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和你见面

　　韩初坐在出租车里，脑子里都是顾清也和赵夏两个人很复杂的情绪，韩初也解释不出来这叫什么，反正应该他们认识很久了，比杨柳和顾清也认识的都久，韩初几乎没见过顾清也情绪失控的样子，整个人就像被突然抽空，但是又重重的立在那里，是空心的笨重的。
　　难道顾清也有女朋友？？操！不是吧。
　　那为什么又要问他那个问题？其实刚刚韩初已经准备问顾清也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但是因为赵夏，最后还是走了。
　　所以顾清也和赵夏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不会真的有女朋友吧？卧槽，韩初胡思乱想。
　　“进去聊吧。”顾清也把赵夏带到了他的心理咨询师，这里科室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一般没什么人。
　　赵夏打量了一下这里面“你这里面挺好的。”顾清也在饮水机旁接水“还行。”端过来放在赵夏面前，赵夏薇薇欠身说“谢谢。”
　　然后对面对坐着，赵夏看着顾清也说“你还是没变，还是那么帅。”顾清也笑了笑“你也是。”
　　“我们之间需要那么生疏的问候吗？”赵夏话锋急转，顾清也得体的微笑也僵在了嘴角，他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他们之间确实不至于如此生疏的问候。
　　赵夏说：“我要结婚了。”
　　顾清也看了一眼茶几，喉咙就像被什么压住了一样：“恭喜你。”
　　赵夏是在顾清也最糟糕的那段时间陪着他的人，见过他发疯发狂，整个人摇摇欲坠，每天酗酒，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是她在那段昏暗的岁月里过来收拾顾清也砸掉的烧烤摊，是她一次又一次去派出所保释顾清也，最后也是她替顾清也收拾行李送他上车，把那段青春，那段不能见光的日子和最底层的顾清也送走了。
　　赵夏喜欢他，怎么骂都骂不走，天天跟在他的后面，捡他丢下来的东西，最后离开他的那天是因为，赵夏说：“顾为，我追不动了。”顾为是他曾经的名字，是曾经那灰暗的二十年里的名字，这个名字后来连同赵夏的那一句我追不动了被他丢在了那个地方，那个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去的地方。
　　也可能曾经有过一点喜欢吧，但是他从来没有坦白过。
　　赵夏这次来找他是因为她要结婚了，其实这五年赵夏也在想，如果当时没有说出这句话。拼命的抓住顾清也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这个疙瘩一直在她心里，她当初甚至都没有勇气用顾清也一句是否喜欢她，所以她这次过来当着顾清也的面哽咽的问出五年前就想知道的问题：“你曾经哪怕有过一点喜欢我吗？” 顾清也没想到，在一天在这个地方再次见到了赵夏，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面对，他眼眶也红了，但他不知道说什么，说喜欢过吧，其实那也不叫喜欢，如果那种在泥地里拼命的想抓住一个人，把她陷入沼泽里叫喜欢的话，那对对方来说伤害太大了吧，于是顾清也说：“没有。”
　　像赵夏那么好的女孩子，应该是要被捧在手掌心的，而不是在他曾经那段时光里用来当擦脚布的。所以他并不想把那段时光里的他用来形容是喜欢赵夏才这样的，那样对赵夏来说太不公平了，可是感情这种东西从来就是不公平的，谁喜欢谁多一点，谁比谁心软一点，谁就活该痛苦。
　　赵夏强忍着眼泪：“那么直接啊。”
　　顾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外面的天早就黑透了，只有这个心理咨询室里点着一盏灯，顾清也说：“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赵夏说。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好去接你。”顾清也说。
　　赵夏看了顾清也一眼：“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清也愣了一下，吸了一下鼻子：“不是要结婚了吗？”
　　赵夏哭了，突然的，又好像是早有预料的，一向情商高，会照顾人的顾医生，此刻就坐在她对面都没有递一张纸。
