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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出发时是深夜。
今晚的月光很好，朦胧的亮着，没什么星星。
大楼里很安静，000076号本丸的九柄刀剑都在场，守卫的刀剑对他们非工作时间出入的违规举动视而不见。
仿佛能听到来自其他本丸的，数不尽的鼓劲儿。
“我看看，都到齐了呢。”
鹤丸国永轻松的清点着人数，不期然的想到，他们的审神者能认出自己的刀剑吗？对她来说，900多座本丸的刀是否都一样的？
他低低的笑着。
——她是否知道，今夜即将发生的复仇剧目呢？
踏进传送阵时，鹤丸国永与膝丸碰了碰拳头。
“别死了啊。”
“你在对谁说这种话。”膝丸哼了一下。
龟甲贞宗在他们身后含笑道。
“别杀得太快了，记得等等我们。”
大和守安定抬起头，红色的围巾温暖的系在脖子上：“解决完这边，我们会过来帮忙。”
“那可太好了。”
白色的光芒亮起又消失，重复四次。
留下的五把刀剑中，药研藤四郎握住五虎退，三日月宗近的手搭在他们肩膀上。
次郎太刀与压切长谷部守在传送阵前。
“没事啦，退，”次郎太刀的声音比平时压得更低，唇角带着安抚的笑意，“还有我们在啊。”
五虎退闭上泛红的眼睛，小小呜咽了一下。
平野藤四郎与其他守夜的小队默然望着同伴的身影消失。
即将开始的，是962座本丸77385名刀剑全部参与的谋杀。
踏上辉煌而充斥着香薰气味的浮空岛屿。
这是鹤丸国永第二次见到青木。
从他们出现的瞬间，岛上尖锐的警报便响起。膝丸笑了一下，笑容与手中的刀刃一样锋利得割人。
传送阵果然……没有被断开。
在吵杂的尖叫声中，刀刃被抽了出来，踩着漂亮的花园、光滑的地砖，进入华美房屋。
奇怪的武器对准他们，被迅速打掉，人体倒地的声音不断传来。
他们是作为杀人的刀具锻造于世、因人类的私欲拥有了实体的利器。
令敌人从眼前消失，对他们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
啊啊，真是……
看到惊醒的青木冷汗津津所在床角的样子，大和守安定面无表情的举起刀。
在召唤出付丧神之前，面前这个男人难道没想过他们和人类的实力差距吗？
他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饲养的猛犬反啮？
斩断四肢，剖开胸膛，挖出眼睛，割掉耳朵——
男人变成了肉块。
他们不会虐杀，被主人握在手里时，并不是作为虐待的武器使用。
这一切的手段是从审神者身上学来的。
那些被如此对待的同伴们，死在审神者手里的刀剑，散落的血和肉块——
现在对待青木的手段，都是从那时学来的。
脚下的是人类吗？不是吗？
不知道。
陷入剧痛的肉块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多么丑陋，像条蛆虫。
挣扎的样子让人恶心。
喉咙好痛。
红色的围巾下，曾经被割开的喉咙已然恢复。但清光死了。
什么遗物都没留下。
颈上的围巾是自己编织的仿品。
清光死了。
髭切死了。石切丸死了。今剑死了。一期一振死了。平野骨喰后藤前田爱染太鼓钟小夜烛台切江雪萤丸歌仙和泉守山姥切……
……同伴们，都像现在这样，一块一块的死去了。
你为什么还活着？
大和守将刀刃钉入肩胛骨，撕裂的惨叫在掌心下挣扎。
膝丸压住青木的大腿，撬断半月板。
血肉模糊的肉块剧烈抽搐，哀嚎又响起了。
“……还没完。”
膝丸咬紧牙，眼眶红得像是要滴下血。
“别想，就这么死了……”
大和守安定听见他低低的呜咽梗在喉咙里。
“……兄长……”
痛苦吗。绝望吗。陷入了回忆吗。
不。
他只感到畅快。
大和守安定固定住脚下的物体。
体内升腾的黑气无法遏制的浸染身躯，身体开始发重，头脑似乎被什么模糊的阻隔了。他不想阻止。
哪怕此刻被碎刀也无所谓。
死去的同伴们的声音，终于能回应了。
