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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特斯秘境
难以言喻的愧疚将我淹没,我喘不上气来了,肺部的空气被抽干,胸口隐隐发痛。为了自救,我努力发出声音,有些焦躁的说:“医生。我是从未来来的人,你相信吗?”
大概是没有听到,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跑过又一段路,我忽然看见周围出现了植被,而蒙特斯的岩山已经远去。空气变得干净许多,也能听见他喘/息的声音。
在他没有回答的时候,我一直是没有在呼吸的,憋着一口气等待宣判。我猜想他非常有可能相信,因为现在的他特别好骗,如果当初我向他坦白了,他很有可能就真的信了,也会和我一起想办法改变这场悲剧。
所以都是我没有坦诚的错。
被我憋着气等待的答案,他最后还是给我了。在远离蒙特斯的岩山后,拥有喘息之机,他才终于开口了。
“我不信。”他说。
我猛地松了一口气,用力地大口呼吸着,胸膛剧烈地起伏,一直鼓噪着的心跳也渐渐安稳下来。
就在这时,他转过身看我,很坚定的说:“你不会是从未来来的人。”
他可说了太多自打脸的话了,世界的真相在他眼里简直是反过来的。
心跳恢复了正常,呼吸也是。但我却比刚才更清晰的理解到他的意思。他不相信我是未来来的人,是因为他觉得,如果我知道未来这里会发生的事,不会什么都没说,不会袖手旁观。他不愿意把我想得那么冷漠。所以他说“我不信”。
现在的他不愿意把人想的那么麻木、自私、虚伪……这我让回想起四百年后他曾坚定的告诉我:“人类是满口谎言的虚伪之徒。”
原来令他变成那样防备警觉的怪物,也有我的一份推手。
……我也是隐瞒了真相想直接骗他走的虚伪之徒。我并没有比他遇到的其他人更好。
“对不起……”我猛地吸了好几口气,用力太大身子都在抖。
我犯了无可挽回的错。
过于剧烈的喘气声使他终于回过了头,他睁大眼睛看我,愕然地问:“你怎么了……”
“烟熏到眼睛了。”
我不承认自己在哭,因为我没有哭的资格,蒙特斯秘境被烧毁,他都没有哭呢,我凭什么哭。
我不想流眼泪,我甚至想不出流眼泪的理由。
蒙特斯又和我没关系,这里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这里的龙我也不认识。我没有失去任何东西,也没有遭到背叛,我没有该伤心的理由,我应该无动于衷。
但我就是止不住眼泪,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会没有道理的伤心。
我先是眨眼睛装作是真的被烟熏了眼睛来掩盖,后来发现眼泪越眨越多,我就用手去揉,把水渍捏下来,搓在指头上。然后水越来越多,我来不及捏,眼泪就滑了下来。
该死,我的泪腺怎么这么发达啊!
