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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验
“言舒，那个姐姐！是早上请我们喝奶茶的漂亮姐姐啊！”小胖子跟言舒一个小区，平时关系好也一块儿回家，另一个女生则是两人的好朋友，陈惠惠。
言舒没说话，目光紧盯舒颜，她没换衣服，还是早上那身粉白格子衬衫搭黑色阔腿裤，很好辨认。
“言舒，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是早上请我们喝奶茶的姐姐！”言舒没回，小胖子兴高采烈地插嘴回复她。
忍不住伸手挠了挠邹铃叮黑密的短发，有点扎手，细细密密的汗珠粘嗒嗒沾在上面。
“你们先走吧，我有点事情要跟言舒单独说。”
邹铃叮也就是小胖子，跟陈惠惠两人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该不该走，看了眼言舒，她也迷茫了。
不等几人开口问，舒颜握住言舒的手臂带着她往树荫下走，走到后才把人放下，再转身时，小姑娘已经对她露出了一种警惕的眼神。
舒颜瞄了眼她身后，邹铃叮和陈惠惠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姐姐，你找我什么事呀？”言舒的声音不算大，细声细语的，带着些警惕。
“我要说的事情一句话说不清楚，先找个凉快的地方坐着，我再慢慢跟你讲。”
这话一听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人，有种诱哄小孩子的感觉，言舒自然是不敢跟她走的，眼珠子咕噜一转，舒颜就知道这小家伙要说什么。
果然：“姐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不热。”
这里是小区门口，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即使舒颜想要对她做出什么伤害的举动，估计也会因为周遭环境而不敢有所举动。
倒是个机灵的小家伙，不过她舒颜怎么会是坏人呢，即使是，那也不可能对言舒坏。
她忽而笑了，漂亮精致的一张脸好看地言舒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心下的防备因为她的美丽而减淡几分，加上早上在奶茶店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才会让言舒有耐心在这里跟她说话。
舒颜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指指身后不远处闹哄哄的小巷子：“去那边王叔叔家的茶馆聊吧，怎么样？”
在安乐小区生活了两年，附近的店铺对于言舒来说都十分熟悉，王叔叔的茶馆又大人又多，压根不怕舒颜会怎么样，言舒思考了一会儿，踟蹰半刻才同意。
“惠惠，你们两个先回家吧！”说完，舒颜带着人往巷子口走，言舒这小妮子一步三回头，不知在看什么，眼底的防备让舒颜好笑不已。
原来自己小时候警觉性这么高吗，好像以前从没意识到过。
放学时间段的茶馆热闹非凡，座无虚席，王利民的老婆在店里招呼客人忙得团团转，陡然间见到一抹校服影子，一抬头，居然是言舒。
她直起腰抹了把额上的汗，满脸带笑：“言舒。”
言舒背着粉色小书包，握紧双肩两侧垂落下来的书包袋子，甜甜喊了声：“阿姨好！”
许翠华好奇，走到水桶前打算给言舒倒杯水：“放学咋不回家呀，来找我家孟楠的？”
孟楠是许翠华的女儿，比言舒大一岁，两人关系挺好，平时放假总爱一起玩。
“不是，我来是有事……”至于什么事，她也不知道。
下意识回头望了眼舒颜，她冲自己笑了笑，走到柜台前对徐翠花道：“麻烦来两杯柠檬茶，多点糖。”
言舒附和一句：“我是跟她一起的。”
许翠华这才明了，原来言舒是跟这个漂亮的年轻姑娘一起的，忙答应：“好嘞！两杯柠檬水！”
舒颜弯唇，一手放在言舒的肩膀上，把人引导着往最边上偏僻的座位走。
感受到校服下的肌肤瞬间紧绷，舒颜无奈，很快便收回手：“坐吧。”
“有什么事你快说吧。”
刚坐下，言舒便迫不及待开口催促舒颜，柠檬水什么的虽然好喝不错，可她跟这个姐姐一点也不熟啊，坐在一起喝茶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如果不是因为早上收了她一杯奶茶和布丁，言舒发誓，她绝对不会跟一个陌生人坐在这里！
