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随遇而安

　　在霍格沃茨图书馆内轻嗅古老木书架散发的油墨与松香味，抚摸书脊烫金字时的触感，看着白昼的阳光或深夜的烛火浮在书页上跳跃……都是雨果喜欢做的。他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中徜徉半天，再去外面找个无人的角落练习新学的咒语。但这次他是时间急迫的过客。
　　距离变形课只剩半小时，雨果依然没有找到莫利斯教授要求课前阅读的材料。吃过午饭他就赶来了，也许是饱饭后剧烈跑动的原因，他的胃不舒服地蠕动着。往日里很具吸引力的烫金字，如今他看得眼花缭乱，懊悔着昨晚怎么会把这个作业忘记……噢，它在这！雨果一个激灵，箭步上前抽出了一本比同排其它书籍新、也更薄的硬皮书，哗哗找到需要的页面，边翻看边迈开匆忙的步子往门口赶去。
　　还不是因为戴里克，雨果有些愤懑地想，最近他总是有些……怪异，隔三差五不知所踪，问起去向却能一脸坦然地说出在图书馆写作业、在庭院散步等等，听起来非常合理的地点。但是这仍然不能阻止雨果起疑心，他了解戴里克，他八成是在隐瞒见不得人的秘密……但是做出这么肯定的猜测不合适，万一他真的转性……
　　身体受到的撞击、一声尖细的惊呼把雨果拉回现实，当他的眼神有了聚焦时，被他撞倒的女孩已经不紧不慢地爬了起来。出于大脑最初的反应，他慌忙蹲下，将自己脚边的书一本本拾起，确定没有遗漏后，他站起来迎上了那个女孩的目光——安静的蓝瞳，深灰色披肩发衬得她皮肤白皙细腻。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红晕，鼻翼两侧有几粒雀斑，不影响五官的秀气。她身材瘦小，不过到雨果的肩头。愣了一秒后，他撇开脸，用力眨了眨眼睛，又扫了地板一眼，才再次抬起头来，“给你，我很抱歉。”他轻轻将书本放进她的怀里。一定很重，他心里暗暗想着，如果不赶时间，他一定会帮她一把的。
　　“无论如何，谢谢。”她似乎并不在意，转而低头检查怀里的书。
　　美国口音，美国学生，雨果敏锐地察觉到。“很高兴见到你。”说着，他绕到她身后，准备离开。
　　“等等。”她却突然叫住了他，语气里听不出是否焦急，她的目光落在雨果胸前格兰芬多的院徽上，“你是霍格沃茨的学生。”
　　雨果微微颔首，答，“是的。”
　　“我是克里斯汀·戴维斯，”她从容地向前一步，有些艰难地抽出一只手，白皙得能清楚看见皮下的蓝色血管，“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能多认识一个朋友就好了——你常来这里的图书馆吗？”
　　雨果有些别扭地握住了她的手，“是的，常来。”
　　“我觉得这里比我们的图书馆还要好，可是我总是碰壁……你愿意帮助我吗？如果你真心想道歉？”克里斯汀微微一笑，雨果甚至有一种他们已经相熟的错觉。
　　“你就这么直接问了，万一我不愿意呢？”他扬了扬下巴，不知从何而来的兴致，想跟这个新朋友开个玩笑。
　　“可是你看起来不像。”说着，她真的笑了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显得懵懂又可爱。
　　“没问题，乐意效劳。我是雨果·韦斯莱……现在真的要去上课了，下次见吧。”他抱歉地笑笑，又向后退了几步。
　　“对不起，”克里斯汀看起来有些愧疚和惊讶，“希望能再见到你。”
　　“我也是。”他已经转过身，只留下一个高而瘦削的背影，大步离开了。
　　这节变形课戴里克没来。
　　雨果仔仔细细地环视了教室一周，下午灿烂和煦的阳光透过高窗黏在古老的天花板上，涂在一排排棕红色的课桌上。后排几个斯莱特林的男生正在打闹，莉莉和绿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不时指着其中一个偷偷捂嘴笑；身边的维吉尔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翻着课本；斯莱特林最惹人讨厌的弗利正试图把永不褪色墨水弄到亚栗希亚的长袍上，肯定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真的没有戴里克，直到下课，他也没有出现。
