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千年

作者:秋日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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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乡之情


      一进脚店的大门,叶玲儿就喊车夫、何氏母女收拾行李,马上赶回家。车夫感觉去马车旁套马,何氏不情愿地走出客房门,嘟嘟囔囔地说:“这么晚了,赶夜路多不安全。也不急这一时啊……”
      “你住口吧,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很清楚!”叶玲儿愤怒地冲何氏喊了一声。
      何氏一听慌了:这小丫头一定是从哪儿打听到了关于他爹的消息,自己这一路来正琢磨着怎么样从叶玲儿手里哄点钱想办法开溜。也或者拖延一下时间,等到她们回去,那叶刚已经死了,可以来个死无对证。这下可如何是好?
      叶玲儿命郑楠跟着何氏去房内拿了行李,然后一起上了马车。
      从南郑县城到叶玲儿家所在的村子,坐马车大概不半个时辰。在一路上,叶玲儿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一句话不说;何氏也内心忐忑地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回家后的局面;叶娴儿倒是没心没肺地朝着郑楠问东问西,虽然郑楠沉默寡言,依旧阻挡不住她的各种好奇。
      马车驶入村子时,已经是一片漆黑了。村里很少来这样两匹马拉的车,刘二爷那辆牛车便是村民们出远门的唯一交通工具,若不是此时天色已晚村民们早已回家入睡,恐怕会有很多老翁、婆子、娘子们围上来一探究竟。
      马车在叶家院门口停下了,何氏下了马车在院子里踟蹰着,叶玲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院子里。推开堂屋的门,直接进了东屋,发现里面没有人,叶玲儿心下想:“坏了,难道是……”后来一想不对啊,那刘二爷每天都会回来,如果真是叶刚出了什么事,他应该会在县城的时候就告诉自己的。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她出了堂屋,来到院子里的柴房,推开门一看——叶刚果然躺在叶玲儿以前睡得那张床上。
      叶玲儿刚看见叶刚的模样,便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以前那皮肤黝黑、身材精干的叶刚已经不复存在。眼前的他已经瘦的脱了样,躺在床上,若不是他的头露在外面,几乎都看不出来被子下面还有一个人;面色一片暗沉沉的灰白,曾经乌黑的头发也成了花白色。
      叶玲儿走上前去,叶刚已经入睡了。睡梦中的他呼吸微弱,偶尔还发出痛苦的呻吟。叶玲儿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行将就木的人,前世,林悦儿的外公去世的时候,她赶到的时候外公已经离开人世,那时候已然痛彻心扉。而此时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已经被死神套上绳索的这一世的爹爹,听着他那随时都有可能停止的呼吸,叶玲儿更是心如刀绞,因为是一种想要做些什么去挽救亲人的生命,却又只得看他在自己眼前即将离去的无奈。她在床边坐下,伸出手去摸了摸爹爹的背,睡梦中的叶刚不知道是因为肯本没有睡熟,还是有什么心灵感应,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眼前的叶玲儿,泪水涌出了眼眶,有气无力地说:“玲儿,你回来了?”
      “爹爹,玲儿回来了,”叶玲儿扑进叶刚怀里哭泣着“女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不,是爹爹对不住你,爹爹没能照顾好你,还让你独自一人在那么远的地方给人干活,爹爹也对不起你死去的娘。”叶刚使出浑身的劲儿,抽起一直胳膊给叶玲儿抚着脸上的泪水。
      “不,爹爹,玲儿不怪你。”泪水朦胧中,叶玲儿脑中回映出前身留给她的儿时的情形:叶玲儿的娘刚死去不久时叶刚背着她下地干活,到了田里叶刚在田边的树下铺着一张席子,让她在树荫下吃着果子玩耍,而自己却在烈日下劳作;何氏进门之后,叶刚去城里做工,每次回家都会趁何氏不注意,偷偷把叶玲儿喊到身边,塞给她一块点心或是一朵头花或是一把铜钱……这些甜蜜的记忆虽然少之又少,却足以让叶玲儿一生都难以忘记。
      叶玲儿安慰叶刚:“爹爹,您别怕,玲儿攒了好多银子,玲儿一定寻来梁州最好的医生,给你诊病。待爹爹病好后,玲儿还要带您去硖州,咱们在那里买下个大院子,一起过好日子。”
      “玲儿,爹爹的好女儿,爹爹知道自己不行了。就不要费银子了,你留着将来嫁个好人家。爹爹见到你过得很好,就放心了,也好到九泉之下去见你的娘亲了。”叶刚老泪纵横地哽咽着说出发自内心的话。
      这时,那何氏也进来了,她身后还跟着叶娴儿。叶娴儿似是很害怕看到快要死去的爹,她躲在自己母亲的背后,只敢探出半个头来。叶玲儿突然愤怒了:“叶娴儿,他是你爹,是辛辛苦苦赚钱养你长大的爹?你连自己的爹都怕吗?”
