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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号称象征着每个人梦想都可以实现的银河列车——在那光鲜亮丽的表面背后是各种非/法/交/易的销/金/窟,你在凝望窗外五彩的星球,可也许就在你眼前一墙之隔的背后,堆积着的是无数孩童的尸体。
虽然只是这样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但没办法,大多数人想要回程也只能再坐一次银河列车,毕竟总不能这一大车的人都派直升飞机来接。
辻村深月默默地叹了口气,望向窗外,试图用景色来缓解自己的心情。毕竟等到他们都回去了,这里也该被封掉了,无论是这辆史无前例的空中列车,还是窗外的模拟星球,都将蒙上灰尘。现在不看看,以后也许就看不到了。
就算纠结也于事无补,还是想点开心的事吧。
咳咳,总之,案子是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破的,没有引起更大的骚乱,绫辻行人这次竟然格外地老实,虽然总感觉没那么简单,但至少现在辻村深月确实少了不少麻烦。
往好的方向想,也许是她终于时来运转,说不定这正预兆着她以后的工作会变得轻松。
绫辻行人倒是不知道辻村深月脑子里的白日做梦——他不太关心她平时心里都在瞎想些什么,反正大概都没什么用。
一路上,他总是表现得兴致缺缺的,看书的时候一副死出,看向窗外的时候也一副死出。说实话,辻村深月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当然,她也不是很想明白。被绫辻行人耍得团团转的日子已经够多了的,她不需要在多此一举。
只是,在绫辻行人转头的时候,辻村深月眼尖地从他敞开的领口那里瞟见了一抹暗红色。
辻村深月愣了一下。
那是个用黑色球形晶体一口气穿起来的勾玉,说来惭愧,辻村深月本人对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所以也不知道那是玉器还是佛珠,但总归应该是很有禅意的东西。
杀人侦探从外表看起来好像跟这种古香古色的东西实在不太搭,毕竟他本人身着西式服装,平日喜欢喝咖啡,看起来大有向福尔○斯看齐的样子。
不过想到不管是自发的还是被动的,眼前这位侦探对妖怪的了解又超乎常人,看起来又确实有点世外高人的意思。
——虽然是个性格恶劣的世外高人。
绫辻行人瞥了她一眼:“怎么,又想当女仆了?”
辻村深月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一些耻辱又可怕的、好不容易才忘记的回忆又要漫上心头。
好在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从这个状态脱离了出来。辻村深月脸色苍白,猛地一回头。
“啊,永井前辈……”
她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行人,你也收敛一点。”
永井荷风看着辻村深月,话却是对绫辻行人说的。
小心眼还爱吃飞醋的绫辻行人冷哼了一声,托着脸又看向窗外。
“呵,你就宠她吧。”
这么一会儿功夫,勾玉就又隐藏在了衣服下。先不说盯着绫辻行人的胸口的行为会不会被扭曲成性/骚/扰,现在辻村深月也没心情去管这件事,于是她自然而然地就把这件事给忘掉了。
于是勾玉再一次变得无人在意,就像酒柜里的酒一样。
永井荷风只是坐到了一旁偏过头温和地看着绫辻行人,没过一会儿以铁石心肠著称的杀人侦探就受不了这种温水一般的注视选择先行投降,他缓缓叹了口气,然后把身子靠了过来,伸出手轻轻地触碰着永井荷风的手腕,又顺着手背上的脉络慢慢滑了下去,最后盖住了她的手背,与永井荷风牢牢地十指相扣。
“好吧,好吧。”
颇有种无奈的感觉。
……得了便宜还卖乖!
辻村深月觉得真是没眼看,她心里这么想着,动作上也是这么表现的,她用力别过脸,看起来已然封心锁爱,只是时不时还偷瞄一眼两个人重叠起来的手。
——不磕不是人!
总之,无论是那本不该出现在车上的书,还是其实另有隐情的凶杀案,又或者是这种虎头蛇尾的结束,都还与现在的辻村深月无关。
她只是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又看向永井荷风。
“前辈,刚才在和武装侦探社的人打招呼吗?”
