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作妖的日子

　　013 章

　　燕赤霞的梦境跟他给小青的感觉很不一样。

　　小青觉得燕赤霞法力很高，是个有点落拓又吊儿郎当的捉妖师。他总是似笑非笑，偶尔的时候会不经意让人觉得他有些落寞。但大多数时候，小青觉得他是欠揍的，跟柔情这些字眼儿没什么关系。

　　可燕赤霞的梦境，是春天的黑山。
　　繁花盛开，处处生机。
　　大概是因为他的梦里有聂小倩，所以小青在梦里感受到的风，都是暖暖的，风吹过，那些挂在枝头的花苞缓缓绽放，美不胜收。
　　而梦境中的聂小倩，美目流转，巧笑倩兮。

　　夸聂小倩美，小青都觉得自己夸累了。
　　然而，还是忍不住赞叹，是真的美。

　　法海带着小青在燕赤霞的梦里，一直都很警惕。
　　小青困在幻术里的时候，有她心心念念的姐姐白素贞出来，想骗小青跟着她走。
　　奇怪的是，在燕赤霞的梦境中，聂小倩并没有试图哄骗他做任何事情，他们像天下所有的情人一般，相处自然甜蜜。

　　幻术中数日，现实中也不过是片刻时间。
　　更何况燕赤霞是在幻术中入梦，梦境中即便日夜轮换上十年，现实中或许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

　　而此刻，法海跟小青已经在燕赤霞的梦里待了十天。
　　小青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不管现实中的时间流逝多慢，她确实是在燕赤霞的梦中度过了十天。
　　初始的时候，她还很开心。
　　可是一直缠在法海的手腕上当一条首饰青蛇，也很令人着急。

　　小青爬上法海的肩膀，不高兴地说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老树妖怎么还不出来骗燕赤霞？”
　　法海眉头微蹙了下，随即松开，“再等等。”

　　小青蔫巴了，在法海耳旁商量，“你能让我去玩一会儿吗？”
　　法海侧首，小青蛇的脑袋耷拉着，很没有精神气。

　　他想了想，将小蛇拎下来掐了个手诀。
　　小青蛇原地变成那个明眸皓齿的清艳少女。

　　小青在原地转了一圈，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扬起，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
　　少女明艳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我可以不用变成小蛇了吗？”

　　法海颔首，“嗯。”
　　小青高兴地笑了，然而她脸上神情微凝，嘟着嘴问：“那你为什么一直让我当小蛇。”

　　法海说：“因为觉得你还是当小蛇的时候更可爱。”
　　小青：“……”

　　小青很生气，拂袖而去。
　　法海给她用了障眼法，只要她不在燕赤霞的梦境里翻江倒海，燕赤霞都不会察觉她的存在。

　　小青跑到了她和法海最初进入梦境的那片花海。
　　却见到聂小倩正在跟一个男人在花海里翻滚。
　　那个男人不是燕赤霞。

　　小青：？？？
　　这可是燕赤霞的梦境，他的梦境，聂小倩是他的情人，怎么会出现别的男人？

　　很快，小青就知道了。
　　她看到聂小倩和那个男人缠在一起，两人打得火热的时候，聂小倩趁男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将男人的精气全部吸食了。

　　只见狐妖眼睛微眯，脸上尽是满足的神情。
　　她不经意的转头，却发现年轻的捉妖师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

　　聂小倩怔住，“燕赤霞？”
　　燕赤霞心中受到的震撼并不轻，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放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状。

　　聂小倩看看燕赤霞，又看看被她吸食了精气的男人。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的地方，吸食这个男人的精气，跟她和燕赤霞在一起并不冲突。

　　她喜欢燕赤霞。
　　同样的，她也要吸食这些男人的精气。
　　这些精气，有助于妖的修为大增，姥姥需要，她也同样需要。

　　她想，只要跟燕赤霞解释一下就好了。
　　聂小倩笑着朝燕赤霞走过去，正要跟他说话，谁知燕赤霞猛地转身。

　　只听得燕赤霞咬牙切齿的声音：“师兄早就提醒我，人妖有别，妖就要妖，永远不可能像人一样。是我太过年轻，没将师兄的话放在心上。聂小倩，我与你，从此各不相干。”

　　聂小倩愣住，白色的身影追了上去。
　　她拉住燕赤霞，不解问道：“你为何要与我各不相干？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你不是答应了要陪我吗？一直陪我，天荒地老都陪着我。你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吗？”

　　燕赤霞身影僵住，他沉默了良久，才哑声说道：“不算数了。小倩，别再作孽了。我是捉妖师，你若冥顽不灵，我只能与你兵戎相见。”