他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见了吗！”
他张开双臂。
“——他的绝望！！！！”
对不起。
“听见了吗！”
对不起。
“终于——能让他去死了！！！！”
迟了这么久。
“清光——！！”
在回荡惨叫的房间中，他的笑声无法停止。
……
回去的时候，被鹤丸国永抱怨了。
“说好了要来帮忙，最后变成我们来找你们。”
“抱歉。”大和守安定说，脸颊蹭着围巾，“因为太开心了。”
鹤丸国永抱着满怀的刀。
“好事被你和膝丸抢到就算了，都不记得让我们分一下。”
“那种肉泥想下手都不知道怎么做，”龟甲贞宗同样抱着许多刀剑，“回去还有很多，冷静冷静。”
膝丸问道：“本体都拿到了吗？”
“没问题没问题，到手26把，加上时之政府大楼里42把仿品，总共68把。”
“哈，全刀帐了啊。”
“数量还真多。”
“真有钱，有几个是国重级别的吧，都被他到手了？”
“长谷部的本体就在我手里，嗯嗯，果然还是我比较漂亮。”
他们说说笑笑的，暗堕的黑色雾气缠绕躯体，将寂静无声的浮空岛屿扔在身后。
前时之政府的大楼内，看见他们平安归来的同伴们明显放松了下来。
价值连城的刀剑本体被随意放在大厅一角。
“别插手哦，药研、退。”
鹤丸国永笑嘻嘻的叮嘱。
“三日月，之后的事就拜托你啦。”
三日月宗近对他含笑颔首。
龟甲贞宗轻微活动手腕，对守卫的平野藤四郎小队道。
“你们也是，什么都别做，和之前说好的那样。”
平野藤四郎咬着下唇，重重点头。
大和守安定和膝丸走在队伍的最后。
他们今天得到了头奖，于是接下去的行动要让给同伴们。
“小声一点。”
龟甲贞宗艳丽的笑着，食指轻轻放在唇边，警告着恐惧到几近窒息的石井。
“被那位大人听见可就麻烦了。”
“不想被打扰呢。”鹤丸国永说，“干脆先把舌头割掉吧？”
“赞成！”
他们用讨论春游般的语气轻快的商量着，鲜血从房间里浸出。
断肢从半空甩到脚边，鹤丸国永漫不经心的退了一步，在心中将计划复盘。
大楼里要杀的人数不少，太好了，23世纪政府的效率很低，似乎是要和各个时空的政府交涉，中途又赶上两天休息日，拖延了时间，到现在都没能把他们交出去。
当初关押这群人时，远山茜的设置是房间、走廊与盥洗室联通，其余地方则用水墙隔绝，被关押者不能出，但送饭的刀剑们可以进。
这也给了他们可趁之机，因为送饭的刀剑是轮换的，因此范围扩大到大楼内的刀剑可以进入水墙内。
黎明到来之前，能处理完。
——“请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鹤丸国永想要微笑。
奇怪的亢奋还未从体内褪去，手指间的血肉碎末让心情畅快愉悦。
起初，提出这个计划，并非所有刀剑都赞同。
“远山大人说不定值得信任。”他们怀抱着这样的认知，竭力阻止000076号本丸的过激之举。
风险太大，若是为了斩杀几个人渣，而让刀剑尽数被毁就失去意义了。她不也说过么，会尽力让事态平稳的度过。
“但我无法接受……让那些家伙活着。”
那时膝丸盯着自己的手指，冷冷说道。
将他们从冰冷的无意识的武器，转变成付丧神，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与此同时，让数不尽的同伴遭受痛苦碎去了。
人类的法律竟然不能处死罪魁祸首——不仅如此，甚至给予了他逍遥法外的可能。
这与信任远山茜与否无关。哪怕在她的努力下，青木被关押至死也不够，远远不够。
假使这样轻易放过他，同伴们的灵魂该如何安息？
就这样，去杀了他们吧。用刀剑自己的双手血债血偿。
……唯一的分歧只在于由谁动手。
其他本丸也提出，这样危险的事不能单单由000076号本丸进行。
必须要将他们说服。
“别看我们这样，好歹也是远山大人的所属。”那时候，鹤丸国永开朗笑道，“那位大人啊，对自己的东西有相当强烈的独占欲和控制欲，也很喜爱我们，不会让我们被时之政府杀掉的，有更大的生存机会。换做是别的本丸，反而更危险。”
神明是不会说谎的，于是其他本丸的刀剑们相信了。
