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作妖的日子

　　004章

　　宁采臣被小青吓得两眼一翻，昏倒在地上。
　　小青蛇管杀不管埋，“啊”地惊叹一声，然后继续坐在树顶晒月光。

　　燕赤霞看着在地上挺尸的书生，伸出脚踢了踢他，“喂！醒醒！”
　　宁采臣一动不动，也没有要醒的打算，想来是吓得不轻。

　　燕赤霞双手环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看向树上的小青：“你把人吓昏了，赶紧把他扛回兰若寺。”
　　小青嘴巴一撇，断然拒绝：“不。”

　　燕赤霞“嘶”了一声，显然有些头疼。
　　他倒不是要跟一条小蛇计较，但好人做到底，这些人要是没救也就罢了，救都救了，总不能让他们这样睡在荒郊野外吧？
　　别到时候人没被妖怪吸尽精气而死，反而是葬身野兽腹中，那得多窝囊。

　　燕赤霞无奈，干脆在树下生起一堆火，打坐练功。

　　一地睡得横七竖八的壮年男人，不远处的树下，有个长相英俊的剑客坐在火堆旁闭目养神，而在那棵树顶上，一条青蛇盘在上面晒月光。

　　任谁看到那样的场景，大概都会有些懵逼。

　　杵着伏魔棒到了温泉边的法海，看看一地的挺尸者，又看看燕赤霞和树顶上的青蛇，脸上神情十分的一言难尽。

　　正在树上晒月光的小青看到年轻僧人到来，化作人形飞身而下。
　　“法海，接着我！”

　　她的语气十分欣喜，落势又猛，直直砸向法海。

　　法海：“……”
　　出家人慈悲为怀，他总不能让这个美丽无知的小蛇妖脸朝地砸下来，那会毁容。
　　法海连忙将手中伏魔棒扔到一旁，张开双手将那个朝他飞扑而下的小蛇妖接住。

　　小青落在他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嘻嘻笑道：“你怎么才来？我刚刚和燕赤霞打跑了一群妖怪，燕赤霞还救了这些男人呢。”

　　法海将她往地上一放，手朝伏魔棒的方向张开，落在地上的伏魔棒又重新回到他的手里。
　　法海看向燕赤霞。

　　闭目养神的燕赤霞睁眼看向他，“树妖手下的小妖将村民引来此处，想来是要吸食生人的精气回去供奉给树妖所用。”

　　法海：“修行路上，若是要用生人精气来提升法力，可一日千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此下去，树妖破除封印的日子不远了。”

　　燕赤霞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不会的。”
　　法海一双黑眸落在他身上，“当年我师父的修为，比你我都高深，他与你们师兄弟二人联手，才将树妖封印。如今树妖之能，已不是十年前所能相比拟。”

　　当年对付树妖的法器，被燕赤霞毁了。
　　毁了，是燕赤霞说的。
　　至于别人信不信，那都是别人的事情。

　　法海问燕赤霞：“你为何如此笃定树妖不可能破除封印吗？”
　　燕赤霞挑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他朝法海眨眼，吊儿郎当的语气：“俗话说，邪不压正，我与你都一身正气，树妖怎么可能胜得了我们呢？”

　　法海：“……”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燕赤霞等人在温泉池边待了片刻，天亮后就回了兰若寺。
　　他们以为村民们经过了昨晚，醒来后只会慌不择路地跑下山，可偏偏就有人想不开，他不仅没有下山，而且还跑到了兰若寺。

　　兰若寺外被法海布了结界，寻常凡人不可能靠近。
　　选择留在山上继续寻找干净水源的宁采臣不能靠近兰若寺，只能在外面团团转。

　　法海和燕赤霞在兰若寺里，这里走走那里逛逛，仿佛没看到宁采臣。
　　小青喜欢热闹，在兰若寺里虽然有她喜欢的法海，但没个人说话，怪闷的。
　　再说，她不是要学做人嘛。
　　燕赤霞和法海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向他们讨教怎么做人，无疑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宁采臣一身书生气，但看着倒是个普通人的模样。

　　想起昨晚宁采臣被吓昏的事情，少女撇了撇嘴，虽说胆子是小了些，但先凑合着吧。

　　宁采臣站立在通往兰若寺的石阶前，神情迷茫地看着上方的古刹。
　　兰若寺分明近在眼前，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踏入，不管怎么走，都是在原地踏步。

　　经过了昨晚，这位斯斯文文的书生对黑山也有了新的认识。
　　但他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不管是人是妖，或许都有自己的无奈。
　　就譬如此刻，他为了寻找水源，即使知道山上并不安全，也得留在山上一样。

