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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
啾啾... ...啾啾... ...
窗外传来雀鸟的鸣叫,晨曦尚且算是清凉,雾气自地门中小小的村庄散去,阳光为树影渡上了一层金边。
又是一日... ...
屋中的人已经醒了,阖眼躺在床上便能听着窗外的鸟鸣,她能想象出那是一副怎样美丽的景色。
身侧的小黑蛇睁开了眼睛,自顾自的往暖和的被子里钻。
一腕雪白,指尖亦纤纤,快而准确的捏住小蛇七寸,将之提到了一边:“胆子越来越大了,不听话明日我便换一条新的。”
小黑蛇闻言,吐了吐芯子,乖乖不动了。
话是如此说,江虞现在的生活完全离不开它... ...也不知是为什么,生活明明平静的很,她总有种熬日子的感觉,从前也不觉得自己是个追求刺激的命,怎么日子好过了,还不自在呢。
江虞摸索着有些杂乱的被褥:“小黑我的腰带呢?”
“嘶嘶... ...”
屋内响起女子与幼蛇的交谈声,这是一间不大的石瓦房,内中陈设颇为简单,素净的有些过头。
江虞束起头发,便起身往院中去了,她醒的比旁人都要早,因着双目不能视物,便也懒怠与人多做交谈,又因着身上禁锢的关系便只能在清晨时外出。
江虞小心走出院落,在门口打了个响指,一头水牛晃了晃牛角,见是江虞来便笨重着起身,安安静静也不发出声音。
“好哞哞~难得师尊准我外出,咱们出去喘口气。”
水牛鼻息喷了喷,江虞鼓励性的拍了拍牛颈,小心翼翼的爬上牛背:“还记得上次的溪流吗?走。”
山间的林道中逐渐升起的阳光透过树影落了下来。
早起的农户,偶有起身便能瞧见骑着水牛上山的女子,融在晨间水墨一般的画中。
江虞身上的银饰散射着晨曦的阳光,光晕映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水牛一步一步行在林间,便能闻得些许金属碰撞的琳琅声响... ...
潺潺水声逐渐入耳,江虞安奈不住心中的欢喜。
“嘶嘶。”小黑蛇自她脖颈上落到地上,绕着一株花草转圈。
“嗯?”江虞小心的行至溪边,俯身小心找寻,摸到一片轮廓圆弧却又分成八边的植株... ...
“嗯?”这是一棵清新八叶珠,江虞伸手小心试探着根茎的高度,只有一叶且还不到三寸... ...这是刺激神经中枢的药物... ...类似的药物不是危险便是药效甚微...这株草本就是难寻的罕有之物,可以还未到能够药用的时候,没关系,药草跑不了,她可以过几个月再来。
林间传来些异样的声响... ...
江虞稍稍侧头,无法观物让她的听觉更加敏锐,似乎是个头不小的蛇类压断树枝的声音。
“嘶嘶?”小黑蛇有些惊讶色歪了歪头。
前方的树丛破开,露出两双黄澄澄的竖瞳,便见一青一白两条巨蛇互相盘桓在一处两双晃晃等等往江虞身前凑了凑。
江虞虽然不解其意,但师尊也曾对她说过,蛇虫一类会对她格外亲近,当下便摸了摸两条灵蛇的头,两条蛇似乎对她颇为依恋,将头顶在她的掌心,不肯移开,江虞觉得有趣,便由着两条蛇也跟着她散步。
咚——咚——
江虞驻足,这是附近佛寺的钟声,时辰已经差不多了。
江虞稍稍俯身摸了摸蛇头,白蛇矜持着起身,青蛇仍旧不舍的磨蹭着自己:“我得走了,有缘再见吧。”
两条蛇支起身子吐了吐芯子,瞟了几眼江虞脖子上的小黑蛇,双方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奇怪的共识。
“时间差不多了,再迟就来不及了。”江虞利索的爬上牛背,她频频回首,虽是瞧不见,但她能感觉到那两条灵蛇依旧停留在原地遥遥望着,小黑蛇蹭了蹭江虞的下巴,似乎有些吃醋。
江虞伸手点了点它的头:“奇妙的际遇,下次再来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
走回来时的道路,水牛一摇一摆的将她带回地门。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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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虞方才回到院中,便被千雪孤鸣的妻子银娥抓了个正着。
银娥上前拂去江虞肩上在林间蹭到的花叶:“嗯~去了哪里了?”
