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

　　郑希张开手臂环住彭逸，下巴搁在对方肩头，看着小巧的耳垂被自己的吐息熏红。
　　“在想什么？”
　　彭逸侧着头抿住嘴角笑了笑，“没什么，发呆而已。”
　　对方不甚在意地揉揉他的头发，在看到额角露出的伤痕时微微一窒，随即贴上去疼惜地轻吻。
　　彭逸不着痕迹地躲开，拍拍对方的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没事了，早就不疼了。”
　　“……是吗。”郑希明白对方在敷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应彭逸的要求放开手。
　　彭逸抱歉地笑笑，离开房间去了厨房。
　　郑希看着对方的背影，微皱起眉。自那次车祸之后，彭逸就有些奇怪，对自己的示爱假装很忙地躲开，晚上睡觉也总是缩在一边，有时候半夜醒来更会被坐在床沿凝视自己的彭逸吓一跳。每被问起，对方总以车祸后遗症为借口来搪塞自己。
　　“滴滴滴，滴滴滴……”
　　郑希掏出手机，见到显示的名字一愣，随即躲进了房间。再开门时彭逸已经把饭菜摆上桌。
　　见他出来，彭逸笑着招呼他，“别愣着，过来吃饭吧。”
　　“阿逸。”
　　“恩？”彭逸任对方将自己搂进怀里，紧的像是要折断自己的肋骨，“怎么突然……”
　　静了片刻，彭逸回抱住对方的背，轻抚着安慰。
　　“阿逸，你爱我吗？”
　　“啊？”彭逸有些不知所措，刚想偏过头却被对方捧住了脸颊。
　　“爱我吗？”
　　彭逸像是被郑希的眼神震慑住，颤抖着唇说，“是，我爱你。”
　　得到答案的郑希似笑非笑地吻上彭逸的唇，吐出叹息一般的爱语，“彭逸，我也爱你，这一生，只爱你。”
　　彭逸顺从点头，张开嘴任对方探入，心中正甜蜜，却突然一阵发凉。有些迟钝地低下头，看着郑希松开手，在自己胸口留下他们一起旅游买回来的小匕首，以及不断溢出的红液。
　　张了张嘴，却没力气说话，胸口像开了一个大洞，风从里面穿过，一阵阵冷寒入骨。他感到自己倒在了地上，那个刚刚还环抱着他的爱人，安静地站在一旁，渐渐被黑暗吞噬……
　　看着彭逸合上眼，单薄的胸膛不再起伏，郑希再次掏出手机。
　　“……”
　　[郑希，动手了吗？]
　　“……你满意了？”郑希扶住窗框，指甲掐进手心，“你该满意了吧！哈，他死了，彭长青最疼爱的二儿子终于死了，被我一刀捅死了！”
　　[逼你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你别告诉我是那个死了几十年骨头早成灰的人！”
　　[……你不该这样说你的父亲。]
　　“父亲？我连长相都没见过的父亲！他妈的我宁愿没有这种老子！”[……]
　　“严叔，我希望你明白，”郑希咽下已到嘴边的呜咽，“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报答你，我感谢你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不管，不管你是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才这么做。”
　　“我已经，做了我唯一能做的事，这份恩情已经彻彻底底还给了你，我杀了我最爱的人，你还要我怎样！”
　　“够了，真的够了，我求你放过我，严叔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和姓彭的恩怨从现在开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求你……严叔。”
　　[小希，回来吧，你杀了彭家的二少爷，他们不会放过你……回来，我们立刻离开这里，严叔答应你再也不去找彭家的麻烦，小希……]
　　“哈……”郑希艰难地吐息，流进嘴里的水滴不知是汗还是泪，咸的发苦。手机从手中滑下，摔在地上飞出的电池板终于结束让他阵阵发寒的呼唤。
　　结束了，不管是父仇还是亲恩，一切都结束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支撑着窗台，转过身，想再看一眼永远的爱人，却呆愣当场。本该躺在地上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微笑着站在他的背后，刀仍插在胸口，溢出的血像开在胸前的花。
　　“你，你到底……”郑希哆嗦着嘴唇倚在墙上，手脚冰凉。
　　“我是彭逸啊，郑希，你不认得我了吗？”彭逸抚过胸口，看着沾满红色液体的手掌，偏着头，“好像扎到心脏了，流了好多血啊。”
　　“你……你不是！你不是彭逸，彭逸刚刚已经，已经……”
　　“已经死了？”彭逸打断他的话，用食指点了一下额头，留下一个椭圆形的血印，“很厉害啊，那个郑希的确已经死了，不过不是刚刚，在车撞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彭逸看着瑟瑟发抖的郑希，走上前，双手贴住他的脸颊，“为什么要害怕呢，不过是一个被你杀了两次的人。”
　　“人类的感情好难理解啊，明明知道你想杀他却还在死前叫着你的名字，多叫两遍你就会放过他吗？看到死人站起来，电视里的人不是都会尖叫吗，为什么你不叫呢？”
　　“我一直想，是不是去演一次才能明白他们在想什么。现在看来，你们比电视里的人可有趣多了。”
　　彭逸又走近一步，过近的距离让刀柄抵在郑希胸口上。
　　郑希看着最后一点刀刃消失在彭逸胸口，对方却发出毫不在意的笑声，那对他几乎为之沉醉的眸子在强烈的光照下，像猫眼一般缩成了一条缝，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唇轻轻贴上来，在他的鼻端喷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郑希缓缓闭上眼，接受对方最后的亲吻，冰凉的唇蹭着他的，就像过去一样甜蜜。
　　“郑希，谢谢你陪我演完这出戏。”

　　彭家二少爷被刺重伤，情人郑希坠楼身亡的事件在T城小小轰动了一阵，最后以郑希杀人未遂，畏罪自杀结了案。
　　彭家大少爷看着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彭逸，不知该不该开口告诉他这个结果，踟蹰了一阵终归放弃，已经了结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替弟弟掖好被角，彭哲轻手轻脚地从外面关上了门。
　　屋内一片寂静，彭逸缓缓睁开眼睛，侧头看向床头柜上的相框，照片里的人笑容腼腆，微微抿起的嘴角让他看起来有些不快乐。
　　彭逸，你爱他吗，我让他去陪你了，你快乐起来了吗？

　　谁陪谁演了这出戏
　　我还在徘徊 你已抽身离去
　　挽回总是徒劳
　　我不是看不见你背后新的风景
　　请陪我演完这出戏
　　没有了依靠我也不再伤心
　　甜蜜只剩回忆
　　留在你手心的爱情要如何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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