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恩往事

　　魔法历二千九百九十一年五月，冷山占领莫多汗国王庭，并将其改名瞭望堡。三年后，魔法历二千九百九十四年八月，冷山的前锋部队和都恩公国的守备军在都恩边境迪赛莫斯爆发了大规模的冲突，经过二十余日激战，都恩守备军在付出近半伤亡的巨大代价之后，终究凭借魔法机械强大的防御力量逼退了入侵者。

　　都恩公爵府邸，奎里赫看着来自前线的报告，眉心纠起一个深结，迪赛莫斯一战，虽然表面上看来是都恩守备军仅凭一个军的军力就抵挡住了冷山一整个军团的进攻，但在战斗中魔法机械过分依赖能源补给而缺乏机动性和持久性的缺点暴露无遗，雪狼王久经沙场，绝不会忽略了这个致命弱点。更不必说两国常规部队之间的差距——若是失去了魔法机械的助力，都恩的守备军在冷山的铁骑面前和纸片一样脆弱——战争，尤其是长期战争对于都恩而言实在是一种最糟糕的选择。他站起来，在书房里不安地来回走动，迪赛莫斯的阵亡名单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尽管明知道向莫尔斯倾诉这些并不合适，但除了这位昔日的恩师，他不知道还能向谁寻求帮助 ……

　　龙息山谷，知识神殿的神官休息室内，莫尔斯看着桌上的来信，这与其说是一封信，到不如说是一份书抄：

　　在漫长的历史中，这片大陆上出现的数以千百计的国家，有的强盛辉煌，延续千年乃至数千年，有的则昙花一现，随即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但无论强大或者弱小，也无论长久或者短暂，没有永恒之王，也没有永恒之国，所有这些王国对历史本身而言，其意义不过是时间与地域的分界点，换而言之，它们都是历史的过客。我们汇集这些资料的目的，不在于探讨这些古代王国政治的得失，也不在于深究王朝更迭的缘由，而在于再现历史上人们的生活面貌，文化传承以供后来者了解我们的先辈所留下的痕迹，因为唯有这些才是历史不变的真实。
　　——《大陆通史·总序》

　　这是莫尔斯非常熟悉的内容，也是他能轻易辨认的笔迹，事实上，这已经是近来他第二次从奎里赫那里收到类似的书抄了，这些关于漫漫历史长路的哲思，关于王国更迭意义的讨论……他大概能够猜想到奎里赫寄给他这些的原因，却不打算去证实——当冷山攻下了莫多汗国的王庭，稍微有些眼光的人都明白都恩即将成为雪狼王的下一个目标，而在不到一个月前，冷山王国和都恩公国在铎摩兰河下游发生了正式的冲突，虽然凭借魔法机械的强大力量，都恩暂时守住了领土，但谁都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魔法机械的确是强大的战力，但并非毫无弱点，何况习惯了和平安逸的学者之国难以和战火铸就的精锐之旅长期抗衡。莫尔斯明白奎里赫的忧虑，也知道他想要从这里寻求些什么，然而他虽然称得上饱学之士，却并不精于帝王之策，更何况他是神官，是侍奉永恒中立的知识之神的神官，世俗政权的更迭不是他应该插手的事务，即使都恩是他的家乡，而奎里赫大公曾是他的学生。犹豫了几天，他还是没有回信，但忍不住在无人时暗自祈祷，希望都恩和他的学生都能平安度过这一劫。

　　奎里赫没有等来莫尔斯的回信，却等到了一封来自神秘人的信函：

　　尊敬的公爵阁下：
　　在下是一名旅居此地的法师，曾亲历过北方的战争，自诩对冷山的军情颇有心得，若是您有兴趣，在下随时恭候佳音。

　　底下没有署名，却有一个只在萨满之间通行的印记。

　　奎里赫微微皱眉，他知道这种印记，并且能分辨出这是当年莫多汗国地位极其崇高的几位大萨满才有资格使用的印记——北方人的遗族是在向都恩寻求联合么？莫多汗国灭亡之后北方人的处境他一向有所耳闻，也对冷山的高压政策颇有微词，就个人而言，他对北方人余部的处境深为同情，但眼下都恩自己的未来都危如累卵，再和莫多的残部保持联系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斟酌良久，奎里赫决定不去理会这份信函，然而十天之后他再次收到了神秘的信函：

　　尊敬的公爵阁下：
　　我能理解您的顾虑，然而闭目塞听并不能避免暴风雨的来临，在真正的灾难降临之前，您必须做出选择。

　　底下是和上次一样的印记。

　　看起来莫多的那位萨满还不死心啊……奎里赫的双眉微微蹙拢——对方的话虽然有些令人不快，但并非空言恫吓——即使他对肯·奥兰多所知不深，但雪狼王的强硬手腕早已是声名在外。这场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自己到底该如何应对呢？