“唔,毕竟是合作伙伴,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永井荷风回过神,把脸转了回来。被打断了注视的绫辻行人倒也不生气,只是又重新看向窗外,七彩的光芒在他眼中划过,让人看不出他的神色。
“这次行动能顺利进行,也多亏了他们的社员帮忙。”
“啊,这样啊。”
辻村深月呆呆地点了点头,总感觉永井荷风的话里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倒也说不上来。
正当辻村深月自取其辱般燃烧脑细胞的时候,她又看到永井荷风像是在回忆一般眼睛往上一瞟,然后微微挑起嘴角。
“……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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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工藤一家三口,一直等在外面的太宰治这才放轻脚步走进房间。感受着从窗口吹过来的晚风,他随手拨了拨额前的头发,看向背对着他站在窗口的津岛美知子,她的裙摆随风摇摆,像朵正在绽放的半边莲。
“看起来你已经下定了决心?”
望着她的背影,太宰治这样说道。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他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了事实。
“没什么好犹豫的。”
津岛美知子关上窗户,缓缓回头,背后的光芒模糊了她身上的边界,也许相貌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的人就会格外在这种事情上受上天眷顾,这让她看起来好像和旁人都不在同一个图层上,甚至还加了柔和高光。
“我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津岛美知子突然想到了神乐亚贵曾经问过她的话,结合起之前发生的好几件事——九条壮马多次有意和麻取部合作,桧山贵臣莫名其妙的委托,还有大谷羽鸟和关大辅那令人匪夷所思的态度。
“原来如此……”
她恍然大悟,垂下眼睛凝眉思索。
——这份情报坂口安吾是不可能知道的。
这么想着,于是她又向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淡淡地问道。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九条先生?”
太宰治和Revel没有任何交情,关大辅看起来也不像是知道太宰治来到麻取部是因为这件事。
所以,他的情报来源是也只能是九条壮马。
这确实有点出乎津岛美知子的意料,她不喜欢这种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不过,也更可能是因为这意味着九条壮马一直瞒着她一些事情。
虽然这只是太宰治自己的猜测。
“你很在乎这件事吗?”
太宰治想起那个时候自己对九条壮马情绪不明的发问。
「明明是互相信任的家人?」
“是因为感觉自己被欺骗了吗?”
太宰治迫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哦,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这个回答干脆而利落。
毕竟津岛美知子自己也不是完全坦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细细算来,其实津岛美知子没有跟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是完全透明的,以前还有绫辻行人和京极夏彦——虽然后面的这个她很不想承认——但总之,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和不能说的事情,仿佛成年人总是会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而津岛美知子似乎也已经踏入了这个行列。
“我只是讨厌你而已。”
说是似乎,是因为实际上让津岛美知子讳莫如深的并非是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去,恰恰相反——是自己看不到出路的未来。
津岛美知子耸了耸肩,歪着头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个发现自己竟然不是朋友唯一的朋友时闹脾气的小孩儿。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其实那是谎言。