我不要哭。我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哭。
“哈喝…哈喝……”
事实证明,努力憋气只能忍住疼,忍不住眼泪,我很努力的想停止流眼泪,然而却憋岔气了,无声的哭泣变成了动静更大的抽泣,更糟糕了。
抽泣也没办法停止,我换不过气来,肺部有种窒息感,好像一停下就会死掉。
我觉得这很丢人……因为我很久没有这样子哭了,这种抽泣是属于小孩子的哭法,妈妈去世后我就再也没这么哭过。
这么大声他肯定发现了,我都不敢抬头看他,感觉自己更差劲了。
我什么都没做到,我有什么脸哭。好像我才是受害者一样,太不要脸了。
他松开了我的手。在我的手被放下后,眼泪更是止不住了,我甚至不再压抑抽噎,大口大口的换气,飞快地用手背抹眼泪。
等眼泪擦干,我就看到他背对我蹲在我面前,回过头看我:“抱歉,你的伤还没好,我没想到……我来背你。”
他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哭,他以为我是跑得伤口痛才哭的,所以要背我。
有了放肆的借口,我本已擦干的眼角又涌出了眼泪,直接被他看到。我赶紧用手遮住眼睛,顺着他给的借口说:“我的背好痛。”
这句话说出来,就像真的应验了,我察觉到被我忽略的疼痛,比刚摔伤时更甚。我感觉自己就像也被砍了翅膀一样,背脊生疼。
于是他背起了我,让我在他背后的袍子上抹眼泪。
被他背起来快步前进有一段距离,我才发现他左上臂被割伤了。之前他可能用治愈魔法捂着伤口已经止住了血,结果现在背着我胳膊一用力,伤口又渗出了血,染红了他的白色衣袖。
看到这一幕,我的眼泪反而止住了,但抽噎没那么容易止住。我眼角干干的抽了好几下,才让声音减缓。
“我不痛了,放我下来。”我蹬着腿示意他停下,他就回过头看,发现我真的没在流眼泪了,才把我放下来。
“我跟你跑。”
赶在他说话之前,我就把手递了过去,示意他像刚才一样拽着我跑,不要回头。
他很沉默,就这样沉默地抓着我的手,像我设想的一样背对着我,领着我跑起来。
然后……
我听到背对着我奔跑的医生说:“谢谢。”
“谢谢你帮我哭。”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我听过他的这种声音,那时他是黑龙形态,我对他说:“那我就是你的家人和伙伴了。”他念着“家人和伙伴”两个字眼,泪光一闪而逝。
他也许也在哭,只是没有像我这样狼狈的哭出声,而是埋在了心里。
“我…只是背很痛。”我吸了一下鼻子,说话声音有很重的鼻音,但我控制不了。我又有点想哭了,眼泪夺眶而出,这回我反应很快地用手背抹眼睛,又吸了一下鼻子,很好的控制住了,没像刚才一样丢人。
“现在不痛了。”我怕我强调伤痛他又把我背到背上去,所以加快语速多说了一句。
他没有应声,我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特意加快步伐看他的表情。四周其实很喧闹,有爆炸的声音、龙的吼声和奇怪的嗡鸣,但我们却很安静,像独立成了空间,连自我的喘息与脚步声都隔绝在外。
这场奔逃并不是永无止境的,它戛然而止于彻底踏入林地之前。在这个位置,能看到被火光晕染成橘红色的天空,跑在前面的医生突然停了下来,我也跟着停了下来。
绕过他挡住我的视线,我看见了致使他停下脚步的原因——白龙
身受重伤的白龙。
林地前,白龙展开了破败的双翼。它的右脸被鲜血染红,右眼被挖掉了,眼眶凹陷下去,两道深深的切口几乎将它的左臂斩断。
“阿库诺洛基亚……”医生额角渗着汗,震惊地看着它,“你怎么会……”
“吼!”回应他的是白龙毫无人性的咆哮。
“发生了什么?阿库诺洛基亚你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医生无视白龙的咆哮,上前几步,手上亮起了治愈魔法的光。
“吼唔!”缺了一半牙齿的白龙喉咙里亮起光点,这光点我很眼熟——是咆哮。看样子,它大概是已经失去理智只剩下攻击的本能了。
面对这种攻击的先兆,医生捧着治愈魔法的光团无知无觉的靠近。
哪怕他亲眼看到了龙群烧毁蒙特斯,他也依旧没有白龙会伤害他的想法。
我不一样。看到这一幕,我直接拽起他的手,打断了他手上的治愈魔法,硬扯着他掉头就跑。
果不其然,他被我拉着往回跑不过几米,身后就传来爆炸声。他回过头去看,表情不可置信。我也一边跑一边快速回头,靠着丰富的躲冲击波经验,牵着他走位躲咆哮。
白龙看上去完全是强弩之末,飞都飞不起来,只能走在地上追逐我们,而且步履沉重,经过的地方连绵出长长的血迹。它的咆哮也非常弱,勉强用出来后,落在地上连坑都没炸出来。
面对过那么多怪物了,这次遇到白龙,我一点也没慌张,因为我知道它打不中我。相反,只要我们一直遛它,就能将濒临死亡的白龙耗死。
最初是医生牵着我跑,现在变成了我牵着医生跑,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都不知道给我引路。在不认识路的情况下,我只能领着医生乱跑,然后不知道踩中了什么传送阵,又回到了岩山上的小镇。
“咳咳。”猝不及防被烟雾呛了几口,我咳出了声,牵着他穿过长方形框架的石镇牌,径直往烟雾里冲。
只要能够利用烟雾掩护躲过白龙,我们就能溜掉了!
