,高氏便请求陛下让她回宫伺候小皇子,也就是裴景湛。陛下刚开始不同意,高氏就在宫门口跪了一天一夜,陛下这才允了她的请求。
“要是辰妃娘娘还在就好了……”
高氏低头小声说着,
要是辰妃还在,七皇子怎能是今天这般样子。
“乳娘,我没事,我身子好着呢,淋点雨没事的。”裴景湛换好衣物从屏风后出来,对着高氏轻轻一笑,
裴景湛不过十三岁,却已能看出相貌不凡,这一笑,感觉屋子里都亮堂了。
“这个月都被罚跪两次了,这次又是为什么罚你?你怎么说也是辰妃娘娘的儿子,陛下他当真一点不心疼?”
高氏啐了一口,这天下怎么有当爹的这么狠呢?
“我被罚总不过就是那些事,这次是背太傅的文章出了错,也怨我自己,不赖别人。”
高氏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急吼吼的说道
“你才多大啊?你才十三,谁家孩子背文章没出过错的?怎么就每次都得挨罚!”
高氏眼泪又一下子涌了出来
辰妃娘娘要是看见小皇子被这样欺负,怕是心都要碎了。
裴景湛深知在这宫里,只有高氏是真心心疼他,为他好,看见高氏眼泪一颗接一颗,裴景湛第一次为自己的无力感到难过。
自己受点委屈没关系,可连累身边的人也跟着受委屈
“好了乳娘,知道你心疼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乳娘我饿了,我想吃糖醋里脊。”
裴景湛蹲下来,将头伏在高氏膝盖上,对着高氏眨眼
这招最管用,小时候每次他犯了错,高氏开始哭对不起辰妃娘娘,他便这样哄人。
果不其然,高氏连忙擦了擦眼角,起身
“哎,哎!我这就去给你做,等会姜汤来了你可记得喝,若是感染了风寒只怕又得熬人了!”
“知道了乳娘!”
裴景湛乖巧的点点头,高氏这才破涕为笑,去小厨房给裴景湛做糖醋里脊去了。
裴景湛笑容随着高氏身影的消失也消失了,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他能做的只是尽量在父皇能看到的地方,做的最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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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尝试写文,对写文还不熟悉,希望各位大大多多包涵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