津岛美知子并不是因为讨厌的太宰治竟然好像和九条壮马有联系而感到不高兴,太宰治对于她来说倒也并没有惹人厌到那个程度。真正的原因是她不放心——老实说,虽然这种说法听起来像是在示弱,但津岛美知子确实不觉得自己跟太宰治交锋就一定能占上上风。
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条野采菊的嘲讽是对的,她当时确实是有点狼狈撤离的嫌疑。
对于棘手的敌人,当然要掌握更多对方的信息才能安心——就比如,太宰治那无人能探寻的过去。
太宰治来到横滨之前的经历是一片空白,如果不是特意扫尾了,那只能是他完全换了个名字。
无论如何,若能稍微了解他的过去,这对于津岛美知子来说完全没有坏处,太宰治和尊尼获加的关系也让人无法不在意。虽然一般这种情况常人都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个可能会挖掘到自己的过去的问题,但恰巧,津岛美知子现在知道一个太宰治的弱点,他会因此而露出一点点破绽。
她背过手将脸凑了过去,鼓起脸颊盯着太宰治的眼睛。
太宰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不要误会,所谓的弱点,并不是有关太宰治好像还留恋于来自18岁的津岛美知子的伪装这件事。
那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
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努力化劣势为优势,这是津岛美知子的人生信条。她曾对太宰治这样说过,舍弃掉无用的同情心——并且留下有用的同情心,而现在正是这份同情心发挥真正作用的时候。
太宰治双手插兜,笑容里有几分无奈。
“那我可记不清了,可能是很久以前吧。”
再多的事情他好像也不肯说了。
津岛美知子直起身,垂下眼睛思索,一边往外走一边招呼着太宰治。
“走了。”
九条家的交际网里全是上流家族,或许可以一个一个排查。虽然实际操作起来很难,但所谓的情报搜集工作,就是不能怕麻烦。不过这么大的工程量,还要瞒着九条壮马,不找个既闲的没事干又情报网强大的人还真不好干这活。
“说起来,虽然是模拟,不过毕竟是婚礼,要是有想邀请的朋友也可以给他们发请柬哦。”
津岛美知子在心里大手一挥,已经想好要把这个任务交给谁来完成了,然后她嘴上还不闲着,说是试探也好,看笑话也好,总之她这么问了。
“……不,没有这样的人选。”
太宰治一顿,干巴巴地说道。
是吗?津岛美知子漫不经心地反问。
解决了一大心事,不管身后的人心情如何复杂,总之津岛美知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办公楼。神乐亚贵的设计室建设在繁华地带,出了大楼就是车水马龙的街道。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无数车辆从津岛美知子的面前经过,没人会有闲暇的注意力去关注站在路边的白发女子。
津岛美知子静静地看着站在到对面穿着制服单手插兜,另一手正朝着她左右摇摆的白色羽毛球、不是……是某个仍然不死心的兄长。
她听到太宰治在身后装模作样地“咦”了一声:“美知子,你到底还是准备让他过来抢婚吗,这我就有点伤心了。”
津岛美知子有些无语。
好好好,太宰治,这是你自己不想给自己留活路。
津岛美知子倒是没跟五条悟说自己在哪儿,但挡不住五条悟自己会查她手机定位。最强的掌控欲有时候也还蛮强的,总之在不触及到底线的前提下,五条悟这么做津岛美知子也就随他去了。不过还未等她解释说明,耳朵向来很好使的五条悟就已经“啧”了一声,趁着绿灯的时候大步走了过来。
“哈?新郎是他?美美子,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他的声音淡淡的,但蕴含着一股威压,虽然并不是在针对妹妹。
津岛美知子一时语塞,而身后太宰治则依然一脸无辜的表情,让人看着就来气。
越看越讨厌!等着吧,她绝对不会让这个黑心仔好过。
五条悟把津岛美知子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冷笑了一声:“好,真好,我看你现在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别在这里发疯,”收回思绪,津岛美知子的脸上露出了苦笑,太宰治并没有见过她这种表情,颇觉得有些新奇,“都说了在宣誓之前肯定能解决。”
五条悟的嘴角仍然保持着冷淡的弧度,因为看不到他的眼睛,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晴不定——或许并不只是看起来。
津岛美知子轻咳了一声,声音轻柔。
“真的想过来的话,父亲的位置倒是一直给你留着呢,反正是西式婚礼,兄弟也可以代为上台,悟哥哥,你意下如何呢?”
在“哥哥”的称呼上加重音。
尽管这是一个问句,但津岛美知子知道,五条悟的回答只有一个——因为他似乎真的对缺席了她的成长这件事格外耿耿于怀。
五条悟哼哼唧唧:“真的不能让我当新郎吗?”