暗堕或许真的会扭曲心灵，谎言对他们而言像是喝水那样简单。
远山茜是个怎样的人？不知道。她会保下他们吗？不知道。
留下三日月、压切、药研、退和次郎，是最后一道保险。
假如。
远山茜是一个比青木更棘手的野心家，要将刀剑付丧神们利用到极致。
到那时，就由他们杀了她，夺得主动权后安置其他的数万刀剑。
血液蔓延，铺满了整个走廊。
鹤丸国永轻快的笑了起来，饶有兴致的心想。
知道了我们的所作所为，你会怎么做呢？
残杀青木、石井、竹内……全部罪有应得的犯人。昨天刚抓捕到大楼里，被发现虐刀碎刀的审神者们。
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你会被施加巨大的压力吧。
鹤丸国永挥起刀刃。
青木的家族、23世纪的政府、所有的被杀者……
是你指使的吧，命令刀剑杀人。
为了撇清这个嫌疑，你会交出我们吗？为了保全自己，无法控制的武器不应存在。
假如你真是别有用心，想要利用刀剑付丧神，那么作为血腥惨剧的元凶，只有你手下的000076号本丸被碎刀就足够了。
最坏的结局，不过是迎来死亡，本体封存。其他的同伴都能活下去。
但你说了，要我们相信你。
所以……
这就是我们的回应。
看吧，我们将自身完全袒露在你面前了，一丝一毫也没有遮掩。你是裁判生死的判决者，罪人在你脚下引颈就戮。
……
整座大楼被血腥气充斥着，结束时，每柄刀剑身上都是浓厚的浸透衣服的血。
“味道真重。”鹤丸国永收刀入鞘，“不过感觉挺不错的，好久没这么清爽了。”
“你还敢说，有一个家伙都被你弄得叫出声了。”
“这不是没被发现吗，哈哈哈哈哈，有点惊吓才有趣嘛。”
“不必要的惊吓是多余的。”
“现在心脏可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啊。”
血迹顺着他们的路径蔓延走廊，说着笑着的他们，在休息室前撞上了月野樱。
黑暗中她摸索着墙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慢慢的走回房间。
“早上好，月野小姐。”
他们轻快的对她打招呼。
月野樱懵懵懂懂的点头，有些找不准方向。
“早上好，鹤丸先生，膝丸先生，龟甲先生，大和守先……生……”
声音断住。某种腥臭的气息弥散。
龟甲贞宗贴心的帮她把走廊的灯打开。
“嘀嗒，嘀嗒。”
鲜血连绵的从刀鞘衣角落下，衣服上染着大片的血迹。
厚重血腥的铁锈气息让她脸色发白。
“这……是……”她困难的挤出声音。
他们微笑着回答。
“别担心，不是我们的血。”
“是……谁的？”
大和守安定看了她一眼。
真有勇气呀，竟然敢问出来。
“青木，石井，竹内……”
鹤丸国永故意一个个数着，歪头看她。
在她眼中的自己，现在是不是像鬼怪那样呢？
黑色的暗堕气息从身体内部散溢，将他们笼罩在阴郁粘稠的雾气中。
“关押在这座大楼里，应该赎罪的人类哦。”
龟甲贞宗朝她露出美丽而危险的笑容。
远山茜被跌跌撞撞的月野樱唤醒了。
在她那双倒映着黎明光芒的眼瞳下，注视过来的会是怎样的情绪呢？
鹤丸国永坏心眼的想。
这一晚，有被虐杀的人类，被一刀毙命的人类，被放过的人类。
我们可是精巧的按照不同的罪行给予处罚的哦？
数万付丧神全部转移到了浮空岛屿，本体也带回来了。
如果你真是如你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的人，那我们的做法恰好的、恰巧的，踩在你的底线上——
看，我们做到了哦。相信你了。
——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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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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