      “你就别说你妹妹了,她年纪还小。”何氏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女儿了。
      “好,她年纪小,可以不认自己的爹,那你呢?”叶玲儿眼中快要冒出火来,“你的丈夫拼命赚钱养家,让你吃穿不愁,现在他病了不能动了,你是怎么对他的?再说他怎么会得病?还不是你害的?”
      “这话可不敢乱说,你爹爹的病怎么是我害的呢?”何氏辩解道。
      “你以为你做的那点破事我不知道?”叶玲儿实在是被面前这个不知廉耻的婆娘气坏了,“我不说是想给你留点脸,毕竟你也算是我小娘。本来我是想若你能知错就改,好好待我爹爹就算了,可谁曾想你就这样待他的?你告诉我,我爹爹他为何会躺在这柴屋里?”
      何氏一听自己做过的丑事被揭穿了,顿时气焰全消,她支支吾吾地说:“你爹爹病了,晚上睡得不安生,我怕他扰了你妹妹休息,便让他睡在这柴屋里。再说这柴屋也不似以前那样乱了,你看我还给铺上了厚厚的被褥呢。”
      “是啊,被褥是铺上了,只是恐怕有些日子没有晒洗过了吧?还有我爹爹,也很久没有沐浴过了吧?”叶玲儿刚进屋,就闻到浓浓的潮湿味儿和骚臭味儿,只是她忍住了作呕的冲动,此时见那何氏还是狡辩,她不由得咬牙切齿。
      “这个——这——你看,咱家还有田要打理,你爹爹这么大个人我也不好挪动他,一家人总要生活吧。”何氏答非所问的辩解,让叶玲儿更是恼火,她打断了何氏的话,问道:“那我让寅生叔捎回来的五十两银子去了哪里?你说给我爹治病了,可我怎么听说你都是弄得山野偏方来糊弄?还有我爹以前出去做工攒下来的银子,你又都拿去了哪里?”
      何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她没想到,那个在自己拳脚下唯唯诺诺地长大的弱小女孩,这一年不见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眼神里还透露出一股让她不敢直视的戾气。
      叶玲儿接着说:“我现在不想给你扯这么多,你现在去给我爹烧盆热水擦擦身子,明天一早我去寻医,这几天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照顾好我爹,不然我让你卷着你的衣服给我滚出这个家门。毕竟你这个早就应该沉塘的人,能活着都是我爹对你的恩惠了。”
      叶娴儿听到这话,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叶玲儿皱着眉头,嫌恶地挥挥手说:“赶紧把她带出去,别在这里给我招霉气。”
      何氏赶紧拉着叶娴儿出了门,把她送到东屋睡下。自己又按照叶玲儿的吩咐,去河边打了水倒入大锅里烧着。这两桶水分量可不轻,但就一趟已经让她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她却没想起来,以前的叶玲儿以前也是用这桶去河边打水,每天还不止一趟。
      何氏在郑楠的监视和帮助下,仔仔细细地给叶刚擦了擦身子,换了干净的褥子,又给他穿上了叶玲儿带回来的干净衣服。待一切安顿好,已经快到四更天了。车夫留在车里睡觉,叶玲儿让郑楠睡在堂屋,自己则爬在叶刚的床边小憩了一会儿。叶刚看着已经入睡的叶玲儿,默默地流着眼泪想:“幸好我当年留下了你们母女,不然恐怕到最后连给我收尸的人都没有。”……

      回村的第二天就是中秋节。天刚亮,叶玲儿便被院子外的吵杂声给吵醒了。出门一看,原来是村里的婆子们、娘子们、老翁们都过来了。他们当中有人今天出门干活的时候看到了院子外的马车,很是奇怪,便叫了村民们来看是怎么回事。
      大家一看出门的小娘子一身有钱人家的打扮,先是一愣,随后有眼尖的人认出来了,惊喜地喊:“玲儿,这不是玲儿吗?”隔壁徐阿婆也跟着喊起来:“真是玲儿啊?怎么一年不见,出落的这么好看?搁谁也不信这就是咱们村当年那个瘦瘦的小丫头啊。”李家大娘子也喊到:“这玲儿打扮的可真漂亮,难不成做了有钱人家的娘子?”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以前经常关照叶玲儿的婆子们走上前来握着她白白嫩嫩的双手,抹着眼泪打量着她,也有一些的男人们进屋去探望叶刚。
      叶玲儿大大方方地朝众人行了个礼说:“感谢各位这一年来对我爹爹的关照,此等恩情,玲儿不知该如果报答。”村民们纷纷摆着手说到:“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乡里乡亲的,这都是应该的……”“你爹爹以前也不少照顾我们,我们感谢他才对……”