他再一次熟练地无视了一旁发光的太宰治,在津岛美知子左右扭曲着身体蹭来蹭去。
“不行哦。”
津岛美知子的回答很干脆。
“活动的主办人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让他们为难。”
承认桧山贵臣和神乐亚贵是自己的朋友这件事其实难度并不是很高。
没错,五条悟是个彻头彻尾的君子,对于他来说,朋友就已经是很重要的存在了,他嘴里的「朋友」含金量是很高的。
但津岛美知子不是这么一回事。
对于津岛美知子来说,只有家人是与众不同的,朋友也只是比路边的花草高级一点,就像是家养的花草一样。
只是现在的五条悟还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最大的差异,于是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愣了一下,五条悟虽然有些寂寞却也欣慰地选择了后退一步。
“好吧,既然美美子你这么说的话。”
他嘀嘀咕咕着。
“记得打扮得帅气一点哦。”
津岛美知子突然伸出双手按在了五条悟的脸颊上,用力地揉搓着,微微弯起眼睛,轻声说道。
——对不起,悟。
“工作也要加油哦。”
【对不起,悟。】
【我们果然不一样啊。】
五条悟选择更加漫长而怀柔的改革道路,他有这个实力,他也觉得有这个时间,他有一个宏大的理想,他想改变整个世界。
津岛美知子却不能拾人牙慧,她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实力,她果然没办法成为一个引导者,她的愿望很小,她只是想活着而已。
“我会支持你的。”
【但我们终究要背道而驰。】
津岛美知子不知道,当五条悟终于意识到她选择走上了那条没有余地的血红道路的时候,到底会作何反应。
但津岛美知子不能迟疑,她不能给五条悟阻拦她的机会,于是她轻轻握住了五条悟眼上的绷带,遮挡住了他看向这边的眼神。
因为这是生存之战。
五条悟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心猛地一沉。
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五条悟总是对重要之人的事上下意识地退缩,他总是这样。早在夏油杰的事情上他就下意识地退却了,他不敢去想夏油杰可能处于困难之中的可能性,于是他错过了夏油杰的异常,最强决裂,挚友叛逃。
五条悟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于是他在津岛美知子的事情上也退缩了,他不敢去想那话中是否蕴含着让他会感到后悔的预言,他也不知道现在就戳破那层窗户纸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津岛美知子很狡猾地将选择权交给了他。
五条悟是人,他也会惧怕后悔,所以不出所望地,也正如津岛美知子所愿,他选择了故作不知。
然后她突然听到五条悟低声说道。
“美美子……你好几天没来看我了,我很想你。”
明明之前几年不见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说过,可津岛美知子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她其实知道的。
五条悟总是无意识地害怕被人排挤,他从一开始就和别人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可他其实也不愿意就这么一个人活着,所以他才握住了津岛美知子的手,他将她带入了自己的生活,同样期待着对方也接纳自己。
“这件事结束了我就去找你。”
在做出这个保证的时候,津岛美知子听到了身后来自京极夏彦的笑声,她不想知道他到底因为什么而发笑,至少现在,背对着太宰治,她只是保持着悲伤的微笑,盖住了五条悟的眼睛。
【所以才说,这样可不行啊。】
后面的太宰治默不作声地微微一笑,虽然他看不到津岛美知子的表情,却信心十足。
【五条君,你这样只会让自己出局呢。】
好不容易送走了五条悟,虽然是开车过来的,但津岛美知子并不打算好心先送太宰治回去。
“这也太无情了,怎么还没用完就要把我扔在一旁了?”
太宰治的脸上露出了和刚才津岛美知子如出一辙的苦笑,他双手插兜耸了耸肩,旧话重提。
“美知子,你真的不会感到犹豫吗,也许九条先生给你安排的路也并不是正确的,我不理解你表现出来的信任。”
直到现在,他还是想要一个答案。看得出来他完全不理解这种感受,直白点说,就是太宰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家人。
津岛美知子没心思挖苦他,要说犹豫么……那当然还是在犹豫的,但这并不是因为不信任九条壮马,而是还不够信任自己。
“你在说什么傻话。”
津岛美知子坐在驾驶座上白了他一眼。
“你真无聊,信任家人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即便「家人」对自己有所隐瞒?”