“啊... ...这... ...”江虞原地走了两步,发现自己无所辩驳“林子里走了走... ...抱歉。”
“哎... ...”银娥叹了口气“你的父亲也是担心才将你看的紧些... ...你们虽然并不是那么亲近但我能看得出,他非常的关心你。”
江虞笑了笑,摸了摸颈上的小黑蛇:“嗯,让银娥姨姨为我担心了。”
“大智慧可是特意叮嘱过... ...你的病症大家都真上心,等大智慧计划开始,一定能在地门之外找到医好你的大夫。”
江虞狡黠的笑了笑:“嗯... ...偷偷出去的事情别告诉父亲啊。”
“哼,下不为例。”银娥领着江虞进屋,屋内传出些桂花糕的香味,江虞动了动鼻子。
真是久违的安宁呢... ...江虞怔了怔,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久违呢?
“千雪阿叔呢?”
“上山劈柴。”
“嗯... ...四大天护劈柴,牛刀也。”江虞侧耳听了听,屋内窸窸窣窣摸出一个女孩来。
“哈哈~”银娥低头笑了笑,眉眼间颇见娇媚的温柔。
“阿虞姐姐!”一身淡紫色衣衫的女孩自屋内冲出,一把扑到江虞身上。
“哎呀~七巧!”江虞俯身小心的抱了抱她“小丫头,跑得这么快。”
“虞姐姐,我们出去玩吧!”
江虞夸张的嘟了嘟嘴:“可以啊~不过姐姐坐在廊下陪你玩怎样。”
“也好啊!我要看虞姐姐的变蝴蝶!”
“嗯~七巧喜欢什么颜色的蝴蝶啊?”
“紫色的!”
“你虞姐姐最会变紫色的蝴蝶了!”
... ...
“你去劈柴,怎会伤到手?”
“力头太大,失手难免。”千雪孤鸣低头笑着,由着银娥为他包扎伤口,一旁的七巧带着一群蝴蝶绕着院子跑。
“七巧别四处跑,小心摔倒。”
“不会啦!哎呦!”
“小心... ...”
“你看,刚刚才说而已,还不谢谢罗叔。”
“谢谢罗叔!”
“嗯... ...阿虞呢?”
江虞听得是罗碧的声音便行至屋外,她起身行了一礼:“父亲。”
罗碧瞧了瞧江虞,今日面色还算不差。
“今日... ...还好吧?”
江虞点了点头:“女儿很好。”
两人之间虽是父女却总是隔了一层礼貌... ...
“罗碧,你这是去哪里了?”千雪孤鸣上下打量罗碧,却见他背上背着一个灰袍僧人“罗碧... ...你... ...这个人是谁啊?”
“他是天门的大夫。”
江虞闻言一惊,地门中早有传言佛门圣物紫金钵已经回归,圣战即将开始... ...父亲却在这个时间为了自己进入天门擒人... ...
“哇靠!嗯... ...大智慧知道吗?”千雪惊讶的张了张嘴。
“这样的小事,不必劳烦大智慧。”
“阿弥陀佛... ...这是什么所在啊... ...”那僧人悠悠转醒。
罗碧开口直言:“地门。”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之后那僧人模样的大夫便没了声响,千雪孤鸣仔细打量片刻:“他昏过去了。”
江虞见状侧头揉了揉额角,上前摸了摸‘大夫’的脉门,查探片刻后伸手点了点肩颈处的两处穴道,那大夫悠悠转醒... ...
“这是哪里... ...”那僧人回头看见罗碧又颤了颤。
“为她医治。”罗碧指了指江虞。
那僧人不敢多言,赶忙去瞧江虞,略略检查眼睛后边讲手搭在江虞腕上,这只手腕凉的有些惊人,他左右探了探并未摸到脉搏... ...难道是罕见的斜飞脉?
他绕着手腕摸了一圈,看着江虞的视线变了... ...此女,面色惨白,也无脉搏,生的也不像是人间人... ...难道是鬼?
这就是地门的含义吗??
主持!
救命!
“你你你你你... ...”那僧人看这江虞眼白直往后翻... ...
江虞见此人实在胆小,值得开口道:“在下尚且未死,只是心脉已停,全靠大智慧一点佛气维系性命,才能苟活于世。父亲是过于担心我才会如此,这位大师莫要介意... ...来了地门... ...我们便都是自己人了。”
“什么自己人... ...我帮你看病... ...你们放我回去... ...”
咚——咚——咚——
钟声自光明殿响起,江虞闻得钟声便叹了一口气。
“追... ...随大智慧,救世广慈悲... ...”
