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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魂断灵犀桥
宝书独自一人展开轻功,向醇脂池飞去。
未出百步,来到一座小桥边,只见桥栏上刻着“灵犀桥”三个古体字,桥下水流湍急,哗哗作响,桥上此刻站着一个人,锦衣华服,相貌俊伟,手持宝剑,赫然正是情园的老板慕思危。
桥的另一边,隐约站着许多人。
慕思危气定神闲地看着宝书,道:“好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情园闹事。你要是想一睹情园姐妹的芳容,大可找我刻张腰牌。你倒好,偷偷混了进来,不但把情园的姑娘们赏了个遍,连无极园的碧玉红颜都尽数落在你这俗人眼里。照理说,你看一眼无极园中任何一位佳丽,我挖你两只眼珠也就够了。可你不但看了,还想带走,那就算把你大卸八块,还算轻的。”
宝书听慕思危话声虽尖细,中气却很足,且看他握剑耸立,淡定自若,料想他手上有些真功夫,当下不敢大意,道:“言贼欺男霸女,伤风败俗,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我看慕老板也是吃过言贼的亏的,何不跟我一起,杀贼泄愤?”
慕思危闻言,悄然一滞。
他出身于万浮观,听师傅说,他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在万浮观外,从小在观中长大,修习成了道士。因为相貌出众,十五岁时被言禧看中,言禧帮他还了俗,让他做书童,兼枕边人。那时言禧刚刚当官,兴趣还在春暖阁,对他的兴趣不过是尝个新鲜。慕思危年幼,且沉于诵经悟道,对这些俗事似懂非懂,只任言禧摆布。
后来言禧筹备情园,把他差去主理。
不料中途却出事了。
那年他十九岁,长得俊俏,又是情感浓烈的年纪,园中来往的都是妙龄少女,他未能自制,与园中姑娘眉来眼去地好上了。几个月后,姑娘的肚子日渐隆起,终于被言禧发现。
言禧大发雷霆,命他亲自杀死他的相好。
慕思危下不去手,那姑娘便自己横刀自刎,一尸两命倒在他面前。言禧又问他,有没有跟其他姑娘有染,他说没有。言禧不信,让他亲手把园中几十个如花似玉的姐妹一一宰杀。他被吓得跪地求死,言禧沉思三天,最后让他在杀戮群芳和自宫谢罪之间二选一,他选择了自净孽身。
从那以后,他大彻大悟,无欲无求。
他尽心尽力地帮言禧打理情园,虽然言禧将情园赐予他,申明情园经营所得,除去情园和春光无极的花销,剩下的都算他的,经手的银子达千万两之巨,眼前走过的都是世间罕有的妖姬娇娘,但于他而言,这一切都像园中的水雾一样,看得见,碰不着,他从不曾再染指分毫。
而今他听宝书说“欺男霸女,伤风败俗,吃亏含恨”,心中不禁有些蠢动。
但他很快搬出了这些年自我调剂的良方:言大人逼我自伤,是我有错在先。言大人色无餍足,是因为言大人多情善感,而且言大人对情人真心相待,关怀备至。言大人搜罗软禁女子虽然残酷,但是出自对她们的控制和保护。言大人除了对美女苛求太甚以外,基本上算得上是个好官。我小小一个弃婴,一副残躯,在他的羽翼下活得人模狗样,还奢求什么呢?
想到此,便说:“小子,我看你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而是喝了鬼迷心窍汤。替天行道,你也配?!”