　　戴里克没来上变形课，格兰芬多院长莫利斯教授的变形课！他一定会被罚抄起码两卷羊皮纸，到时他不请求自己杀了他才好，雨果叹着气想道。

　　“雨果！上午你都去哪了？”罗丝在城堡内百千座石梯的其中一个转角急匆匆地叫住了他，声音也不同以往地变得尖细。
　　“这是什么意思？”雨果用右手里的硬皮书拍向左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图书馆、变形课、莫利斯教授的办公室，一切正常。”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罗丝平定了一下突突跳动的心脏，才继续说道，“我想告诉你一件关于你朋友的事，却一直找不到你。昨晚是值班巡逻，所以，我到了格兰芬多塔楼下的走廊上……”她的声音弱了下去，仿佛在拿定要不要说下去的主意。
　　雨果皱起眉，无奈地笑了出来，“你找我找了一上午，就是为告诉我一件，你没想好要不要说的事？”
　　“回想起来似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罗丝嘟起嘴，“说不定只是戴里克大晚上贪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戴里克？昨天晚上？”雨果的书掉到了地上，但是他丝毫没有捡起来的意思，转而抓住了罗丝的手，表情焦急，“还有呢？”
　　“啊哈，你看起来还是很好奇，是不是？”她得意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很快又隐匿下去，“我透过走廊的窗户看到他了，月光还算明亮，我没有认错，他去了禁林。”
　　“禁林里还有周全的防护措施吗？”雨果急切地加问了一句。
　　“当然。”罗丝肯定而迅速地答道。
　　“两天前他还对我说，‘禁林只剩二十米了，真有趣。’”
　　罗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符合他的性格。”
　　“那他去干什么了？”他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蹦了出来。
　　“我看不到，他和另外四个人在一起，两男两女，我只知道其中一个女孩是斯莱特林的乔凡尼，”罗丝认真回忆道，“另外三个看着像塞勒姆的学生。”
　　雨果瞪大了眼睛，连珠炮似的继续抛出问题，“塞勒姆的学生？三个？两男一女？他们长什么样？”
　　“女生金黄色卷发，在晚上都能看出比乔凡尼的金发还要闪亮，”罗丝的眼神中有难以掩饰的羡慕成分，“两个男生看不清长相，戴着兜帽。”
　　“我就知道。”雨果阴沉地说，缓缓捡起了地上的书，他修长手指的骨节已经渐渐分明，手背上突然鼓起了几根青筋。
　　“怎么了？”罗丝疑惑地看着他阴暗的脸色，没有犹豫便伸出右手，弯起食指在他的脸颊上揩一下，笑嘻嘻地安慰，“没关系，通往禁林深处的路已经全部封住了，要不然我肯定要去警告他们违反宵禁。”
　　“他们进去了？”雨果依旧没有放松怀疑的神经。
　　罗丝点头，“过了几分钟后，戴里克独自出来了，然后他就一直站在禁林边缘，左右张望的样子。”说罢，她模仿了当时戴里克的动作，故意演得滑稽，但是雨果笑不出来，“像放哨？”
　　“照当时的情况看来很像，”罗丝略微停顿了一会，“话说回来，那三个人是谁？”
　　“布莱尔、简、西蒙，塞勒姆最不讨人喜欢的学生。戴里克融不进他们之中，那是当然，无论我怎么提醒他，”雨果咬牙切齿地说，“谁知道他们都在干什么勾当，在明知禁林随时会出人命的节骨眼上。”
　　“你不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吧？”罗丝敏锐的眼神落在他的眼里。
　　“放心，罗丝，最多这里肿一块。”雨果用手随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随即侧过身，避开了她责备的眼神。
　　圣诞节前，罗克珊和西维亚痊愈出院，据她们描述，是遭到了从未见过的物种的袭击，它们矮小又丑陋，身上有非常多的细管，咬她们，吸食她们的血液。庞弗雷夫人推测是细管上的□□促使她们的伤口迅速愈合，所以她们的皮肤才会看起来毫发无损。学校根据她们的描述对这个疑似新物种展开搜捕，以进行进一步的研究。