大概是明白了我的意图,紧追不舍的白龙忽然停下了,像是忽然恢复了理智,它卸去了戾气,站在镇牌外开口了:“医生。”
被我牵着一路飞奔的医生忽然就扯不动了。他停住脚步,往回望去。
“医生,我需要你的帮助。”白龙说。
我一看它就不安好心,于是用最大的音量盖过它的声音,开口说:“它说谎!不要理它!我们走!”
“阿库诺洛基亚不会说谎。”医生很肯定的说。
“阿库诺洛基亚就是会说谎!阿库诺洛基亚是骗子!它就是要引你过去!”我都要被他气死了,那条龙明显不怀好意,他竟然像傻白甜一样被攻击了还相信它,真的脑残!
“医生……”
面对我这么彻底的揭穿,白龙只说了这两个字。
然后他就真的向它走去了,我怎么拽都拽不住,我试着学电视剧里砍人脖子把人砍晕带走,然而打了好几下都没用。最后我只能拽着他的白袍像拔河一样用尽全力往反方向拖。
“你别过去!”我的脚都把地面拖出一道痕了,他还是坚定着步伐没有停下。
“我是医生。”他头也不回的说。
医生这两个字是他的死穴,只要向他求助,他就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哪怕知道前面是陷阱,他也没有丝毫犹豫。
我拗不过他,他就这样没有防备地走向白龙,右手亮起治愈魔法的光。他来到白龙面前举起右手,白龙也垂下它硕大的头颅,缓缓靠近,像是想让他治疗脸上骇人的伤。
就好像白龙真的并无害人之意。
但一切也只是好像而已。
就在治愈魔法的光即将贴近它缺失的右眼时,白龙身后桃心状的尾巴直接横扫了过来,力道之大,生生将矩形的石头镇牌捣毁了。大量的木石往下坍塌,砸向的目标正是还举着手的医生。
我其实早有准备,所以在木石砸落前就推了一把医生,把他推向一边。但我没想到的是,桃心状的尾巴在斩断巨石后,又不停歇地向我挥来。
我看得清尾巴摆来的动作,也能预判它的目标是我,但我们之间距离太近了,我的身体跟不上反应速度,才刚动身躲避,就被扇飞了出去。
“咚。”胸腔里所有的器官都震了一下,我的眼前瞬间一片漆黑,然后是前/胸和后背剧痛,耳朵“嗡”地全是噪音。
大概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我翻滚着停了下来,片刻间,我感觉自己失去了平衡力,重心下沉,险些失去意识。
“kufu”肺里终于吐出一口气来,我觉得自己的助骨可能断了,所以每一口呼吸才会那么痛,口腔里都是咸涩的血腥味。
我张开眼睛,黑色的世界慢慢褪成全是噪点的世界,很快噪点越来越少,我渐渐恢复过来,能看清周围了。
在之前镇牌的位置,土石倾塌,被我从后面推开的医生虽然没有被当场砸死,但却被巨石压住了下/半/身,倒在地上。他趴倒在地上后,手中的治愈魔法光团并没有散去,而是由伸出手的姿态缩了回去,捂住了受伤的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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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莱恩伸手想和诺基亚和好,他一口咬手手,然后甩尾巴斩树的情节嘛,他在模仿白龙阿库诺洛基亚警告她可能有的后果。
“一样。阿库诺洛基亚……”
“我,就是这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