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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窗危舍吊脚楼
一路上所过之处,无不“春意盎然”。
园中既有男女裸身共浴,饮酒品茗的,也有池中闲谈对弈的,也有沐足桑拿,洗头修眉的,那些男子的眼神没有一个不是直勾勾色眯眯的,光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被□□烧得燥热欲焚。
宝书心中鄙夷,懒得多看。
只是这些人的丑陋勾当自然越隐蔽越好,倒给他和兰氏挑选隐蔽路径增添了许多麻烦。情园又十分巨大,各种亭台楼阁星星点点看似稀疏,其实数量繁多,每个地方几乎都藏得有人。
两人七弯八拐,绕到天窗舍,已到五更。
天窗舍十分奇特,是由一座大石山雕刻而成,由四根石柱支撑,独立于一条波涛汹涌的河里,类似一座吊脚楼。房舍只有一扇石门和门廊,四周无窗,屋后有一面大瀑布,从闸门泻下,只露了瀑顶小半,轰隆隆咆哮不止。
吊脚楼脚下河水奔腾,身后瀑布翻滚。
且不说噪音恼人,就是水流相击,震得屋宇轻晃,也叫人害怕。
两人趁无人,顺着吊桥来到门廊,耳朵贴在门上往里听动静,无奈被水流声所扰,根本听不到屋内声响。两人只好冒险破门直入,推拉石门,那石门却纹丝不动。费力半天,仍无进展,眼看东方发白,再进不去,只得找地方隐蔽,到天黑后再继续想办法。
宝书正鼓荡内力,对石门又是拍又是踢,急得抓耳挠腮,兰氏突然拍他肩膀道:“有人来了!”
两人缩身欲藏,却发现无处可藏。
“你们俩,在干什么?”岸边转出一人,手里挽着一只木桶,木桶边搭着一块洁白的绒布,戴着袖筒,像个杂役,站在吊桥另一端问道。
宝书借着微光,细看来者,是个十四五岁的女童,长相妍丽,一大清早却愁容满面,操着官话,声音稚嫩悦耳,却带着哭腔,就好像她受的惊吓比宝书和兰氏还大。
兰氏忙道:“小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救人的。你来这儿干什么?你是不是会开这屋子的门?”
宝书目瞪口呆,心想来者敌友未分,你就自陈来意,她要是一喊,引来仆役,不就一切都归零了吗?
谁知那小姑娘不但不叫人,反而问:“我会开门。但你们得说清楚,你们要救谁?”
兰氏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言贼抓了十几个姑娘,关押了起来。其中有两个,一个叫周容如、一个周容若,是我女儿。我们怀疑,她们可能藏在这间屋子里。”
那姑娘突然大叫一声,跑上桥,没来由地又哭又笑,一面语无伦次地指着兰氏和宝书说:“你、你、你们是倪姐姐的朋友,是不是?”
宝书道:“你说的倪姐姐如果是倪凤钗,那她可不止是我朋友,她是我的未婚妻。你怎么知道她的?”
小姑娘一听,喜出望外,当即双手拔起吊桥石墩上的石象,紧接着就听到石门隆隆作响,往上升高。石门开后,三人入内,小姑娘从内锁了石门。石门一锁,屋内登时寂静。宝书立刻意识到,石门的开阖一定是由河里的水流驱动,否则一扇铁门重达千斤,哪有这般容易提起。而石象必定是水流的阀门。
小姑娘拉着两人,开始说她的身世。
她原名叫做柳碧雯,是蜀州人,三岁多被人拐卖,不知倒手几次,最终上个月落到了慕思危手里。慕思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雯雯,而且警告她说,从今往后,再不许提她的本名。她从小吃鞭子和棒子长大,哪敢说个不字。后来慕思危派人教她读书写字,弹琴吹箫,她起初不知是何目的,学得很是起劲。后来听园子里的姐妹说,等她年满十五岁,就该出师接客了。
她就问人家什么叫出师接客,那个姐妹满□□荡,说得她面红耳赤。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学那些劳什子。