　　季节已经轮换到春天，这天已是午夜降临。
　　莉莉疑惑地看看雨果，又看看绿蒂和维吉尔，他们都聚精会神地趴在窄小而粗糙的窗台上使劲向外眺望：雨果皱着眉，抓住窗沿的手背有两道筋络突起；绿蒂全然一副看好戏的兴奋神情，笑容满面，左右探看；维吉尔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发亮的双眼出卖了他难以平复的激动心情。
　　海格在他们身后发出不满的哼声，又无奈拗不过这群孩子。十分钟前，他们从城堡里溜出来突然造访，七嘴八舌地请求让他们待在这里看禁林看个究竟，他已经有些不好使的耳朵实在禁不住折腾，才勉为其难地答应让他们在这里待半小时。
　　其实是维吉尔发现戴里克在夜深时突然从床上翻下来，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寝室，才摇醒雨果。两人决定跟上去，走下旋梯后又恰好碰见绿蒂。
　　“我本来要倒回去拿《标准咒语》，谁知刚下来就看见戴里克走出了肖像洞口，”绿蒂是这样解释的，“再后来我又遇到雨果和维吉尔，他们说要跟踪戴里克！多么令人兴奋！这种事情你绝对不能错过，所以我来叫你了，莉莉，你得动作快点，大家都在等！”
　　莉莉承认自己对戴里克最近的异常举动很感兴趣，但是她仍然有些不满绿蒂用如此粗鲁的方式摇醒自己。
　　“跟你们父母年轻时一样，固执又不让人省心……”海格背过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水柱落杯的咕噜声中发出嘀咕细语，一字不落地传进莉莉的耳朵里。她微微一笑，目光转向窗外浓重的夜色，手掌轻轻附在胸前心脏跳动的地方，似乎就能感受到哈利和金妮的血脉在自己的身体里扎根。几年来她想努力做一个不损父母声望的孩子，她像她的两个哥哥一样爱闯祸，却不如詹姆在运动方面有建树，也比不上阿不思在考试中如鱼得水，每每想到这点，她难免失落。
　　忽然感到手被雨果握住、绿蒂发出一声轻叫，莉莉不用看就知道，他们几个人出现了。海格点燃的蜡烛已经被维吉尔吹灭，雨果早先也在窗户玻璃上施了闭耳塞听咒和那个他练习了许久、碰壁无数次的隐蔽咒：里面的人可以清楚看到窗外的景象，而外面的人只能看到一面浑浊肮脏的、灰蒙蒙的窗户。
　　他们一行五个人无一例外穿着兜帽斗篷，走在距离海格小屋五六十码的地方，四处观察之后，疾步走进禁林。同样，几分钟后，戴里克独自走了出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雨果发出一声沉重的深呼吸，莉莉吃了一惊，连忙抓住他的手臂，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冲出去再揍戴里克一顿。
　　“放轻松，朋友，”莉莉悄声对他说，“说不定你今晚看过之后会发现，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雨果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盯着戴里克，恨不得眼神能够给他一拳。
　　初春午夜的风轻轻地拂过草地，仍带有刺骨的凉意，吹起戴里克的袍子，他兜帽下的脸也露出了一角，仅仅一角，就能看出他的脸色苍白而疲倦。
　　约摸二十分钟后，另外四个人的身影终于在夜色中浮现，简的步履高傲，走在最前面，在戴里克眼巴巴地看着她时，笑容满面地从他身边走过。几步过后，简又停了下来，转身时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戴里克两眼放光地跟上去，简驾轻就熟地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边亲吻了一下，像是一个奖励。她回过身牵起布莱尔的手，等着戴里克从梦寐以求的吻中回过神来，给他们带路。
　　五个人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雨果才转过身，顺着粗糙的墙体跌坐在地上。他的额头有汗珠，维持隐蔽咒对于才四年级的他来说无疑是件费体力的事情。