　　他们在这个空间里沉默着，赵夏其实不想哭的，她来的时候也只是想见见他，见见那个她惦记了五年的人，要结婚了，是家里给介绍的相亲对象，哪里都不是她喜欢的样子，但是人老实，对她也不错，但是就不甘心，就是想再来试一试。
　　其实她和那个相亲对象并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因为她不想再给顾清也时间考虑了，这几年也够了，所以她说她要结婚了，她本来想的也是，如果这次不行，就回去结婚，再也不想了。
　　赵夏从茶几上抽出来一张纸：“不好意思。”
　　顾清也看着她，她其实和从前并没有改变，还是那个样子，她皮肤白白的，双眼皮窄窄的，眉毛一根一根的，但是无法和记忆里那个人重叠在一起，她变的更加沉稳了。
　　顾清也说：“吃了吗？”
　　赵夏擦了擦眼泪，眼睛有些红肿：“没吃。”
　　“下去吃饭吧，楼下有家饭店还不错。”顾清也说。
　　“要不去买点菜，去你家吃吧。”赵夏说。
　　赵夏肯定是还有什么话要对顾清也说的，所以要选在安静一点的地方，饭店太嘈杂了，人太多了。
　　赵夏跟在顾清也后面出了门，走到医院大厅的时候，前台的小护士说：“顾医生，女朋友啊？”
　　赵夏笑了一下，看了看顾清也，顾清也说：“不是，一个朋友。”
　　赵夏眼里的光又暗淡下去了，不是，一个朋友。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本来就是朋友啊。
　　顾清也带赵夏在下面的超市买了一点菜，现在这个时候菜市场早就关门了，可能超市还有一点鱼肉什么的吧。
　　突然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他要死不活的睡在昏暗的小出租屋里，就跟韩初那里一样，天天醉生梦死的，分不清白天黑夜，这个时候赵夏就会过来，硬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拉开窗帘，光找到他身上，他只觉得刺眼：“你能不能别管我。”
　　“不能，赶紧起来，我们一起去超市，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吧。”赵夏说，边说边帮他捡丢在地方的东西。
　　顾清也说：“我不去。”
　　最后还是被赵夏硬拉着到超市买菜去了，就跟现在一起，他推着小推车在后面跟着，原来一晃而过，这些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啊。
　　顾清也拎着一大袋子菜和赵夏慢慢地走回去，这个场景以前也出现过。
　　赵夏来到顾清也家，现在这个家已经不用她收拾了，很干净。
　　原来和以前不一样，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啊。
　　赵夏把菜放在餐桌上，走进了厨房：“你在外面坐一会，马上就好。”
　　顾清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是心思完全不在电视上，打开手机才发现微信有人发消息了，一小时前，应该就是韩初刚上出租车没多久，三条。
　　-你什么意思啊
　　-那个人是谁？
　　-你有女朋友了？
　　顾清也看着那三条微信，不知道怎么回复，索性就关掉手机不回复。
　　空洞的盯着电视机里来来回回的人像，就像在看默剧一样。
　　什么都没看进去的看了半个小时，饭做好了，赵夏脱下围裙，顾清也进洗手间洗了个手。
　　他们对面坐着，赵夏说：“喝点酒吧。”
　　顾清也起身到冰箱里拿酒，拿了上次过年的时候韩初说不喝的那瓶红酒，他不喝现在有人喝了。
　　顾清也给自己和赵夏一人倒了一点，赵夏喝了一口，顾清也说：“别光喝，吃点菜。”
　　酒壮怂人胆，这句话是真的，就算只是一口红酒，还是一直烧到了心里。
　　顾清也夹了一块豆腐：“你手艺还是那么好。”
　　赵夏没有动筷，她根本就没什么心思吃饭，一口把那一杯酒闷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是一口闷，顾清也看到了但是没管，还是在不听的夹菜吃菜，直到已经连续喝了四杯，顾清也才伸出手拦了一下：“别喝了。”
　　赵夏双目通红的看着顾清也：“有些话我如果今天不说出来，就永远没机会了。”