　　就这么灰溜溜地下山，如何面对山下父老乡亲们那殷切的眼神？

　　荒郊野岭，容易被精怪野兽所害。
　　如果他找到了安全的落脚地方呢？

　　寺庙当中大多供奉佛祖菩萨，要是能进入眼前的这座兰若寺，应该就安全了吧？

　　宁采臣抱着那样的念头，已经在兰若寺外面转了半天。
　　只是不管他怎么转，都不得其门而入，心情十分沮丧。

　　兰若寺高高在上，宁采臣只能望寺长叹。
　　可望寺长叹并不能让他进入兰若寺，宁采臣垂头丧气地转身，打算另谋出路。
　　谁知一转身，就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

　　少女明眸皓齿，姿容当世难得一见。
　　可宁采臣却吓得连连后退，后脚跟撞上石阶，就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

　　小青忍不住笑，“你胆子这么小，怎么还留在山上？”

　　眼前的少女言笑晏晏，宁采臣却吓得脸色煞白。
　　昨晚那条吐着蛇信张着血盆大口的模样实在过于吓人，令人无法将眼前的少女跟大蛇联系起来。

　　宁采臣快要昏过去了，“姑、姑娘，我昨晚见到了一条大蛇，那只是幻觉，对吧？”

　　小青背着双手，在宁采臣跟前晃来晃去，“什么幻觉？那是我的真身。”

　　宁采臣：“……”
　　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昏过去了。

　　然而宁采臣还是没能昏过去，小青凑到他跟前，问道：“怎么了？难道我不好看？”
　　宁采臣已经语无伦次，“不、不，不对不对！好、好看的，姑娘好看的！”

　　小青把玩着散落在肩膀的发辫，“既然我那么好看，你怎么看着很害怕的样子？”

　　宁采臣：“……”
　　宁采臣心想，就算你再美，也是一条大蛇。
　　谁看见那么大一条蛇，能不害怕啊？
　　他也只是个凡人啊！

　　宁采臣内心疯狂吐槽，然而却不敢说。
　　这会儿他也发现了，眼前的妖精姑娘对他好像并无恶意，要是有恶意……估计也就一口将他吞了吧。

　　宁采臣定了定神，虽然声音还是有点走调，但已经不抖了。
　　“姑娘是好看，小生第一次看见那样大的蛇，有些过于激动了。”

　　不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小青都觉得很满意。
　　她干脆跟宁采臣一起坐在石阶上。

　　“你怎么还不下山？”

　　宁采臣刚看到小青的时候，吓得快要昏过去。
　　如今小青坐在他身旁，跟他拉家常似的聊天，他又觉得小青仿若邻家妹妹似的，亲近可爱。

　　宁采臣满面忧愁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上山之前，应该路过黑山村了吧？村民们都染上了怪病，说是水源出了问题。我虽然一介书生，但对水利也有所了解。我本是带着村民上山寻找干净的水源，帮忙引水下山的。如今水源还没找到，怎能下山呢？”

　　小青：“黑山没有干净的水源。”
　　宁采臣：“啊？”

　　“你是笨还是傻？除了法海和燕赤霞，难道凡人都像你这样的吗？”
　　小青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宁采臣，“山下的人之所有染上了怪病，是因为他们中了妖毒。妖毒你懂吗？是山上海棠妖的妖毒，海棠妖不死，山上村民的妖毒就无药可治。”

　　宁采臣闻言，瞠目结舌。
　　这显然是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事情。

　　宁采臣：“那、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小青：“等啊，等法海跟燕赤霞把海棠妖收了就行。”

　　宁采臣“哦”了一声，转而，他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把海棠妖收了？要是收不了怎么办啊？”

　　小青心想收不了就收不了，还能怎么办呢？
　　但眼前这呆子满面忧愁，看着怪可怜的。小青难得心里生出几分怜悯的情绪，安慰道：“那你也不用想太多，海棠妖不死，村民也不会死。黑山村的村民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儿，他们不上山，海棠妖没拿他们怎么着，对吧？”

　　宁采臣：“……可昨晚那些妖精都把村民的精气吸光了啊！”
　　小青白了他一眼，“那不是因为他们管不住自己吗？深山老林，不是精怪又怎会有那么漂亮好看的女子在此？你没跟聂小倩缠来缠去的，就没被吸精气。”
　　宁采臣点头，被小青绕进去了而不自知，“这倒是。”

　　小青弯着眼睛，继续安慰他：“所以啊，村民们不上山，顶多就是以后皮肤变成海棠树的树皮一样，没什么要紧的。”
　　宁采臣被小青说的有些麻了，他面无表情地问道：“这都不要紧，那还有什么要紧的？”
　　小青却很理所当然：“凡人没有鳞片，本来就很不好看，皮肤变成海棠树的树皮一样，难道就会更丑？”

　　宁采臣：“……”
　　有理有据，令人无法反驳。
　　谁让凡人不长鳞片呢？要是长了鳞片，皮肤变成跟海棠树树皮一样，大概就很要紧了吧？
　　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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