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梦里人

　　天色已晚，暮霭沉沉。自傍晚时分就已阴沉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雨，雨滴淅淅沥沥地拍打着，再次濡湿了洁白的裙摆。
　　行人纷纷以手中物遮雨，有远见的打开了携带的油纸伞。无崖旁若无人般的徜徉在雨中，凌波微步，罗袜生尘。雨点打落在她晶莹的发丝上，又顺着滑下来。雨水似乎近不了无崖的身，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如是干爽，只有细微的水珠附着。她优雅地行走在街道上，与众人的形色匆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此伊人穿过古色古香的羊肠小道，路上已经淤积起一滩滩浅浅的水泽，雨点落在上面，仿佛在伴奏。
　　约莫一盏茶，无崖已到达目的地——睢园。睢园乃是慕逍的府邸，此睢园非彼睢园。此睢园建于珞帝五年，当年慕逍初为相，崭露头角，颇得珞帝赏识，赐府邸，按着慕逍自己的意思建了睢园。
　　无崖翻墙而过，动作淋漓尽致。观望一周尚不见慕逍本人，只有少数的家丁在忙碌着杂事，慕逍也是喜静的人，或许久处世外已对世上的红尘紫陌失去兴致。
　　此刻夜色暗沉，雨仍是稀稀疏疏地飘落着，夹带着凛冽的寒风使得夜晚更加冰冷。风摩擦着高耸林立的树木，在冷清的夜晚格外清晰。
　　无崖直立于树梢之上，冷冷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倏忽之间，一道白影袭来，直击向无崖。电光火石间无崖灵敏地避过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对方却不予以喘息再次进攻。此次无崖已有所准备，再次躲过并在瞬间举手反击。对方竟是轻而易举地闪过了，无崖亦是不恼，再次出手，腾空而起。彼时两道白影在树梢之上纠缠，周围寂寥无人，却为之而鼓动。身姿矫健，惊若翩鸿，矫若游龙。
　　不多时两人皆停在了树梢上，相对而立。如止上神就是以这种方式迎接客人的吗？无崖率先开口。
　　如止笑笑说道，无崖，你退步了。
　　无崖不置可否地转过脸去，竟有几分耍赖的意味。
　　见此情形如止心里笑得更欢了，只是面上还是依然一副无比淡定的样子。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无崖缓缓吐道。
　　哈哈哈，无崖，你真真是逗人。如止毫不掩饰地率性大笑，但似乎并没有破坏形象，依然风度翩翩。
　　无崖似有恼意，每每见到这位为老不尊的上神她总要郁卒那么一番。
　　呵！为老不尊。都不知道大了她多少岁，还如顽童般。
　　如止一敛脸上笑意，直起身子看向无崖，她仍是一袭白衫，似乎眷恋不已，散发着说不出的随性，下摆已被濡湿，但还是一派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知道她的，没有什么能引起她永远淡漠的兴致，冰海只会偶尔翻腾那么几次，但一两次也够惊心动魄的了。
　　如止的眉拢了拢，直觉无崖此来定有事，千年前的记忆至今犹新，那样的动荡还是不要重蹈的好。但无崖岂是能够如人意？
　　他在等无崖开口，无崖不说话，两人立于树梢之上，气定神闲，天空又飘起了细雨，窸窸窣窣，在清冷的夜里，伴着冷风笼罩着这两人。
　　夜晚依旧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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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一声微弱的叹息打破了两人的沉默，如止最终妥协了，犟牛一般的无崖他还不了解吗？他可不想两人就这样一直站到天亮，然后再站到天黑，如此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下去吧，风越来越大了。如止颇感无奈。说完就率先行动。
　　两人同坐在亮堂的屋子里，如止目光落在无崖发上未滴落的水珠上，无崖，你还很虚弱。
　　千言万语要说，开口的却不是想说的。
　　无崖不语，身为掌管水的上神，竟还能让雨弄得如此狼狈她还能说什么。灵力虽然恢复了，但还很虚弱，在雨中耗得过久她已经消耗太多的精力了。
　　见此情形如止又叹一口气，说道，无崖，你真傻。
　　无崖起身，手里还捧着茶杯，看看屋外的天空，雨仍在下，外面一片乌黑。她的眼神有些迷离，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生来固执。
　　这样的无崖是陌生的，但也是真实的，当年无崖近似疯狂的样子竟与此时的她交相辉映，融为一体。
　　或许只是因为这两个迥异的模样是无崖最大的情绪涌现。
　　孩子，如止叔叔也是为了你。此时的如止仿佛苍老了许多，那股云淡风轻的气质也沉重了。
　　我知道啊，我若不知，如今我岂会站在这？无崖应声转身，言语轻柔，但他听着只觉悲戚。上苍捉弄人，我岂能服它！
　　面对这样的无崖他该这么办，一直以来她都习惯了情绪内敛，现在也是被逼成这样的吧。
　　崖儿，你不能冲动。他知道这样残忍，但理智告诉他，绝不能让她重蹈覆辙，一错再错，或许命运不公，但这就是命，他和她都扭转不了的命运，谁都没法改变。
　　她没有说话，许久之后如止看到的又是之前的无崖了，淡漠而冷静。
　　罢了，如果注定这样，就由她去吧。
　　如止再叹一口气，看来他真老了，经历过数不清的岁月，现在一天之内苍老了这么多，一直叹气。
　　他双手绕过无崖的脖颈，无崖不懂，待他双手放开后，她的脖子上出现了一只碧色吊坠，闪了几次后就不见了。
　　无崖，不要问，带着它，我所能做的只有这样，记住如止叔叔的话，不要去尝试改变天运。
　　无崖没有回应他的话，把茶杯中已然冷却的茶水倒进夜幕中，又往茶杯里砌满温热的新茶，浅尝辄止，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睢园。
　　一系列淋漓精致的动作赢来如止淡淡一笑，他知道她听进去了。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无崖离去的身影，直到无崖的身影完全融入了这个漫漫黑夜，如止把眼光投放到天上，雨已停歇，月上柳梢头。恐怕更大的暴风雨才刚刚要降临。
　　远处似乎有淡淡的酒香，佳酿啊佳酿！罢了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我还是继续逍遥人生吧。如止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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