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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治之法
在发现那个人的身份那一刻起,余安和明白,天乐城一定是即将有什么巨大的变故,而自己肩负的,不仅仅是这一条人命。话虽如此,余安和仍旧没有任何把握,当年的太子,也是自己的学生,毫无征兆地昏迷不醒,用了无数方法也没能让他醒来,七日之后便离开了人世。虽然没有任何人怪罪,但余安和认为是自己学艺不精,才导致了这个悲剧。
一年后,余安和辞官回乡,又在外游历三年后才回家,最终带着妻子女儿定居在这边境之地。在后来的游历和潜心钻研中,他掌握了一些关于太子病症的消息。在无忧谷,一个恍如世外桃源的地方,他了解到了一个不为人所知的民族——隐族。传说隐族保有了上古流传的巫术,且人人长寿,有人甚至能活到几百岁,隐族有一圣物,名唤玉洁,是由白玉制作而成的玉兰花,得到此物者就能拥有返老还童之法。因而三百年前,前朝皇帝派人寻到隐族踪迹之后,为了得到此物,几乎将其灭族,但最终却没能如愿以偿。至此,隐族销声匿迹,再无人见过。但隐族的巫术,有一部分被抢走,当做了杀人的工具。其中最为方便的一种巫术,则是让人昏睡七天,在睡梦中离去。不过但凡此类巫术,均为邪术,需要付出代价,而最多的,则是一命换一命。
当时给余安和讲这个故事的,自称是隐族后代,并给了他一些写着奇怪文字的锦缎。余安和用携带的书籍换走了这些锦缎,他回到家后,便开始进行研究。经过近十年的努力,他终于破解了其中的一些文字。于是,他带着自己的妻女来到了南屏镇,他认为隐族有极大可能逃到了此地。对于太子所中的巫术,他也了解了大半,他也知道,常人若想解开这个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本来因为这里常常有病人上门求医,余安和忙得不可开交,他几乎快要忘了这件事,但突然出现的少年,让他又回到了当年那痛苦的七日。他下山的速度异常快,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沉静和文雅,以至于平时对周围保持着高度警惕的他,此刻没有发现有人跟在他身后下了山。
余安和一回到家,连南怜玉的询问都没有理会,便一头扎进了书房。虽然知道了大概的破术之法,但他还想要再确认确认,尽量将损耗降到最低,也希望能够万无一失。
也许是几年未曾接触这些文字,当时疑惑不解的地方突然变得浅显易懂。这种巫术需要先将受术者的贴身之物埋于阴湿之地,四十九日后若还能寻到,便由巫师或巫女设术坛,将此物与巫师发一同烧毁,术成后此人将会逐渐衰弱,几日内便会完全沉睡不醒。巫师的性命将与其相连,功力浅薄者,若受术者被解救则会被反噬,而对于功力深厚者只需要修养上一段时间即可。最常见的解救方法是一命换一命,用受害者的血和头发混合符咒饮下,就能将此术转移到自己身上。
余安和一直没有看明白的地方,原来只是画出来的符咒,而他期待的两全之法,不知是丢失了记录还是根本没有。他的内心异常煎熬,尽管他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可是他还有妻女,若他就此离开,南怜玉和余依要怎么才能在这乱世活下去。
眼看天色渐晚,余安和仍在房中思考,他希望能有一个万全之策,可是思绪却不由得飘回了从前。还在壮年的他是那么意气风发,年龄不大,却被尊称为医圣,可是他却没能挽救敬重之人的孩子。那个时候,太子景鸿总是喜欢跟着自己,余叔叔前余叔叔后地叫,明明将来要成为一国之君,可他却对江山政治毫无兴趣,一心想要成为救死扶伤的医者。这样一个善良的孩子,他却没能救回来,同样的痛苦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此刻的余依一直在等着父亲回来,时间越长她越不安,是什么样的问题才能让父亲思考那么长时间,在她有记忆以来这几乎没有发生过。而躺着的这个人呼吸虽然有点微弱,但是起伏有序,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却两天都没有醒过来。余依坐在桌旁,撑着头,一直盯着这个少年,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耳旁突然传来响动,余依立马惊醒了,恍惚看见一个人拿着刀站在少年身旁。她刚想拿起烛台砸过去时,才发现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父亲,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有,这是在做什么?”