　　一个多月之后，冷山再次兵临迪赛莫斯，雪狼王对此城似乎志在必得，一口气出动了两支军团，其中包括王国两大王牌之一的火狮军团，亲王米洛依殿下亲自坐镇前线，他带来了一支强大的法师战队，还配备了一个人员成分相当庞杂的雇佣兵团作为辅助。传统的重装骑士和步兵方阵也许拿魔法机械没什么办法，但出身冒险者，见多识广的雇佣兵们却有不少不入正统用兵家法眼的绝活，给缺乏灵活性的魔法机械造成了很大麻烦，而法师战队的战术法阵对于守城方而言更是噩梦，尽管奎里赫早已尽其所能地加强了迪赛莫斯的守备，但在将近半个月的拉锯之后，战局渐渐开始向冷山倾斜。

　　龙息山谷并非与世隔绝，外界的消息时不时的传入，而随着战况一同传入达尔达斯的，依然是莫尔斯熟悉的书抄：

　　在比诺姆山脉和依丝拉湖之间，曾经有过一个强大的王国，名为提鲁斯，据说这个名字在古老且已经失传的莱亚文字中，是血与火铸就的黑暗之境的意思，而提鲁斯王国也是这个大陆有史以来唯一以黑暗神祗为正统信仰的人类王国，在古早的年代里，这儿曾经是黑袍法师的乐园，而王国也凭借这黑暗魔法强大的力量，称霸大陆中部近千年。然而黑暗的神明索求高昂的回报，起于黑暗者，终究也亡于黑暗。
　　——《大陆通史·古代卷·提鲁斯王国概述》

　　在魔法历前三年，提鲁斯王都卡萨索恩被特兰帝国攻陷，所有人都称颂英雄王摧毁了这个黑暗魔窟，然而却没有人愿意记录战争的详情，只留下各种传说和猜测。其中流传最广的说法是，末代提鲁斯王在特兰兵临城下时，打算以全城民众向黑暗神祗献祭以获得战胜敌人的力量，幸而这邪恶的仪式未能成功，英雄王的军队攻下了卡萨索恩，同时也拯救了城内的百姓。黑暗的力量没能帮助提鲁斯反败为胜，黑暗的恐惧却摧毁了人们对王国的信心，剩下的民众在王子纳耶克的率领下归降了特兰大军，英雄王就此兵不血刃地解放了提鲁斯全境。这个说法为特兰的官方文献说认可，也为数千年来的史学家所沿用，却极少有人意识到其中隐藏的重大疑点——如果这场战争的过程如此清晰明了，为什么特兰的官方记载里，却对这场光明战胜黑暗，英雄拯救无辜的辉煌胜利着墨寥寥无几？这本该是值得大书特书的英雄王伟业之一，但在史书上的分量却与它应有的地位如此不相称，让人不禁疑惑，是否在一切背后，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真相被尘封？
　　——《提鲁斯秘辛》

　　毫无疑问，提鲁斯是非常强大的王国，即使是崛起中的特兰对它也有所忌惮，而将自己的旁支公主许嫁提鲁斯王做为侧室。这位公主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阿莱斯泰雅，她诞育了这个黑暗王国唯一的正统继承人，王子纳耶克。但是这位王子却追随了母亲的信仰，成为光明神的信徒。

　　于是，在以黑暗神祗为正统信仰的国度，却有了一位信仰光明神的王子，而这位王子又恰恰是王位的唯一继承人，如此尴尬的身份，也就无怪乎对于纳耶克殿下的记载如此稀少，但这并非史官们刻意遗忘这位王子的唯一理由，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才是那个阻止了献祭仪式的人，是那个摧毁了提鲁斯王国，但却拯救了卡萨索恩全城百姓的人，是那个背叛了自己的父亲，却遵循了人性善良的人。
　　——《英雄？叛徒？纳耶克王子评传》

　　看到这些内容莫尔斯忍不住深深叹气，他知道奎里赫在暗喻什么，也知道自己的学生已经有了决定，虽然对此他并没有置评的立场，但他还是回了一封简短的信：

　　公爵阁下，如果您对提鲁斯的灭亡如此感兴趣，或许不应该忽略了纳耶克王子的结局。

　　他不知道这句话会对眼前的情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但是他很了解奎里赫——放弃都恩绝对会让他曾经的学生不堪重负。