慕思危却不生气,只罚她做一些脏活累活,跟她说,学会了本领,可以跟园中姐姐们一样,吃香的喝辣的,否则只能一辈子给人擦桌子洗地。慕思危自然知道,小姑娘刚开始都嘴硬,过不了十天半个月,就受不了苦,受不了诱惑,必将求着他教本事。
可柳碧雯却是个特例。
她每天累得在被窝里哭,见别人吃的是龙胆凤髓,穿得都是霓裳羽衣,她馋得直流口水,可就是不肯屈服。后来慕思危妥协了,给她指一条明路,故意把别人换下来,让她来天窗舍清扫房间,每日早中晚各一次,以期让她勾起言禧的兴趣,或许可以免除学习技艺的烦恼。没成想,她虽早中晚各清扫一次,选的时间却是卯初、未正、亥末,不是极早,就是极晚,或是午饭时刻。
只要言禧在屋,她绝不进来。
宝书听到这里,忽然明白,外面那些女子都是从外地买来的良家少女,长得好,又有才艺,但唯独缺点神韵。而缺失的神韵,正是柳碧雯所拥有的不屈服的精神。那些女子甘做言贼掌中玩物,因而变得黯然失色。
柳碧雯之所以知道凤钗,是因泰华书院而起。
她被人贩子带到霖县,正逢书院起火。人贩子带她在饭馆吃饭,听说官府火烧书院是为烧死大蝎子,人贩子一听就知道是愚弄百姓的鬼话。再三追问,没人说得清,倒是有个卖扫帚的老爷爷,把凤钗被逼嫁入言府,刘老夫人为救凤钗摔下御风塔,凤钗、兰氏、冬青密谋复仇,袁冬青命丧泰华书院的事说了一遍。当时听的人,有相信的,有不信的。
她当时听了没太在意,后来听说欺压凤钗的人,就是她要侍奉,主宰整个情园的人,不禁对凤钗的勇气万分敬佩,且想到凤钗只比她大一岁多,不禁将凤钗视做自己的偶像。
此时听说眼前两人跟凤钗一样,是来跟言禧作对的,她自然而然以为两人肯定是凤钗的朋友。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兴奋之下,当即把宝书和兰氏当做亲人一般看待。
可惜对容如容若,她从未听过。
关于言禧在情园之外,另外囚禁了九名女子,她更是首次听闻。
宝书和兰氏白高兴一场,只得分头在屋内寻找线索。这时才发现,屋内通明透亮,举头一看,原来头顶完全透明,蓝天白云直收眼底,无怪乎此处称作天窗舍。屋内中间是正房,铺着毛毯,中间放着一张大圆水床,配有绒被,足够容纳上百人,无人之时,那床和地板也是热的。四周耳房做为盥洗沐浴之用,所使杯碟盆觞等器皿非金即银,巾帕幕帐非丝即绒。
当真是奢华至极,比皇帝更胜半筹。
三人找遍屋内,一无所获。
宝书便想出去透口气。此时天已大亮,门口恐有行人来往,问柳碧雯房屋是否有后门,柳碧雯也不知道,他只得自己摸索。到正房背后的退室,一眼就见北面石墙上刻着十几幅春宫图,图中人形与真人大小相仿,宝书略扫一眼,已臊得满脸通红,大致看到雕工画工皆属上乘,应出自名门之手。宝书一想到言禧如此淫邪,怒火中烧,朝一幅图画猛力踹上一脚。
忽然,那幅图画朝墙壁里凹了进去。
紧接着,整面刻着春宫图的墙壁开始震动,继而猛烈一晃,开始往地底沉陷。过不多久,墙壁完全没入地下,天井一般的石屋也即打开一扇巨型窗户。巨大声响如同雷声,冲破石窗,涌入屋内。窗外正对着的,正是那一帘崩天裂地的瀑布,瀑布倾泻池中,激起水花如浪,水汽氤氲直往三丈开外的宝书脸上贴上来。
清凉的水珠如雨似雾,蒙在脸上令人神清气爽。
宝书踏出窗台,来到走廊,正觉不可思议,忽见瀑布中伸出一条顶部尖锐,四边平直的五角管道,将瀑布一分为二,从底部将瀑布截成左右两束水幕。石质管道徐徐穿过瀑布,直抵天窗舍后墙走廊,卡入走廊的缺口中,停了下来。
兰氏和柳碧雯闻讯赶来,一见管道,都大呼奇妙。
宝书回头看天窗舍,见它挡住了前门的视线,后门发生的所有怪事都可巧妙地避开众人,且石门、管道开闭之声,完全被瀑布和河水掩盖,外人听不见,可谓极尽巧思。由此可见,管道连接的另一头,必然隐藏着言贼最不想为外人所知的重要机密。
十有八九是言贼金屋藏娇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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