千雪孤鸣挑了挑眉:“看来他已经收到大智慧的感召了。”
江虞垂眸分辨出一些信息“大智慧传唤我了。”
“吾送你过去。”
“多谢父亲。”江虞垂眸笑了笑。
两人并肩而行,罗碧牵着江虞走在前头,江虞以手抚了抚胸口,这是一种久违的安心感... ...仿佛她一个人在黑暗中支撑了太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信赖的人... ...
“父亲。”江虞开口叫住罗碧。
罗碧停下身形,注视着牵着手的女儿。
“阿虞知晓父亲但我女儿病情,但大智慧计划实施代近,江虞不想因为自身的原因连累地门。”
“你不用操心这些事情。”
“嗯。”江虞点了点头。
半晌后罗碧又补充一句:“父亲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江虞抬头笑了笑:“阿虞晓得。”
步入光明殿,罗碧便停下脚步。
“吾在外等你。”
江虞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她踏入光明殿的一瞬间,清晰视线重新回到她的身体... ...她忍不住的加快脚步。
在看到那抹白色身影的时候,江虞展眉而笑:“师尊。”
熟悉的称谓,应声的人却不是熟悉的人。
“你来了。”缺舟一帆渡看着江虞身后的方向。
“嗯。”江虞笑着坐到对面一双浅灰色的眸子都亮亮的“今日也要讲佛法吗?”
因为一个身份而转变到过于亲近的态度,缺舟起初还有些不太适应,为了避免她的情绪有所抵触,牵动三途蛊。
缺舟只得被迫做了半年的讲经师父... ...
“今非例日,唤你前来之时察觉,你身上的封印松动了。”
江虞闻言郑重了神色开始思索是否发生何事:“嗯... ...只清晨去了林间。”
“偶尔散步并不妨事,可遇见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江虞启唇方才想要全盘托出,却又收声... ...不知为何,她感觉缺舟会对着两条蛇产生威胁:“采草药,跟蛇虫鼠蚁打打招呼,无甚特别的事。”
“嗯,你现在的状况活动不便,要多加注意。”缺舟立指捏诀,文殊出鞘,立在江虞身前,阵阵宝光散开——
是故色相皆圆满,普放光明照十方。
江虞垂首静默,佛光落在身上的痛楚犹如腕骨,良久方才退去。
“无碍否?”缺舟伸手为她沏了一杯茶。
对于缺舟的关心,江虞笑着接过茶盏轻轻颔首:“多了便习惯了。”
“上次与你提到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
江虞怔了怔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
“为何拒绝?”缺舟叹了口气“若你成为地门的大智慧,精神将不再受到躯体的限制。”
江虞语气淡漠:“我这一身病痛的躯体对师尊无用不是。”
她注视着无水汪洋中的花朵,目光淡然:“江虞承受了师尊太多的善意... ...此生已不能回报。”
见她再次拒绝,缺舟难得神色有些复杂,他对江虞现在的精神状态颇为头疼,总觉入了地门反为她添了许多烦扰:“你无需这般... ...”
“久病成医,师尊不必劝我,若人人皆因怜惜便能成为大智慧,地门又要渡什么呢?”
缺舟见她一副下一秒就想魂归天外的表情,补充道:“地门之外也许有你的缘分,”
江虞灰色的眸子中难得的带了些渴望,又有些落寞的抬头:“若是大智慧都没有办法医治我,哎...父亲他,罢了罢了,也好。”
“你喜欢地门的生活吗?”
江虞被问的愣了愣,她绽开一个莫名的笑容师尊这样问实在是有些莫名:“有师尊的所在,江虞便喜欢。”
“这... ...”缺舟似乎被哽了一下,片刻后他道“你的神情并不是这样说的。”
江虞见他窘迫,垂眸轻笑:“哈~江虞只是有些遗憾,不能感受更广阔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
江虞神色温柔:“是啊,山外的风与檐下的雨都同样令人向往!”
缺舟笑了笑:“饮茶吧。”
江虞闻言便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入口微涩无味,她撇了眼面前的缺舟,虽然不知晓问什么缺舟师尊总说水是茶,想来是有所深意。
“如何?”
“师尊的茶,自然是最好的。”江虞笑了笑,水虽无味却也很好。
“现在的你很喜欢无水汪洋。”
“当然,在师尊的意识中,我能看道实物。”
“虚幻之景值得欢喜吗?”
“景是假的,欢喜是真的,这已经很难得了。”江虞安静坐着注视着环境中的一花一木。
“难得?”
“是啊,欢喜已经很难得啊,哪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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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门虞一只失去梦想的咸虞,每天都很慈悲。
江虞无比贴心:依我虞见,师尊最好。
缺舟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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