太宰治紧紧地盯着津岛美知子的嘴型,他想知道她回答之前是否会犹豫。
——但她并没有。
“没错,即便有所隐瞒。”
津岛美知子说得斩钉截铁。
“但家人是不会伤害你的,只要知道这点就足够了。”
——这就是九条家的教育方针,也是来自九条壮马教育性的指导。
说完,她就摇上了车窗,扬长而去,只留给太宰治一肚子的尾气。太宰治望着那辆红色的跑车的背影,脑海里突然响起九条壮马的话。
「家人之间并不是只有信任存在,还有爱。有了爱自然就有牵挂,所以才做不到互相坦诚。但是说到底,还是对这份爱抱有迟疑,所以才会产生犹豫。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彼此之间会毫无保留。」
太宰治叹了口气。
距离他明白这个道理还要很久很久,至少现在,他仍然无法理解这种情感。
津岛美知子并不关心太宰治的心理状态,她只是在开车的同时连上了蓝牙耳机,先发了消息给某人,同时又给九条壮马拨了个电话过去。
“九条先生?我今天不回家了……嗯,我去事务所一趟,晚上就留在那边了。”
津岛美知子的声音十分轻柔。
“别担心,没什么大事,好啦,你才是,别老瞎想,记得早点休息。”
“……明天见。”
九条壮马愣愣地看着传来忙音的话筒,表情有些怅然若失。站在一旁正端着水果盘的宫濑豪见到此景动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对身后的仆人摇了摇头。
“撤下去吧。”
他把水果盘放到一旁,望着九条壮马坐在沙发上的背影,幽幽地说道:“要君不回来,美知子也不回来吗?”
“要的话,是被山崎君叫走了。”
九条壮马对津岛美知子的情况避而不谈,宫濑豪也没有追问,但他们都对此心知肚明。
“我们,真的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宫濑豪又低声问道。
无论是对山崎要,还是对津岛美知子。明明他们是应该被依靠的大人,却什么用场都派不上,他感到很难受。
“我已经做了我所有能做的……现在也只能相信他们,相信他们可以突破重围,也相信我做的选择是正确的。”
“……说的、也是呢。”
宫濑豪重新微笑了起来,看起来毫无阴霾,完全看不出他的内心其实就像是被燃起的火焰灼烧一般的疼痛。
“那就只能先把食材重新冻起来,等明天再做吧。”
别的事情暂且不说,至少在这件事上,在这句话上,宫濑豪是绝对赞成九条壮马的。
因为宫濑豪确实也相信着,自己做的选择是正确的。
同样都是被担心的年轻人,山崎要这边的情景看起来倒还不算暗流涌动。他只是照常给自己的养父处理着财务上的问题,然后又修补了一下网络漏洞。
在他敲击键盘的时候,山崎慎一郎就背对着他站在窗边吞云吐雾。
山崎要查出了财务方面的问题,正打算向山崎慎一郎汇报的时候,却听见他先一步开口。
“你很在乎她?”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意外地,山崎要好像知道他说的是谁,他心头一跳。
山崎要知道津岛美知子不喜欢山崎慎一郎,这其中有很大的原因还是他。但山崎慎一郎对津岛美知子的态度倒是一直很温和,或许是看在九条壮马的面子上,又或者看在津岛美知子年纪轻的份儿上,总之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倾向。
虽然山崎慎一郎是他的养父,但说实话,山崎要一直看不透他,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现在说这个到底想做什么,山崎要也没有丝毫的思绪。
19岁的白发青年抿住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没错。”
没有山崎慎一郎,山崎要也许早就死在某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养父的身份为他提供了安稳的生活环境喝优渥的物质条件,即便这是有代价的,那也是无法抹去的恩情。
“——比我的命还重要。”
可没有津岛美知子,山崎要绝对不会对未来抱有期待。如果没有遇见她,山崎要只会像以前一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活着也只是因为山崎慎一郎还需要他。是津岛美知子让他明白什么是活着的意义,15岁那年,津岛美知子牵起了山崎要的手,赋予了他新生,于是他终于开始像正常人一样对人生抱有期待。
如果一定要将两人放在天平上衡量,那山崎要的选择也已经很明显了。
山崎慎一郎回头瞥了他一眼,看到养子紧绷着的脸哑然失笑。
“哦,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
他掐灭了手中的烟,一脸放松地靠在墙上,未灭的烟雾在他脸上徘徊,这让他的面孔有些模糊不清。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决心而已。”
“那是什么意思?”