　　顾清也收回了手，放下了筷子，看着赵夏，一瞬间，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他们沉默的看着彼此，赵夏再次哭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泪腺那么发达，顾清也看着赵夏哭，赵夏抬手随意的擦了一把眼泪：“我曾经特别特别炙热的喜欢过你，为了不让你现在感觉到压力，所以我只是用了喜欢这个词，我没喜欢过别人在你之前，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做什么，但是我想见你，我就每天跟着你，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怕，只需要跟着你就好了，我真的甚至都不要你回头看我，我觉得只要让我喜欢你我就很满足了，我心甘情愿的去派出所保释你，我心甘情愿的付出，我觉得整个世界我的眼睛里只看得见你，你不亏欠我的，可是我就是特别不甘心，就是为什么人有时候就是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块呢，为什么那么那么喜欢的人最后也只能是这样呢，那些用尽全力的日子里我一点也不难过，我难过的是后来没有后来。”
　　声泪俱下：“就是我明明知道你有过一点点心动，但是我也知道你不会留在这里，所以我叫你走了啊，那天送你上车，我一个人在原地哭成傻子，我觉得我把这辈子的难过都用光了，我自己当了坏人说放弃你了，因为我知道你留在这里永远都不会好，我要赶你走我要给你收拾行李，可我爱你。”

　　赵夏又抹了一把眼泪，顾清也低着头看不清情绪，赵夏说：“你不用觉得愧疚。我就是想把这些话说出来，我就是想让那时候的你知道，一直一直永远永远都有一个人在你身后，在等你，在爱你，这对于一个人来说很重要，二十岁的赵夏只想告诉二十岁的顾为，我喜欢你，你是最美好的人。”
　　赵夏顿了顿，最后一句话，如鲠在喉，一开口就泪流满面：“所以现在二十五岁的顾清也替我告诉顾为吧，他从来没有被放弃过。”
　　顾清也早已泪流满面，心里的结一点一点被解开，他哭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二十岁的顾为听到了，但是二十五岁的赵夏你一定一定要幸福。
　　她用尽全力保护了二十岁最糟糕的顾为，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让他走，让他拥有更好的生活。
　　现在的爱都掺杂了好多东西，可是赵夏却让顾清也知道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只是因为喜欢你而喜欢你的。
　　他们中间只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但是像隔着一个青春。
　　赵夏擦了擦眼泪对顾清也说：“我也知道了，我明天就走了，”
　　顾清也也抹了抹眼泪：“我送你吧。”
　　赵夏起身：“好。”
　　其实菜也没动多少，顾清也说：“你住哪？”
　　“我定了酒店，明天火车站见吧。”赵夏说。
　　“我送你吧。”顾清也说。
　　“不用了，很近，让我一个人待会。”赵夏说。
　　赵夏走后，房子里只剩下顾清也一个人，如释重负般的躺在沙发上，给韩初发了一句。
　　-明天见一面吧。
　　韩初很快就回复了。
　　-好
　　在火车站门口，顾清也看见了赵夏，上次赵夏从那边送顾清也来到这里，这次顾清也送赵夏回去。
　　也算是有始有终吧。
　　顾清也说：“一路顺风。”
　　赵夏说：“再也不见。”
　　赵夏像级了某个年龄段的我们，什么都不想无论那个人多糟糕，对她多不好，她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个人身边，哪怕知道那个人并没有多喜欢她，最后也觉得够了放手了，告别了，但是还是念着那个人。
　　可能每个人都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是她，只是我们没有勇气再去问那个当初认真爱过的人一句，你曾经有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过我吗？
　　当然答案肯定都是否定的，她真的就像那几年的我们，不管不顾的喜欢那个并不怎么完美的人，后来那些人变了很多，你们也走散了很久。
　　只是再也没有去找过，她却来了，像当初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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