　　“他让我感到恶心。”绿蒂皱着眉，做出一个呕吐的表情。
　　“该走了，”维吉尔努力保持着冷静，向雨果伸出一只手，他们面带怒容对视着，仿佛已经交流了许多话。雨果咬了咬牙，用力地握住他伸出的手，借助他的力量站了起来。
　　“谢谢你，海格。”维吉尔向同样沉浸在惊讶中的海格鞠了一躬。
　　莉莉和绿蒂一左一右抓住海格的大手摇晃着，用夸张的撒娇语气说，“请不要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不然我们都会被开除的！”这招效果不错，善良的混血巨人迟疑着点了点头，怜爱地抚了抚她们的头发。
　　“请您先不要上报学校。”雨果的声音有些沙哑，语调阴沉却又非常真挚。
　　“噢不，”海格连连摇头，“这种事情还是应该——”
　　“拜托了！”他握紧了拳头，“我要去弄明白，我会弄明白的！”
　　“别再胡闹了，小东西！”海格显得有些生气，“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如果他们只是单纯像某些叛逆的学生一样来闯禁林——”
　　雨果不依不挠，“请给我一点时间，如果他们下次来，我还是一点头绪都找不到，您再——”
　　“傻瓜！只是几个‘爱探险’的学生罢了，我活了一大把岁数，这种学生我见多了！”海格气呼呼地说，一点都不像平日里和蔼的老人，“禁林里的防护措施牢不可破！我也根本不需要‘上报’！你们走吧，扎堆违反宵禁规定已经够我忍受的了！”
　　他们刚拿上外套，就被海格轰了出去。

　　第二天晚上七点未过，雨果已疾步向图书馆奔去。他们一行人都选择在戴里克面前装没事人，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打草惊蛇是最不可取的。但在戴里克面前装作一无所知，一副依旧把他当成好朋友的样子，无疑耗费了雨果大量的精力和脑筋。他照例来到图书馆靠右边最后一扇窗边的阅读桌，克里斯汀·戴维斯已经在那里了。
　　“你今天来得真早，”她抬起头，微微一笑，“碰巧我也早到了半小时……为什么不坐下来？你的脸色很差。”
　　“我跟你提过的。”
　　“什么？”
　　“那三个人。”
　　“简、布莱尔和西蒙？”克里斯汀的接话没有空隙，语气依旧那么平静，仿佛早就准备好了。而雨果没有说话，只是摆出一张刻板的脸，紧紧地盯着她。
　　“我也告诉过你了，我只和西蒙说过话，”克里斯汀皱起眉，第一次有了生气的前兆，“至少他跟我说话时，是个有礼貌且讨人喜欢的男孩！”
　　“你和他们同校四年，就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雨果不愿相信自己没法从她这里得到有用的信息。
　　“有啊，”克里斯汀撅了撅嘴，看着窗外的树回忆道，“他们几乎从不和学校里的人接触，却仍然有许许多多女孩痴恋着布莱尔和西蒙，追简的男孩就更多了，不过她从我入学开始就是布莱尔的女朋友——”
　　雨果摇摇头，不耐烦地抬起右手打断了她，“说说重点。”
　　她闻声转过脑袋，瞪大了漂亮的眼睛，看起来似乎语塞了，“我……他们……”
　　如同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的沉默定格住了画面，十秒后雨果才清醒过来：他不应该用这种口气对克里斯汀说话，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况且自己是来寻求她的帮助的……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跨过长凳坐下来，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垂着头闷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克里斯汀合上了书，并把它推到一边，俯身向前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一进来就横眉怒目的，我没见过你这样。”