山崎要一愣。
“就是字面意思。”
山崎慎一郎淡淡地说。
“你想帮上忙,对吧,不过以你现在能接触到的东西,想追上她也是天方夜谭。”
这倒并非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说教,反而是过来人的经验。
——全说中了。
山崎要没有说话,是因为哑口无言。但同时,他从山崎慎一郎本该照常看不出情绪变化的眉眼里恍惚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怅然感。
他缄口不言,也是因为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但是山崎慎一郎却突然绝口不提刚才的话题,又恢复了那副谦谦公子的样子单手插兜,扬了扬下巴。
“说吧,查出什么问题来了?”
就好像刚才眼中闪过的忧郁只是山崎要的错觉一样。
喜欢装深沉的无聊大人。山崎要死鱼眼一秒,然后开始汇报正事。
“这几个项目的钱财流动不正常,和市场正常行情不符。”山崎要这么说着,调出其中相关成员的名单,“至于他们向外联络的IP,查是查到了,但恐怕也只是一个小中转站罢了。”
说实话,财务不是他专业,后面的IP查询倒还勉强算专业对口。山崎慎一郎为什么特地叫他过来处理这件事,恐怕这背后还别有深意。
山崎要下意识多瞥了两眼那个成员名单。
“唔,别瞎看。”
山崎慎一郎淡淡地瞥了山崎要一眼,顿了顿,继续说道。
“等她让你看了你再看。”
他就说么,肯定有点关系,但是何必这么拐外抹角地提示,跟津岛美知子呆久了,山崎要的思维多少变得有些直来直去。
但总之,别管心里想的是什么,现在的山崎要表面也只是顿了一下,撇了撇嘴。
“她不会让我看的。”
那就更要不择手段地看。
向来不在养父面前有情绪波动的少年脸上明晃晃地写着自己心里的意图,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一点也没被山崎慎一郎的话影响。这场面让山崎慎一郎看着忍不住在心里摇头,他这个养子以前是多么冷酷的一个厌世小天才,如今被津岛美知子带的都快变成……额,反正他不好说。
虽然津岛美知子成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她却总能给身边的人带来生的希望,这让山崎慎一郎觉得很有趣,同样也很感慨。
……她母亲可从来不这样。
津岛美知子可不知道有人在念叨她,她甚至连个喷嚏都没打出来。虽然出来的时间不算晚,但从东京开到横滨需要的时间可不短,等津岛美知子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将近黑下来了。
不过好在她想找的人可都不会这么简单下班。
完全不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资本家的想法有什么不对,津岛美知子在路边停下了自己那辆有些显眼的跑车,摇下车窗,涩泽龙彦一副纡尊降贵的样子站在车的旁边,俯视着驾驶座上的外甥女。
“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嗯,至少他还愿意听自己说话。津岛美知子熟练地无视着自家舅舅的冷言冷语,手肘抵着车窗托着脸,歪过头笑吟吟地说道。
“如果我把九条家近二十年的交际网名单交给你,你能多久筛查出来我想要的情报呢?”
涩泽龙彦沉默了一下,他侧过眼打量着津岛美知子,微微挑眉,罕见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你要查谁?”
“一个在龙头战争的时候和你打过交道的人。”津岛美知子倒不是在卖关子,她只是在引起涩泽龙彦的兴趣而已,“他的异能很特殊,是究极反异能者……”
津岛美知子顿了一下,看到涩泽龙彦如她所愿那般正眼看了她一眼,很显然,第一步已经成功达成,于是她收回打量的眼神,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名气也大得很,是曾经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之后又轰轰烈烈地叛逃了——”
涩泽龙彦狠狠皱眉:“喂,那不是那个太宰治么。”
家长对黄毛小子总是抱有最挑剔的眼光的,不管对方是不是只是单相思,条件是不是其实挺好的。涩泽龙彦更是对哪个野男人都没什么好脸色,能上手敲打的都以自己的方式敲打了一番。只不过当时太宰治还没进跑道,所以自然而然地被无视掉了。
“唉……”津岛美知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舅舅,我感觉我和他之间现在的关系有点暧昧了呢。”
涩泽龙彦感觉自己崩裂了,他按捺住想要掐人的手——不管是眼前的津岛美知子还是远在天边的太宰治,他总有一天得掐到一个。
他叹了口气:“说正事吧。”
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津岛美知子收起了脸上的情绪,垂着眼睛说道。
“我查不到太宰治来横滨以前的经历,不过他好像和九条先生早就认识。以后恐怕他会一直呆在我身边,我无法完全放心。但要做成这件事的话,得同时瞒过太宰治和九条先生两个人,太宰治暂且不说——九条先生那里我可做不到。”
“这么轻易认输,真没出息。”
涩泽龙彦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挖苦了一句,然后又缓缓叹了口气,这种情绪对于他来说其实不常见,现在恐怕也只有在血脉相连的津岛美知子面前会表现出来。
“就这一件事么?”