　　看着来自龙息山谷的回信，奎里赫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明白莫尔斯的意思——纳耶克王子一生从未得到过公正的评价，这位拯救了卡萨索恩全体民众，制止了大陆局势向不可预测的灾难发展的英雄，在历史上却籍籍无名，唯一留下的记录也是作为失国者的投降。这样的结局，可不是他的期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认同纳耶克王子的选择——或许，在相似的选择之外，他也可以给自己一个不同的结局？

　　魔法历二千九百九十四年底，冷山和都恩之间开始了艰难的谈判，在将近四个月的拉锯之后，都恩同意和平并入冷山，成为王国的一个行省，而同时冷山承诺将尊重都恩独特的文化传统和宗教信仰，并给予都恩相当的自治特权。

　　魔法历二千九百九十五年四月十七日的深夜，奎里赫在书房里最后检视着桌上的文件——明天之后，都恩公国将不复存在，这个有着一千三百二十七年历史，以学者之城闻名于世的独立国家将会成为冷山王国的一个行省——他坚信这是正确的选择，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让人难过。微微叹息一声，奎里赫从酒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为自己斟了半杯酒，他的手有些微的颤抖，这是很稀有的药酒，能让人快速而无痛苦的死亡——既然他决定亲手埋葬都恩公国，那么理应随同它一起消失于历史。他轻轻握住酒杯，反倒镇定下来，这是他反复思量之后的决定，如今也没什么可犹豫和后悔的，想要说一句祝酒词，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合适的话，他自嘲地苦笑了下，准备端起酒杯，却忽然发现杯子仿佛在桌上生了根，纹丝不动。奎里赫警惕的望向四周，“什么人在那里？”

　　空气中一阵波动，显现出一名高瘦男子的身形，他的右手正牢牢按着杯子，“公爵大人，既然您确信这才是正确的选择，为何不亲眼去见证它呢？”

　　奎里赫皱起眉，看着来人，“你是谁？”

　　男子微微躬身，“在下易萨图·岐安。公爵大人或许听说过这个名字。”

　　奎里赫一怔，他虽然隐约猜到来人可能就是一直给他寄信的神秘人物，也一早就猜想对方可能是北方人的大萨满之一，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当年莫多汗王最宠信的大萨满，被视为莫多国师的易萨图。“你想做什么？”

　　易萨图笑了笑，“我的目的方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既然公爵大人坚信自己的选择，难道没有勇气去面对结果么？”

　　奎里赫第一次露出了恼怒的表情，但并没有发作，只是冷冷地道：“你想怎样？”

　　易萨图松开了按在杯子上的手，郑重地向奎里赫行了一个北方人至高的礼节，“公爵大人，我敬重您为了民众而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有些时候，美好的理想不一定有美好的结果，万一一切不如您所想，难道您不希望保留那个亲手纠正它的机会么？而如果一切都如您所愿，又为什么不给自己收获果实的荣耀？”

　　奎里赫默然，再一次深深皱眉，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道：“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易萨图露出淡淡的笑容，躬身道：“如您所知，我曾亲历过北方的战争，战后托庇于此处——我不愿莫多的杯具重现，所以期望能够助您一臂之力。”

　　几天之后，莫尔斯再次收到了奎里赫的来信：

　　虽然这是一条艰险之路，但我仍决心追随英雄的脚印。请为都恩祈祷，我尊敬的导师。

　　不久就传来消息，都恩公国放弃抵抗，和平并入了冷山王国，正式成为冷山的行省。莫尔斯没有回复奎里赫的信件，只是默默向神明祈祷，希望自己的学生选择了正确的道路。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这远非结束，真正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十年之后，随着冷山对于前都恩公国地区统治的日益深入，双方的矛盾也不断激化，而冷山驻都恩的军团将军卡萨多兰，是一位优秀的武人，却不通政治，偏好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争端，这更激起了都恩民众尤其是学者群体的不满。为了调和矛盾，近三年内奎里赫不惜两次冒着被扣留的风险前往卡廷，恳请雪狼王撤换卡萨多兰，调整对都恩的政策，然而毫无结果。失望之余，他再一次借书抄向莫尔斯倾诉苦闷：

　　在征服了提鲁斯之后，如何消化这个幅员同样辽阔的国家成为摆在英雄王阿拉索纳一世面前的难题。为此他在依丝拉湖东南筑起一座规模庞大的新城，也就是日后特兰帝国的都城安度赛因。他将特兰腹地的民众和提鲁斯的新降之众混迁于此，并不断扩大周边的卫城，终于形成了史上盛极一时的安度赛因城市带。在安度赛因，新旧特兰人获得一视同仁的待遇，不再有特兰公民和原提鲁斯人之分，正是通过这种巧妙的策略，英雄王迫使提鲁斯人，尤其是他们中的上层人士以一种不失体面的方式离开为黑暗信仰所浸染的土地，逐渐融入为新帝国的一份子。
　　——《特兰帝国兴亡史·十九章新都安度赛因》