　　“对不起，”雨果羞愧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敢抬头看她，“我太着急了。”
　　对面没有回音，雨果知道她在等他的解释。
　　“昨晚我跟踪他们了，在禁林边看到了他们三个人，和斯莱特林学院的乔凡尼一起，还有我的……同学。”雨果咬咬牙，最终没有说出“好朋友”这个词。
　　“你还看到了什么？”克里斯汀已经跨过长凳站了起来，好像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们四个人走进禁林，把我的同学留在外面，他像是在给他们放哨。”雨果回忆道，脑海里的场景历历在目，让他禁不住感到恼火。
　　“我在塞勒姆也观察过他们，”克里斯汀停顿了一会，又平静地补充道，“其实我只是想看看西蒙罢了，也有一些奇怪的发现。”
　　“是什么？”雨果也站了起来，看着克里斯汀默默地绕过长桌走到自己身边。
　　“没有人见过他们吃东西。”克里斯汀轻声说。
　　雨果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我也发现了，那天早上他们来礼堂，什么也没吃。”
　　紧接着她又补充道，“他们几乎不到户外。”
　　“其实你知道的还是很多，是不是？”雨果有些不乐意地拱了拱鼻子，“观察很仔细。”
　　“我告诉过你为什么了，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克里斯汀向一排排的书架走去。
　　西蒙。雨果用嘴型说道，冲她的背影不服气地冷哼一声，又连忙跟上去。
　　“我记得有关中世纪的书是在这里的……”克里斯汀用右手抚着一行行的烫金字，皱着眉没有头绪。
　　“中世纪？”雨果把她的手拉下来，“在后面，你记错了。”说罢，便牵着她来到摆满中世纪历史书籍的书架前。
　　“谢谢。”克里斯汀不动声色地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转而专心地浏览书脊上的字母。
　　雨果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几秒钟里有些恍然。一个荒唐的念头突然窜入脑袋：简有一张精致的脸和一头闪耀的金色长发，所以有一大群蠢透了的男孩心甘情愿围着她转，心甘情愿受她冷落——那会不会也有那么几个男孩争先恐后地想和克里斯汀约会？紧接着，他眨眨眼睛，将那些无聊的东西赶出脑海，回到现实的他几乎被刚刚的念头吓了一跳。
　　“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雨果也学着克里斯汀的样子，用一副冷静的腔调说道。
　　“没关系，”她从左上角抽出一本厚厚的旧书，“我找到了。”
　　“我可以帮你。”雨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地将被拒绝的话重复了一遍，手不受大脑控制般摊在对方面前，明知自己的样子很蠢，也硬着头皮把姿势保持不动。
　　有一丝错愕从克里斯汀眼里一闪而过，她的嘴微微张开后又闭上，看得出她在几番挣扎后才说道，“谢谢，不过我觉得自己不会拿不动这么一本书。”
　　雨果重新站到克里斯汀身边的时候，她已经沉浸在细细密密的字母中了，他也不愿打扰她，只是在旁边别扭地看上几眼，她查阅的是中世纪时麻瓜目击魔法生物的相关事例。
　　“客迈拉——？”雨果指向一个醒目的黑体单词。
　　“我看过了，客迈拉兽，嗜血成性，极其危险，力量很强，在霍格沃茨禁林也有出没纪录，但是——”
　　“不可能这么温柔地留活口。”雨果流畅地接下了她的话。
　　“我也是这么想的，”克里斯汀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反应很快。”
　　“恶尔精呢？”雨果嘴角上扬，有意不对那句让他欢欣鼓舞的话作出过多反应，“据记载他们生活在德国黑林山……吃人，尤其是儿童……他们会不会突变习性成嗜血？记得罗克珊和西维亚的描述吗？‘矮小而丑陋’？”
　　“形象的确大致符合，甚至可以说完全符合。黑林山气候湿润，恶尔精借此在那里生存……”克里斯汀翻过一页仔细浏览，停顿了许久才谨慎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禁林的环境……说不定更适合他们繁衍……和转变。”