不管是出于敏锐的直觉还是那玄之又玄的血脉相连,总之,涩泽龙彦确实没猜错。
津岛美知子顿了一下,将手放了下去。
“我还想查……擂钵街的那个实验室。尽管资料都被销毁了,但我至少还能找到一个知情人。”
她握住了操纵杆,缓缓转了一圈。
“他被关在港/口/黑/手/党的地牢里,我看,除非搞出什么乱子,否则很难见到他。”
涩泽龙彦挑了一下眉:“随便我做什么都可以?”
津岛美知子虽然对万物态度都是同样的平淡,但还是有意在规劝涩泽龙彦收敛一点的——无论是出于什么心理。如今这种态度倒是有些少见,涩泽龙彦在心里漫不经心地猜想,他这个原本还有一点点天真的外甥女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随便你做什么都可以。”
津岛美知子缓缓地重复着,看起来相当有说服力。
“但,不是现在,你还没消停多长时间呢,现在就顶风作案,我不敢保证接下来你还能不能自由行动。”
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总拦着涩泽龙彦。
津岛美知子歪着头,微笑了一下。
“在大闹一场之前,还有一种方法打发时间。那个实验室的总负责人U现在改名换姓去了某个以酒名为代号的组织,代号是尊尼获加,他和太宰君也颇有渊源。”
剩下的话津岛美知子没说下去,但压榨苦力的想法已经明明白白地展示出来了。
左不过又是拿未来查到的太宰治二十年内的家庭人际关系挨个筛选罢了,不是什么难活,但是侮辱性极强。
涩泽龙彦冷笑了一声:“你最近胆子是不是变大了。”
敢拿他当免费低级劳动力了。
“因为,你不是说你什么都知道吗?”
津岛美知子粲然一笑,然后一脚踩下油门,听到发动机的声音,涩泽龙彦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免得自己形象受损吃一肚子尾气。
望着红色的车尾灯,他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从那句有点儿欠揍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撒娇的意味。想到这里,涩泽龙彦那张万年处事不惊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名为匪夷所思的表情。
他们家真是没一个正常人。
——总之,他决定先拿讨厌的太宰治开刀。
暂且不知道远方的太宰治正因为自己而即将倒霉,津岛美知子愉快地去往下一个目的地。这期间,她又接到了来自家庭医生的电话。
“听九条说你今天不回来?”
“嗯,我晚上住事务所。”津岛美知子转动着方向盘,“你现在给我打电话,是出结果了?”
“这种事情加急的话很快的,我还以为这么大的事你肯定要回来当面确认。”
新堂清志声音清冷。
“既然如此,我就直接说结果吧……检验结果是,不支持这两个样品符合亲生关系。”
“……果然啊。”
津岛美知子缓缓叹了一口气。
“我也这么觉得。”
“这两份样本到底是……”
津岛美知子打断了新堂清志的疑问:“既然没有亲缘关系,那就不重要了,把数据都销毁掉,然后忘掉这件事吧。”
新堂清志沉默了几秒:“我知道了。”
他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同寻常,微微皱眉。
“没问题吗?”
“没事的,清志先生。”津岛美知子轻轻地说道,“别担心,至少现在事态还在可以掌控的范围内。我们明天再见。”
做了属于今日的第二次告别,挂断电话,津岛美知子又一次踩下刹车。
不久后,坂口安吾的办公室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至少对于坂口安吾本人来说是这样的。
“你知道你自己本人的行动也在被时刻监视吗?”