说着,飞下灵犀桥,一剑朝宝书眉间刺来。
宝书不知他的武功深浅,不敢硬接,右脚不动,左脚后撇,斜让半步,当见剑尖从额前掠过时,突然出手,用铁钺勾住剑身,往下猛压。不料,慕思危的剑却突然顺着他的力道,也往下压,朝他的腹部切去。宝书从这一招看出,慕思危的剑法承自万浮观,且功力不浅,打下去就算不输,也脱不了身。当下左手勾住剑身,使劲上抬,右手撤出,横钺割向慕思危的面门。
慕思危一见宝书的招式,就猜到他不愿纠缠,只想脱身。当即将剑抽出,身体旋转一圈,剑从宝书颌下倒劈而上。
这一招出乎宝书意料,宝书不及抵挡,只好后退。
慕思危乘胜追击,攻宝书下盘,宝书兵器较短,身形较高,不易够着剑尖,只得抬脚节节败退。宝书心中着急,一想到凤钗与言贼共处一池,凤钗怕水,不知将被言贼欺负成什么样,就恨不得插翅飞去凤钗身边。奈何慕思危好死不死,执意阻挠。退了十几步,离桥越来越远,宝书越来越急。
忽然,宝书发狠,一声大喊,抬脚朝剑身踩去。
宝书脚刚动,慕思危早看在眼里,手腕转动,剑刃朝天,只等宝书一脚踩下,将他的脚掌一切为二。宝书料到慕思危有此一招,脚踝扭动,却从侧旁往剑脊上一拍,趁慕思危下一招未出之前,快速扑出,双钺同时朝慕思危双肩刺落。宝书此招既快且准,眼看即将一击得手。
陡然间,慕思危突然仰面倒地,宝书刺了个空。
宝书急于求胜,收手不及,慕思危抽空回拉宝剑,剑刃便从他腰间割了一剑。慕思危却似一根掰倒在地上的青竹,噌的一声自己弹了起来。
宝剑锋利,宝书伤及筋骨,滚落在地。
慕思危悠然从衣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擦去剑上的血痕,插回剑鞘,缓步走到宝书身旁,道:“走吧,小子,受死去吧!我这情园分工明确,执法杀人的事,自有专人接管,他们的斧头可比我的剑更适合拆卸你的皮骨。”
“是吗?”宝书话音未落,忽从地上跃起,同一招双钺凌空急刺慕思危双肩。
慕思危没料到宝书长得油头粉面,竟是一条硬汉,仓促间不及细想,也使出同一招仰面倒地的招式。只不过这一回他的剑藏在鞘中,而宝书早已想好破解之法。宝书左钺架住剑鞘,右钺延伸而出,刺进了慕思危的肩胛骨中。
慕思危大怒,双脚望准宝书的胸口用尽全力一蹬,将宝书踹出七八丈外,他再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半刻不歇,飞身朝宝书心口疾刺。
宝书结结实实吃了慕思危的全力一踹,胸口登时气闷,险些背过气去,还未落地,又见慕思危如离弦之箭朝他射来,剑虽带鞘,却迅疾无比,呜咽呼啸,一剑要是点在他身上,他身上要不穿个窟窿,要不筋脉尽断,气绝而亡。
而且显然,慕思危早已算好时间,他落地的刹那,就是剑鞘挨身的刹那。
剑越来越近,宝书身在半空,有劲使不出,只有待宰的份。
突然,宝书眼前一黑,下一刻,他只觉圆润坚硬的剑鞘落在他的心口上。然而,剑并未插进他心脏,他感觉到的,只有一阵轻微的痛感。他猛然睁开双眼,却见面前挡着一个人。
一个妇人。
慕思危的剑鞘从妇人喉间透体而过,抵在他身上。是妇人替他受了这一剑,救了他的命。鲜血从妇人的脖子前后喷洒出来,溅得她前面的慕思危和后面的宝书,满脸满身都是血。宝书傻了,慕思危也傻了,从园中走出来的三四百人都傻了。
妇人拼尽最后一口气,抓住慕思危的衣领,对宝书喝道:“杀了他!”
宝书回过神,想也没想,瞬间闪到慕思危背后,手起钺落,从慕思危后颈刺了进去。
慕思危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睁眼而死。
宝书这才看到,那个救他的妇人,是袁小婉的母亲。
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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