      看着眼前淳朴的村民们,叶玲儿的眼圈红了,她定了定神,说:“玲儿这么久没有回来探望大家,劳大家惦念,心里很是惭愧。今日正封仲秋,我打算在家中宴请各位乡亲们,还望各位不要推却。”
      大家一听,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了片刻,便答应了。一来这个小丫头好久未归,大家也都很挂念她,想知道她这一年来去了哪里,二来叶刚久病在床,如今自己他的女儿过得好了,既然要请大家来,大家就聚在一起热闹热闹,给这家旺旺人气儿,说不定那叶刚一高兴病就好起来了呢。
      村民们向叶玲儿道了个别,便分头回家去准备了。因为单凭叶玲儿一家,是无法操办一场宴席的。还有那桌椅板凳、锅碗盘盆也不够,村民们都要回去把自家的清洗拿过来用。叶玲儿给了车夫五粮银子,让他拉着郑楠一道去县城的集市买些肉蛋果蔬和油盐酱醋回来,顺便把刘二爷一家接来——刘二爷自从做起了冰糖葫芦的生意,便在县城租了两间房,一家人住在那里,这样不用在往返村子的路途上耗费时间,刘二爷的儿子也在县城里找了份差事,所以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村子里的老宅。
      何氏被叶玲儿遣去打听有名望的医馆,叶娴儿在家帮着叶玲儿打扫院子。何氏看到自己的女儿被叶玲儿打发着干活,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是想想叶玲儿比她还小的时候,自己也是打发她干更多的活,也不知该如何辩驳了。
      快到午时的时候,马车拉着一大车鸡鸭鱼肉和蔬菜回来了,刘二爷家大郎赶着牛车跟后头,车上坐着刘二爷老两口,刘家娘子和刘二爷的小孙子——狗蛋。村里年轻力壮的男人们搬来了桌椅板凳,婆子、娘子们从家里带来了碗盘和自家种的蔬菜,不一会儿,院子里便热闹起来。
      婆子们进杀鸡、切肉、洗菜,叶玲儿亲自下厨掌勺,郑楠也在一边帮着打下手,男人们去刘二爷车上搬下来他从县城买的两大缸老酒,小孩子们负责摆桌椅和碗筷。由于人太多,院子里不够坐,桌子甚至摆在了院子外。
      不到一个时辰,饭菜便做好了,鸡鸭鱼肉、各种冷盘、热炒摆满了几大张桌子。几位娘子去了隔壁阿婆家,用她家灶火蒸了两大锅蒸饼。叶玲儿让郑楠端了些好消化的菜饭给叶刚送去,又让何氏去喂他吃下,便招呼大家入座。叶玲儿端起一碗酒,对大家说:“多谢各位乡亲们这么多年来对玲儿的照顾,也多谢玲儿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大家一直帮忙照顾我病中的爹爹,这碗酒就代表我的谢意,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喝下了手中的那碗酒。大家一看叶玲儿这豪爽干练的劲儿,和一年前那个小丫头俨然两个人似的,心中很是钦佩,便都举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喝完第一碗酒,叶玲儿招呼着大伙儿多吃菜,一时间院里院外推杯换盏,热闹非凡,甚至胜过了元日的夜宴。
      宴席进行了有一个多时辰,待大家酒足饭饱起身道别的时候,已经到了申时。刘二爷走到叶玲儿身边,把她拉到一边,低声对她说:“这一年来我凭着你传授于我的做糖葫芦的手艺,赚了一二百两银子,这次我带了五十两银子过来,是我承诺给你的分成,你莫嫌少。”说完从袖口里抽出一张银票递给叶玲儿。
      叶玲儿连忙推回刘二爷递过来银票的手说:“您老这是要做什么?我传授您做糖葫芦的配方,是为了答谢您那段日子对我的帮助,这银子我是万万不能收下的。”
      刘二爷诚恳地说:“不,我说过要给你分成,便一定要做到。你一个姑娘家,多存些银子不是坏事,何况你爹还卧病在床,处处需要银子。”
      “二爷您别跟我客气,这银子我决计不会收。”叶玲儿态度坚决地说,“我这一年多来在硖州做工,也挣了不少银两,给我爹看病是绰绰有余了。”
      “好孩子,既然这样,我就先帮你攒着。我也知道你现在挣了不少钱,但留个后手也是应当的。待你需要银子的时候,便来找我要。”刘二爷将银票揣入袖中,摸了摸叶玲儿的头说“爷爷知道你是个有主见又聪明的孩子,希望你将来过得越来越好。”
      “多谢二爷,我必不负您的期望。待将来我有了本事,接你们一家去做客。”叶玲儿看着眼前那布满了皱纹却又慈爱的脸庞,心里感慨万分——这里的村民都是那样的淳朴,若不是出了那刻薄的何氏,或许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也会很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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