坂口安吾头疼地捏了捏鼻梁,他还远没有到能下班的时候,所以此时正稳稳地坐在办公桌前,右手还握着笔。
“你来干什么?”
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津岛美知子一边在心里对这种情景摇头感慨,一边熟稔地坐在了会客用的沙发上,一手搭着沙发的后背,一手上下掂量着一张黑色的邀请函,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诶……坂口先生,作为关系友好的同事,你应该会收下这份婚礼请柬的吧。”
坂口安吾险些将手里的钢笔捏断,他身子后仰,磕巴了一下。
“谁……和谁?”
瞧瞧他这不值钱的样子。
津岛美知子瞥了他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当然我的婚礼啊。”
眼看坂口安吾的下巴要脱臼了,她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
“当然,只是个模拟婚礼,相当于炒热气氛的仪式。”
闻言,坂口安吾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感觉后背冒了不少汗。
“喂,津岛,你别说话大喘气……不去,我和你不一样,每天工作很忙的。”
“但是新郎是太宰君哦。”
津岛美知子换了个姿势靠着扶手托住半边脸。
坂口安吾哽了一下:“你认真的吗?你是在逗我吧。”
“真的,新郎是太宰君。”津岛美知子好整以暇地偏过脸,“虽然我也不想这么发展,但没办法,事实就是如此难料。”
坂口安吾望着津岛美知子温婉的侧脸,默默垂下眼睛。
“不……他不希望我去吧。”
津岛美知子疑惑:“管他干什么,你不是把他当朋友么,参加朋友的婚礼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我看你朋友好像很少的样子,还是别错过这种机会比较好。”
她说话还是这么能暖人心房。
“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这份友谊就已经不再和我有关系了。”
坂口安吾嘴角的弧度很僵硬,一看就知道是在故作轻松。
“这样也很好。绝对的孤独——生存本身就孕育着这样的东西。我无法拯救谁,也无法安慰谁。没有救赎就是救赎,没有道德就是道德……我是这么想的。”
就是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坂口安吾这个家伙才会年纪轻轻发际线就已经接近地中海了。
津岛美知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坂口安吾的方向气势汹汹地走了几步,然后“啪”的一下把门票拍在了桌子上。
“去不去?”
她的声音淡淡的。
津岛美知子的眼睛里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怒其不争,她的眼睛就像镜子一样澄澈,坂口安吾能从其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身后的落地窗并非完全隔音,他能听见晚高峰的车流声,就像一双轻柔的手按摩着他那疲劳的大脑。对面大楼的霓虹灯光打在津岛美知子的脸上,让她像是蒙上了一层异国风情的面纱,看起来不像是此间之人。
他无法在这样的津岛美知子面前口是心非。
他当然是……渴求陪伴的。
他当然是……珍视那段友谊的。
“……我去。”
津岛美知子微笑了起来。
“那到时候不见不散。”
津岛美知子来得快去得也快,坂口安吾匪夷所思地望着她纤细的背影,不敢相信她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给他送入场券。
在这种事情上,津岛美知子的信誉已经跌破谷底了。
津岛美知子过来确实不可能是为了他这一件事,关于这点坂口安吾的猜想是没错的,不过事实究竟如何是任凭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出来的。
就仿佛买了横滨全城游套票一般,一刻都没有为坂口安吾的迷茫而停留,赶往下一个战场的,还是我行我素的津岛美知子。
即将关门的武装侦探社迎来了一位年轻女性客人。
客人有着一头柔顺的白色长发,她随意地靠在门边,就仿佛在拍电影一样,离门口最近的宫泽贤治下意识站了起来,于是客人的视线就放在了他的身上,那双红色的眼眸里闪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此刻,所有社员都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
“我找织田作之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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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侦宰和荷妹的渊源正式开始
时间线是横滨(漩涡咖啡厅)→东京(新郎甄选)→东京(工藤一家会面)→东京(五条悟)→横滨
我真的觉得悟是君子,而小美注定不能复刻他的道路,要成为暴君
麻取宰很缺爱
小要的小小高光,山崎慎一郎其实是荷妈的桃花
舅舅当然针对过中也
小美要开始搞事了
下章拉010老师出来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