　　聂小倩心里难过极了，那双美眸盈满了泪水。

　　“我们相遇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我一直都不曾改变，你知道我是妖。人和妖，难道不能在一起吗？”

　　燕赤霞没吭声，他只是低头，将聂小倩的手掰开。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聂小倩怔怔地站在原地，目送燕赤霞头也不回地离开。

　　小青了然地“啊”了一声。
　　难怪说她总觉得燕赤霞对聂小倩很不一般，他们是旧情人。

　　燕赤霞是捉妖师。
　　燕赤霞和法海一样，并不是见妖就收。
　　只要妖不害人，不干扰凡人的生活，他们都懒得管。

　　可是聂小倩吸食活人精气，燕赤霞是无法容忍的。
　　他不能杀了自己心爱之人，只好转身离开。

　　虽说是梦境，实情已经八九不离十。
　　小青十分满意，想回去告诉法海这件事情。
　　谁知一转身，就差点撞进了法海的怀里。

　　小青倒是很想顺水推舟，真的撞上去，让法海抱一抱。
　　不过法海却身形微动，侧了个身，让小青撞了个空。

　　少女没能得逞，嘟嘴看向法海。
　　法海面无表情地跟她对视。

　　小青只好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自己的鬓发，冲法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法海心想怎么来了？
　　怕你在这儿玩疯了来的。
　　不过看来是他多虑了，因为小青蛇看八卦看得相当入迷。

　　法海没搭腔，目光越过小青，看向前方。
　　小青神色狐疑，顺着法海的目光看去。

　　聂小倩失魂落魄地坐在海棠树下，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从绝美的脸庞滑落。

　　小青在法海耳旁赞叹：“哭也是梨花带雨的，真美。好想她就这么一直哭。”
　　法海：“……”

　　聂小倩在哭，不知道哭了多久，忽然一个阴影兜下来。
　　她抬头，眼角还挂着泪。

　　燕赤霞站在她前方，脸色无奈，低声说道：“别哭了。”

　　“我不哭了，你还会走吗？”
　　“不走了。”

　　“那你会陪我？”
　　“陪你，一直陪你，天荒地老都陪你。”

　　聂小倩带着眼泪笑起来，站起来投进燕赤霞的怀里。

　　小青跟法海在不远处看着。

　　“他们是分开的，分开之后，聂小倩再也不认得燕赤霞了。”小青说。

　　法海点头，“我知道。”
　　他还知道，聂小倩记得过去的事情，唯独不记得跟燕赤霞有关的一切。
　　那都是燕赤霞在她的记忆里动了手脚。

　　小青问法海：“你知道燕赤霞的心魔是什么吗？”

　　所谓心魔，不过是执念。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有人看得开放得下，也没什么打紧。
　　可总有人，看不透，放不下，心心念念，百转千回，最终成魔。

　　法海：“我不是很确定具体是什么，但肯定跟聂小倩有关系。”

　　十年前，聂小倩失去了关于燕赤霞的记忆。
　　这十年间，燕赤霞除了偶尔离开黑山，绝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兰若寺。

　　小青：“燕赤霞的师兄呢？”
　　她听燕赤霞和法海聊天的时候，提起过他的师兄。
　　燕赤霞虽然已经叛出师门，提起他的师门，仍旧十分尊敬并且充满了怀念之情。
　　想来他跟师门断绝关系，也是出于无奈。

　　法海默了默，转头看向小青，“你很好奇？”
　　小青眨巴眨巴那双漂亮的眼睛，“不能问？”

　　能。
　　当然是能的。

　　“十年前，燕赤霞毁了法器，没能将树妖收了，留下隐患。他的师兄关山月对燕赤霞恨铁不成钢。他们是捉妖师，本就该与妖类誓不两立。燕赤霞不仅与聂小倩产生了不该有的男女之情，还为她，枉顾黑山村村民的性命。关山月为此雷霆大怒，聂小倩再有不得已的苦衷，死在她手里的凡人又何其无辜？他要收了聂小倩。”

　　小青“哦”了一声，“那我知道了，燕赤霞那么喜欢聂小倩，肯定不会让关山月收了她。所以他跟师兄打架，不管有没有打赢，他师兄肯定很生气，所以他们就反目成仇啦！”

　　不过……
　　“燕赤霞做了这么多，聂小倩都不知道吧？”

　　法海微笑：“你说呢？”
　　小青望着前方抱在一起的捉妖师和狐妖，有些感慨，“多情自古空余恨，燕赤霞真可怜。”

　　前方相拥的男女分开了，相视而笑。
　　海棠树枝丫上的海棠花纷纷而落，随着暖暖的春风到处飘洒。
　　落英缤纷，仿佛一场花雨。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
　　哪有什么可怜一说？
　　不过都是求仁得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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