漫不经心环绕四周，茶馆人很多，大多是无所事事的男人们聚在一起打牌喝茶，茶馆面积不算小，桌椅摆了五六套，除了店铺里，店外也摆放了三套桌椅，几个中年女人带着小孩坐在那儿唠嗑，一杯茶也没点。
很快，柠檬水被许翠华端了上来，舒颜笑着推了一杯到言舒面前，“喝吧。”
没记错的话，小时候没钱的自己还是很渴望能在这样一个夏日得到酸酸甜甜的柠檬汁。
果然，对于好吃好喝的东西，言舒通常不太会拒绝，这柠檬水都泡好了，就算自己不喝那也不能退回去，不喝浪费，倒不如进了她的五脏庙来得划算。
端起杯子，扬起小脑袋一咕噜就闷了半杯，完事放下水杯喟叹一声，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舒坦劲儿，随后接收到舒颜的目光后，不好意思地抹了把嘴角。
头顶飞速旋转的风扇叶撩起两人鬓角的碎发，对面的舒颜珉了口柠檬水，语气突然就认真严肃起来：“言舒，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言舒一头雾水：“什么事呀？”
非要说得这么神神秘秘吗：“你应该先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会说的，你耐心听，这个故事有点长，但我保证，真实性绝对可靠，不相信的话你观察几天，看我说得话有没有水分。”
如此神秘的一句话让言舒倍感好奇，乖乖把两只手叠在一起放在桌面上，像幼儿园听老师话的小朋友那样，脊背都挺地笔直。
“你说吧，我听着。”
……
故事确实很长很复杂，也让人难以接受。
十分钟后，言舒吐出一口绵长而炽热的气，一双清澈如朝露般的大眼睛上，眉心拧成了一团麻花，脑袋上两只花苞发型似乎都跟着她凝重的表情严肃了许多。
“你是在编故事吗？还是说……你是杂志上写故事的人！”
舒颜无奈，红唇一张一合，看着她:“你喜欢糖醋里脊，讨厌冬瓜，不喜欢罗曼那个虚伪又爱炫耀的同学。”
“七岁那年你打碎了爷爷最宝贝的茶壶，把锅推给了爸爸，是不是？”
“奶奶家有只刚出生的小猫，你偷偷送给了张可欣，害得奶奶找了一下午，是不是？”
“妈妈有双漂亮的高跟鞋你偷偷穿了，不小心崴到脚还骗妈妈说是跑步不小心崴的，大晚上脚踝疼得睡不着害得爸妈不得不送你去医院，是不是？”
她说的都是言舒的小秘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小秘密。
言舒听完后整个人完全僵硬在了座位上，一股凉意穿透身体，刺入骨髓，汗珠都被吓得坠落，那惊讶的口型都来不及合拢，诡异地如被冰冻了起来。
“今年是96年你八岁，没记错的话，从去年开始，妈妈和爸爸开始高频率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候吵得饭菜都没心情做，你只能出去买来吃，对吧。”
言舒如被操纵的傀儡，麻木地点头。
“96年……”舒颜呢喃一句，回想这一年还发生了什么，“爸爸最近是不是总爱不回家睡觉，对你和妈妈说要在厂子里加班？”
听到这里，言舒呐呐地点头，捧着水杯的手开始渗出汗渍，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唯有墙上的指针一刻不停地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那么清晰地传进耳里。
“你、你怎么知道……”少女声音里漾着化不开的惊愕，一开口，满嘴的柠檬香气。
“96年啊……发生的事情还不少呢，真是动荡的一年。”舒颜双手托腮，感叹道。
她忧愁而神秘的模样看得言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
“那……可是、可是我后来真的那么惨吗？”
爸爸出轨，妈妈跟他离婚，后妈“继位”住进了家里，初中没有交到新朋友，继母怀孕后爸爸开始偏心，到了高中奶奶意外去世，情绪崩溃的她一度自闭抑郁，后因为种种原因惨遭校园欺凌，直到上了大学，整整六年没有回过家，耗尽全力终于走出年少阴影……
太诡异太离奇的经历了，这换谁能相信呢？
别看此时的言舒才九岁，这孩子早熟，该懂的东西都懂，舒颜说的这些故事虽然荒唐，但也不是无稽之谈。
“到现在了你还不肯相信我吗？”舒颜表情凝重，从肩上包包里掏出一把小镜子：“你看，除了我，还有谁会长得跟你这么像”
言舒一愣，把视线落在镜子上，她仔细打量着两人的脸，不看不知道，一对比就吓一跳。
这何止是像，就说是亲生姐妹都有人相信，是以支支吾吾不敢看她的眼睛，相信了又不敢相信。
“除了我，谁有还知道你把私房钱藏在鞋垫里？”