　　这份书抄的笔迹较之以前似乎都显得用力不少，可见书写者当时的心情……莫尔斯无奈地苦笑，不同文化和信仰之间的磨合是最为痛苦漫长的事情，有些时候，这种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恐怕比真正的战场益发残酷折磨。他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安慰之词，只能回复了奎里赫一段书抄：

　　纳耶克王子无疑是具有诸多美德之人，但在他所有的品行之中，最值得称道的，是他的忍耐，少年时忍受周遭的黑暗，成年后忍受旁人的非议和轻视，甚至在他做下如许伟大的抉择和牺牲之后，非但没有得到应有的褒奖，反而被不少人视为怯懦的叛国者，不愿承担责任的胆小鬼，而所有这些，他都默默忍耐。
　　——《英雄？叛徒？纳耶克王子评传》

　　他很清楚，雪狼王肯·奥兰多不是如英雄王阿拉索纳一世那样富有政治智慧和弹性手腕的王者，但情势已然如此，他唯有劝说奎里赫继续忍耐。然而他的学生显然不做如是想，半年之后，他又从奎里赫那里收到了书抄，只是这次的内容隐含的意义似乎危险的多：

　　人们总认为末代君王是软弱、昏聩、无能的代名词，但与这种普遍印象恰恰相反，末代提鲁斯王荷兰斯其实是相当精明有为的君王，否则也不会一度令特兰如此忌惮，不得不采用和亲这样怀柔安抚政策。在灭亡之前，提鲁斯拥有着五个满编骑士团，十几万常备军，更不用提那曾经震慑整个大陆的黑暗法师部队。尽管与特兰的战争中优势不在提鲁斯一方，但直到王都卡萨索恩被围困前，这些战力中的大部分并未严重折损，凭借高墙坚城未必不能一战。这就不禁让人疑惑，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荷兰斯铤而走险，做出这样最终毁灭了提鲁斯的决定？
　　——《提鲁斯秘辛》

　　荷兰斯王当年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而决定孤注一掷，已经无从考证，但是翻看那些关于提鲁斯末期的零星记录，那种对于将来，对于胜利的绝望和无力感充斥于提鲁斯上层，黑暗神的信仰许诺以人力量，但当这力量被更强大的光明所压制，崩毁便随之而来，也许正是这种绝望的心态，才让曾经英睿的末代提鲁斯王失去理智，而做出如此疯狂的决定。
　　——《英雄？叛徒？纳耶克王子评传》

　　莫尔斯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里升腾，那是作为神官的直觉，他立刻给奎里赫回信，要求当面谈谈。然而对方再没有回复。

　　魔法历三千零六年四月十一日，奎里赫在城堡最高的房间里，从窗户向外看去，黑暗法阵的准备已经差不多完成了，莫尔斯要是看到这一幕，不晓得会说些什么，是狠狠骂他一顿，还是索性什么也不说，直接把他从窗户丢出去？多半是后者吧，因为他自己此刻就很有跳下去的冲动……不，还是别浪费了，变成半截骨头架子之类的也太不体面了，还是幽魂或者怨灵比较合适他一点。一面想着，他从酒柜里拿出那瓶药酒——当初他就不该让这玩意在酒柜里多待了十年。易萨图在一边默默看着他，此刻忽然开口道：“您不必如此。”

　　奎里赫停下了动作，“你觉得我还有选择么？”

　　“我们可是为您准备了不少选项。”门口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女声，“比如说，高阶巫妖如何？”

　　易萨图恼怒地瞪视了来人一眼，“陶德女爵，这不关你的事。”

　　奎里赫却只是平静地笑了笑，“我得说，这不是什么好选项，贝瑟芬尼女士。”说完他打开瓶塞，也没费心去找酒杯，就直接将整瓶酒都灌了下去。然后转过身望着易萨图，没再说一句话，就这么慢慢倒了下去。

　　易萨图默然看着这一切，奎里赫最后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愤怒，却有一丝悲哀，那是只有易萨图才能明白的悲哀……他走到奎里赫的身边，为逝者阖上双目，低声道：“公爵大人，您所遭受的一切，我都会加倍向雪狼王讨回来。”

　　听到这句话，贝瑟芬尼的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易萨图阁下，公主殿下想见你。”

　　魔法历三千零六年五月，凭借都恩数十万生灵的活祭，魔族获得了庞大的亡灵军团，兵锋直指冷山王都卡廷，第三次魔法战争正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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