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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两个村子在文嘉夏那件事后,合伙出钱在两村之间修了条马路,文嘉秋和文一熠刚好赶上用,可以骑自行车去上学了。
文一熠爷爷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搞来一辆半新不旧的二六自行车,其他人家里也都给孩子配了一辆自行车,除了家里顾不上管他的文嘉秋。
但是从小就抠门的文一熠对文嘉秋却向来慷慨,什么都愿意跟他分享,她的自行车就是文嘉秋的,所以文嘉秋也勉强算是有车了。
一群小屁孩趁着新鲜感在暑假里一通猛学,身上新伤摞旧疤,好歹都在开学前学会了骑自行车。
文一熠比其他人的年龄都要小快一岁,个子也矮,她上了那个二六自行车,座椅调到最低,也只能踩够半圈踏板,每次都要伸长了脚尖,才能很勉强地控住脚踏板,所以她骑起车来可老忙了,身子左右来回地用劲,这边歪着身子伸长了脚把踏板踩下去了,那边又上来了,又得来这边踩踏板,好不热闹。
文嘉秋个子比她高点,骑起她的车刚好,于是文嘉秋比其他人更努力,学会骑车后还又学了学骑车载人,开学之后每天就骑着文一熠的粉色女式自行车带着后座的文一熠去上学。
路上有两个不太缓的长坡,大家每次到了那里都得废老鼻子劲蹬车。
文一熠不骑车之后就学会了蹦着上车跳着下车,上下都不用文嘉秋停车。
她一到上坡,就自己跳下来,跑着走,不给文嘉秋添加负担。有时候高兴了,还能在后边推他一把。
文梦新在旁边脸红脖子粗地蹬着车,喊着文一熠救命,文一熠就跑过去在她后座推一推。
那边文雅莉也喊着不行了,文一熠就赶紧过去也推推她。
文鹏飞和文维皓一边咬着牙蹬车一边翻白眼。
那时候村子里普遍都穷,也没有家长舍得花小几百块钱给孩子买辆新车,都是家里的旧车收拾收拾能骑就行。
尤其文鹏飞,又瘦又小一个人,父母外出打工,一直跟着他爷爷在他叔叔家里住,他骑的是他爷爷不知道从哪给他找来的一辆大二八自行车,文嘉秋每次看他上下车都觉得文鹏飞其实是在耍杂技。
但文鹏飞也是不得了,硬是把一辆大二八骑出了孙悟空腾云驾雾的感觉。
确切来说,就像大二八上坐了个猴。
文鹏飞自己车子一圈都蹬不够,还有功夫招惹文一熠:“点儿啊,你要不要来坐我横梁上?我肯定骑得比秋子快,你信不信?”
文一熠气喘吁吁地给文嘉秋推车,闻言也翻白眼:“我看你连坡都上不去了。”
骑车的上个坡累够呛,文一熠虽然是坐车的,但一会给这推推,一会推推那个,也没少出力。
上了坡,到了平地,文嘉秋放慢速度,文一熠追上去,拉着车后座跟着跑了几步,跳到了后座上,动作明显没有刚才轻盈了,车都跟着晃了一下,文嘉秋用了点力才稳住车把,然后听到文一熠长出一口气:“累死我了。”
文嘉秋努力蹬车:“下回你别下了。”
“不行。”文一熠抓住自行车座,“那你要使很多劲的。”
文嘉秋知道文一熠向来犟,再跟她说什么都没用,她下次也还是会跳下来,就专心蹬车,什么都不再说了。
上学的时候上坡,放学的时候就是一路下坡了,一群人会在下坡前就把车子速度蹬得飞快,然后享受不费力就飞车的感觉。
一群人大喊着飞速冲下坡,文鹏飞向来不老实,还会双手甩开车把,脚踩到车梁上,“呜呼!老子起飞了——!”