　　雨果伸出一只手按住了有关恶尔精记载的书页，手肘微微颤抖，表情近乎凝重，良久的沉默后，说，“有几只恶尔精做宠物怎么样？”
　　克里斯汀本以为他在开玩笑，当她看向他的时候，表情才由疑惑变成恍然大悟，“他们和恶尔精一起在林间待久了，逐渐变得不合群，甚至不能适应学校的饭菜……他们不轻易到户外，是担心自己的气味会把恶尔精引到大家的视线里。”
　　雨果如释重负地打了个响指，“他们怎么把恶尔精漂洋过海带到霍格沃茨？”
　　“不是没有办法，”她说，“致昏迷的魔药和缩小咒，尽管很难，但是经过长时间练习没问题——既然是我们塞勒姆的人在霍格沃茨的地盘里养‘宠物’，我是不是就有插手调查的权利？”她语锋急转，突如其来的提问吓了雨果一跳，但他也果断地作出了回答，“太危险，我不能。”
　　“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不如你吗？”克里斯汀大概没料到自己会被如此干脆地拒绝，她表情冷傲，赌气似的将书合上，又忽地站起身，一步跨出长凳，雨果也赶紧这么做了。
　　“听着，”雨果举起手，张开手掌置于与耳朵齐平的位置，作出好好商量的手势，“虽然我不知道你用起魔杖来会有什么不同……”
　　“那么韦斯莱先生需不需要见识一下我的魔杖？”说罢，克里斯汀把手伸进长袍口袋，仿佛下一秒就会抽出一支魔杖抵住他的喉咙。
　　“你只是在关心西蒙。”雨果不甘心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你在关心什么？你比我更像多管闲事。”她走前一步，眉头微微皱起。
　　“不，”他慢慢颓坐在长凳上，揉揉酸痛的眼睛和太阳穴，仿佛每吐出一个词都令他疲惫，“他们把我的朋友也牵扯进去了——我曾经的好朋友。如果他们带着他‘养宠物’，那几个唯利是图的人会不会牺牲掉他？像个实验品？”
　　克里斯汀没有回答，她无法回答。沉默片刻，她抬起手，再轻轻放在雨果的肩头上，大概希望给予他一些慰藉。
　　“你不会明白，克里斯汀，”雨果的声音透过自己的掌心闷闷传出，“友情永远比那些所谓的‘朦胧仰慕’要坚固得多。”话音刚落，他就觉得左肩上的手被撤走了，紧接着，她的话从头顶传来。
　　“恕我不敢苟同，”她依旧用从容的口气说着，却掩不住其中的怒气，“不然我就不会放弃和我的朋友在一起的机会，像个傻瓜的一样不停地在图书馆寻找……任何可能让我得到些蛛丝马迹的资料。”
　　雨果很快察觉到身体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像蒸汽一样自血液里升腾出来，烫得他浑身不舒服，他却只能用“挫败感”来形容，尽管这个词在这个时候描述得也许不太准确，也不太全面。
　　“好，让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吧，”雨果拍拍自己的膝盖，再次站了起来，“这次事件里受伤的是我们霍格沃茨的学生，其中一个还是我的堂姐，而嫌疑人之一是我的室友，我觉得我够资格管这件事；而你是塞勒姆的学生，我真诚地请求了你的帮助，也非常感谢你的用心，但是作为外国人，你万一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会非常麻烦——听听我的话，你不要参与。”
　　“我总是不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对不起。”克里斯汀若无其事地收起桌上的几本书籍，转身就要离开。她甚至没有道别，只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浅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失望。她不迟不疾地迈开了步子，深灰色柔顺的披肩发微微摇摆出弧度，显得她的背影尤为骄傲，好似才发现甩在身后的雨果·韦斯莱是天底下最笨的人。

《[HP]WIND》




《Game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