“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喜欢马向超？”
话落，言舒瞪大眼睛，如黄鹂般婉转的嗓音直接破了调：“你别说了！”
再说下去底裤都扒没了！
饶是言舒再早熟，在96年这种连穿越剧都没几部的时代，显然难以相信她的话。
舒颜突然站起来，把身体往言舒那边俯下，而后一把扯开衣领，白生生的肩膀露出，肩胛骨上方有一块被开水烫出来的伤疤，正好是三角形的一块疤，六岁那年在奶奶家不小心碰倒了放在桌上的开水壶留下的。
“怎么样，信了吗？”
言舒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颤巍巍伸手去摸，指尖触碰到她滑嫩肌肤的一瞬间，奇艺的酥麻爬过两人的身体。
她心跳急速跳动，小脸红扑扑体温也跟着升高，突然咽下一口唾沫，舒颜还拉着领口呢，不曾想一个眨眼间，这小妮子居然背上书包拔腿就往茶馆外跑，一直跑进小区里，才堪堪停了脚步喘气。
疲惫爬上双腿，回头一瞧，那个姐姐没有追上来。
她顶着乱糟糟的大脑走回家，一幕幕悲惨的画面充斥在脑海，关于舒颜讲述的那个“自己”的故事，每一件都说得让她如此难以接受。
到家后没看见沈文丽，估计出门买菜去了，而爸爸，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也许还会找理由不在家待，避免跟妈妈碰面吵架。
她闷闷不乐，连家庭作业都没心思写，瘫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失神，没过几分钟传来门锁转动声，妈妈回家了。
她果然拎了一大篮蔬菜回家，言舒轻手轻脚出房间，偷偷趴在厨房门口看沈文丽在里头忙活的背影，心中万般感慨。
实在是不敢相信，妈妈那样悲惨的结局……可舒颜说的那些秘密，又让她不得不信。
如果她真的是二十五岁的自己，知道那些秘密又很正常了。
百思不得其解，到了晚饭时间，妈妈说爸爸今天不回家吃饭，厂里很忙又要加班，这又印证了那个漂亮姐姐说的话。
心神不宁地到了睡觉时间，辗转反侧到十二点终于睡着，却做了个噩梦。
黑暗而遥远的角落，空荡荡的教室里一片漆黑，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言舒居然能清楚地看见里头的景象。
窗外鬼魅的声音惊动树梢的乌鸦，扑棱着翅膀呜呜叫着飞向暗沉的穹顶，哀怨泣泣的声音纠缠着风。
一轮清冷的圆月孤零零悬挂于乌云之中，天地突然回归安宁，风雨消失，教室窗帘被吹开，闪电划过天际，惊雷劈向大地。
一瞬间的光线投入眼睛，刺目的亮骤然让言舒短暂性失明。
再次睁眼，她看见自己被困在了舒颜的身体里，那个二十五岁的自己。
同一时间，她感觉自己心脏那块地方闷闷地痛，窒息的痛。
缓缓低下头，她看见自己心口，有个黑漆漆的洞，猩红的血液顺着洞口，一滴一滴蜿蜒而下。
窗外诡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言舒，你~相~信~了~吗……”
“妈妈呀——！”
言舒被噩梦惊醒，浑身被汗水打湿无一处幸免，头发湿漉漉黏在额头，房间里很安静，静得能听见心脏在胸腔里跳动。
一下一下，沉闷而诡异。
言舒揉着胸口，那里没有洞。
抱紧怀里的小熊玩偶，喘着气把脑袋埋进被窝，不敢探出头。
九月的天即使到了夜晚也热得受不了，房间里只有一只小小的风扇呼呼吹着风，配疲惫再次来袭，言舒又陷入梦境，几小时后，被一阵噼噼啪啪的吵闹声惊醒。
躺在床上懵逼了几分钟，言舒揉着眼睛掀开被子下床，打开门才知道，原来爸爸妈妈又在吵架了。
“我说你袜子就不能好好放吗，非得塞沙发角里，为什么每天总要给我找这么多事情做！”
“又不是什么大事，最近厂里事情忙得我晕头转向，几双袜子而已，你在家反正没事，至于就吵吵吗。”
沈文丽讨厌言立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要是不乱塞袜子，我会跟你吵吗？每天让我心累！”
“你心累，我身体累心也累！”
言立扬说着就要抬脚走人，沈文丽叫住他：“自己把袜子拿去洗了！”
言立扬抬脚跨出大门：“不洗就扔掉。”
难不成他还没有钱再买新的吗？
……
言舒一手握在门把手上，苍白的嘴唇被咬得起了皮，看着爸爸推开大门头也不回走出了家，心陡然漏掉一拍。
舒颜昨天说过的话，正在一一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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