余安和没想到自己吵醒了余依,愣了一下回答道:“啊,没什么,没什么。我本想割开他的衣物看看里面的伤怎么样了,看你睡着了,不想打扰你来着。”“原来是这样啊,我看有人拿刀,还以为是追杀的人来了。父亲,你已经找到救他的方法了吗?”余依满怀期待。
半晌,余安和才回过神来,“恩,是啊,对,我已经找到救他的办法了,不过可能还需要几天他才能醒过来。”余依听着父亲的话,仔细琢磨着其中的意味。“依依,你今晚留在这里照顾他吧,我给你带了一些吃的,昨天镇上似乎来了些不速之客,我们不能把他带回家,这里比较安全。”
“那父亲您呢?”
“我今晚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带药过来,不必担心我和你母亲,不过你要警惕着点儿,虽然飞禽走兽都躲着你,但万一有不怕你的,注意安全,我明日便来。”
“好的,父亲,我知道了。您快点回去吧,一会儿天黑了您就没法儿回去了。您和母亲也多留心。”
“那好,我先回去了。”刚走出洞口,余安和又折返回去,给了余依一本手记,“依依,这是我多年来总结下来的一些药方,多为疑难杂症,你先拿去看看吧。”说完,他刚准备走,迟疑了一下,又叮嘱余依要好好照顾这个少年,余依答应之后,他才离开。
余依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一再嘱托她,还把自己的毕生所学交给她保管,但还是本能地接受了。无事可做的余依点燃了蜡烛,开始看起了手记。里面记载的都是父亲以前遇见过的前人无法救治的病症,父亲自己研究的解决之法。
夜色渐浓,沉浸在手记里的余依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不安感越来越浓烈,余依隐隐知道了要发生什么事,她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自己的父母。余依越来越害怕,以致于连看手记的心思都没有了,手记就这样被放在了桌子上。此刻,她只想快点回家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不还林却将青崖和南屏镇阻隔成了两个世界。余依急得不停在山洞里踱步,可是那种感觉丝毫没有减弱。
余依从父亲辞官三年后便开始出现这样的感觉,一有这种感觉,不久就有亲近的人逝世。感觉最强的那一次,那种感觉还未消散父亲便告诉她她最喜爱的奶奶去世了。本来拥有许多玩伴的余依,不小心把这个告诉了自己要好的朋友们,那个时候恰逢有人去世,那些孩子告诉了父母,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她被迫成为了人们口中的“魔女”,靠近她便有性命之虞。只有邻居家的封屿哥哥才愿意和她一起玩,但小哥哥也总是被他的父母打骂,让他不要接近余依。后来,余依渐渐知道了这些,她便刻意疏远小哥哥,一心一意跟着父亲学医,还慢慢给把这个山洞给装饰成了书房。
异样的感觉迟迟未散,余依觉得父母可能遭遇了不测,但他们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有仇人,怎么可能会发生不幸的事呢?忐忑不安的余依走到洞口,望着山崖脚下的南屏镇,自己家的方向刚好被左侧的山坡给挡住了,但她总觉得隐隐约约看到了火光。
余依开始自言自语:“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没事的,父亲母亲都没有仇人,身体也很健康,而且父亲明天还要来给我送药呢,怎么可能有事呢?说不定是其他亲人出事了?难道是封屿哥哥?呸呸呸,我怎么能咒封屿哥哥呢!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余依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这样说着,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余依回到山洞决定做些其他的转移一下注意力。她注意到刚才被自己随意放置在桌上的手记,最后似乎有新墨的痕迹,她一把拿起来,翻到了结尾处。
新写上去的,不,应该说新画上去的是一张类似于符咒的东西,上面写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写症状的那一栏,看样子已经是很久以前的笔迹。认真看罢,余依突然呆住了,手记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泪水从她脸上滑落,此刻的余依似乎知道这阵不安的感觉来自哪里了。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情,瞬间袭来的悲伤让余依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上面记载的,正是面前少年的症状,而救治之法,则是一命换一命。原来父亲拿着刀是来取走头发和血的,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
看到沉睡的少年,余依的悲伤突然变成了愤怒。她想杀了眼前这个人,父亲为什么要不惜性命救这样一个人?她瞪着他的双眼似乎要冒出火光来,但他仍旧不紧不慢地呼吸着。
下一秒,她突然跌坐。巨大的悲伤又重新袭来,知道父亲为了救这个人而离去,但自己什么也不能做,杀了他父亲不仅不会活过来,他的努力也会白费。
这到底是为什么?!上天为何要待自己这样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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