文一熠这时候就会在文嘉秋身后拉紧他的衣服,跟着其他人一块叽哩哇啦地胡乱喊着笑着。
回去的路上几乎不用怎么费力蹬车,文一熠也就不用跳车了,一直老老实实坐到家门口。
通常到了文沟村,车子往自己家里一放,一群人就又聚起来,找地方玩,或者是在某一个人家门口的石台上蹲下来围着叽叽喳喳地写作业。
一天来回四趟的十几分钟的蹬自行车活动并不能磨损孩子们太多精力,回家了还是到处疯玩。
春天去村子的野地里摘野菜,什么野菊花、榆钱摘一小篮子。
夏天村子里的机井开始忙灌溉,一群人就沿着田野里东西纵横的水渠玩水。尤其是文一熠,一听说机井开了,她比谁都激动。
村子里其实是有小河的,但奶奶不让去,文一熠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水渠里玩。
秋天又是庄稼忙,各回各家帮家里的忙,忙完了一群人随便找个空地,打沙包,捉迷藏,跳皮筋,都能玩到天黑。
冬天就盼下雪啊,文一熠其实不喜欢冬天,因为起床上学的时候天都还没亮,大家都准备了一个小电筒,放在车篓里照亮,文一熠就负责坐在车后给文嘉秋照亮。
但不喜欢归不喜欢,一旦下了雪,文一熠又是冲最快的,打雪仗,做雪人,一丁点都不含糊,哪个也不肯落下。
文嘉秋不管爱玩不爱玩,只要文一熠喜欢,他就会陪着一起,哪怕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她玩。
其实原本文嘉秋从小的性格是有些腼腆内向的,后来那么小的时候家里又出了那些事,性格应该是往更内向古怪的方向发展的。
但文一熠性格好,天天跟他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文嘉秋也越来越开朗,再加上个有点缺心眼的文鹏飞,一群人疯玩起来简直没边,文维皓一个小傲娇也顶不住,有时候谁说一句傻话,六个人能笑半个小时。
一群人啥也不干,光就围在一起笑就很开心。
三年级第一个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王迎春病情暂时稳定,终于出院回了家,文嘉秋整个人也高兴了起来。
文一熠放学后跟着文嘉秋去他家里,看到王迎春坐在卧室的床上,听到声音后反应慢几拍地扭过头看向他们,然后眼睛一点点亮起来,朝他们伸出手:“过来。”
文嘉秋走过去,站到她面前:“妈。”
文一熠跟在文嘉秋身后,也走过去,声音甜甜地喊人:“春娘。”
那时文梦新和文雅莉都留了长头发,扎起了马尾辫,文一熠还是小时候那个蘑菇头短发。
王迎春看向文一熠,猛地抬手抓住她的手,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文一熠原本是有点莫名害怕的,但对视的瞬间,她发现王迎春的眼睛跟文嘉秋的眼睛很像,乌黑漂亮。
她看着那双眼,就像被文嘉秋的眼睛注视着,于是她便不害怕了,同时也能感受到王迎春身上没有敌意,就朝她笑起来。
王迎春看着她的笑脸,半晌抬手,仿佛抚摸什么易碎品一般摸摸她的脸,眼底有泪光:“你就是点点啊。”
文一熠点点头:“对,我小名叫点点,大名叫文一熠,就住在斜对门儿。”
王迎春:“秋子每回见我都跟我提起你。”
文一熠:“我俩是好朋友。”
王迎春难得露出笑容来:“好,好朋友好,以后常来春娘家里玩好不好?春娘看见你就高兴。”
文一熠用力点头:“好!”
文嘉秋这时拉住文一熠的胳膊:“妈,你歇着吧,我们出去玩儿了。”
王迎春坐回床上,看着他们,含着眼泪笑了:“去吧。”
俩人牵着手蹦蹦跳跳出门走了。
就在这一年,文沟村里道路改造,土路修成了水泥路,上学更方便了,文一熠也再没见过暴雨时的泥河了。
他们好像都在一天天长大,但聚在一起时,儿时的游戏仍然玩不腻。
散场了之后,因为俩人住得最近,文一熠常常会跟着文嘉秋去他家里接着玩。文一熠有时候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又会想起自己很小时想过挺多遍的那个问题:自己的爸妈呢?
她生下来就没见过,小时候爷爷奶奶含糊其辞,不愿多说。
后来她过了懵懂的年纪,知道每个小孩都得有父母,不是树上长出来的葫芦娃,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悟空,是要有一个爸爸和一个妈妈的。
文一熠于是再问,奶奶仍不肯说,而且有时会为此发脾气,她就再也不问了。
大家一起玩,有时候会说自己的爸妈怎么样怎么样,文一熠就在旁边听,问到她,她就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后来大家就不再多问。
文一熠的心态也从一开始的好奇,变成无所谓,反正跟着爷爷奶奶也很快乐,有没有爸妈也没有关系。
直到三年级快结束的那年夏天,她中午在客厅开着很低的音量看今日说法,凶杀案正播到紧张关键的时刻,客厅里的固定电话突然响了,吓了她一大跳。
爷爷奶奶在睡觉,她怕他们被吵醒,反应过来之后就赶紧蹦着起来冲过去,在电话响第四声的时候接起来:“喂?”
那边没有声音,文一熠眼睛还盯着电视,压着声音漫不经心地又问:“谁啊?我爷我奶在午睡,你有啥事吗?”
电话那边终于出了声音,她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你……你是点点吗?”
“啊,你有啥事?”
“让你爷爷奶奶接一下电话吧。”
“啊好,你等一下。”
文一熠一心扑在电视上,男人的声音其实听起来有些异样,但她完全没放在心上,一扭头,正好看到奶奶从卧室走了出来:“咋了?”
文一熠举举手里的话筒:“有人打电话,让你们接电话。”
奶奶走过来:“谁了?”
“不知道,没说,哎呀你快点!”马上就要破案了,文一熠急得跺脚,一把把话筒塞给她,自己又去一边看电视了。
奶奶接住电话后是什么反应,文一熠已经不记得了,那时电视上的破案过程播得也差不多了,文嘉秋在大门口喊她出去玩,她关了电视就出去了。
老太太在客厅另一边听完话筒里男人的话,一点点握紧话筒,惊喜道:“真假?是孙子吗?!”
文一熠压根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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