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秘史

　　“你丫这篇稿子太牛逼了。”浦强边对老金说，边给他到了一杯菊花茶。

　　老金去西南大山里冒着风险采访的稿子发表了，成了舆论热点。原本老金在的杂志每期能卖5万份，结果两周之内加印两次，一共卖了15万份。社长十分开心，特批稿费多给3000块钱。

　　兄弟们自然也要以这个为由头聚一下。这次因为没有什么“大人物”，饭局挪到了长安大戏院后面的川办。

　　川办也是川菜，装修不如渝信，但是味道其实比渝信还好，也是味重油大，是老金他们的第二餐厅。

　　老金特意扫了一圈餐桌，全都是老熟人，但是杨知否没来。

　　“我跟我们单位那些小孩儿说了，让他们好好学习金老师的这篇稿子，”易网总编辑阿木对老金说，“现在这些小孩儿，根本吃不了苦，下去到大山里采访就别想了，更别说写稿子了，连标点都用错，也不知道现在老师都是怎么教的。”

　　老金赶紧举起茶杯对阿木敬了一下。虽然都是兄弟，但是阿木所在的易网是门户网站中新闻做的最好的，这很大程度上都是阿木玩命干出来的，所以阿木在这圈人里面的职业地位很高。听了阿木这样的评价，老金也开心起来。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瞎聊天，很快拍黄瓜、夫妻肺片这种常规前菜被一扫而光。而话题早就转移到别的事儿上了。

　　老金看大家的注意力从自己的文章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于是回归到了自己在餐桌上的常态——低头吃菜。

　　“还是小心点儿，”海豹网的老王坐在老金旁边，低声对老金说。

　　“这个事儿现在上面还没有表态，你们这个擦边球有点儿玩火。”老王曾经在体制内工作过，敏感性很强，这句话也让老金心里一紧。

　　“你听到什么了么？”老金问到。

　　“没有。”老王押了一口茶，“没有定论的事情最麻烦。”

　　老金的稿子写完之后，编辑部按照正常流程就给发了，老金自己也没有多想。他所在的杂志本来就喜欢打擦边球，不仅杂志会卖得好，而且江湖地位也很容易建立。

　　作为资深员工的老金对这种选题也是游刃有余，无论是前期采访过程中的准备，还是对采访记录的留存，甚至是行文中对一些字词的斟酌，老金都是相当老道。

　　但这一次，剧本越来越不一样了。

　　一周以后，主编风风火火走到老金的格子间，“你过来一下。”

　　老金资历深，在选题会上也经常对主编的一些想法提出质疑，所以主编一般都不太直接找他，有事情最多是打电话交代就完了，而这次直接到格子间来找，让老金愣了一下。

　　看老金站起来了，主编才转身往外走。只不过这次没有直接去他的办公室，而是一起上楼去了社长的办公室。

　　老金在单位属于闲云野鹤型的人，平日里就是和自己的编辑交流，因为是资深主笔，所以也要参加选题会，和各部门的编辑以及主编打照面。见社长，一年也没有几次，更何况这次是社长主动召见。

　　“社长，人来了。”社长的门是敞着的，主编还是在进门之前轻轻敲了一下门，弯了弯腰，先走进去了。

　　“小金啊，来，坐。”社长坐在硕大的皮椅上，看见老金招招手，他的桌子上摆着有老金那篇文章的杂志，手里拿着一只红蓝铅笔，老金心里第一反应是“红蓝铅笔在铜版纸上能好用吗。”

　　社长办公桌面前有一张长条沙发，主编在靠近社长的那一端挂上了五分之一个屁股，老金坐在了主编后面。

　　“来，你给社长介绍一下这篇稿子怎么选的题。”主编转过头对老金说。

　　要是平时，老金的回答肯定是“这选题不特么是选题会上通过的么”。但是此刻，主编已经把头转过去对着社长，而社长又带上了老花镜，拿起了红蓝铅笔，在摊开的杂志上一行一行扫着，显然也是在等待老金的回复。

　　老金就把选题会上的讨论说了一遍。说到中间的时候，社长摘下老花镜，拿起双层玻璃真空杯，呷了一口茶，但并没有抬头看老金，而是眼睛仍然留在办公桌的边界内，显得若有所思。

　　“你这个稿子，采访记录在哪里？”社长出其不意打断了老金，突然抬起眼皮，一道明亮的目光从眼缝中闪射出来，面色仍然和蔼。

　　“我发了一份备份给编辑。”老金也有点儿紧张了，当时自己为了安全，在返回北京之前将所有的采访记录烧掉了，但是之前拍了照片发给了编辑。这当然并不是常规的操作。

　　“就是马波。”主编接茬道。马波是这篇稿子的编辑，刚到杂志社没有多久，就轮上头版编辑，工作勤恳，对主编更是敬重。老金确实是把采访记录的照片发给了他。

　　“采访的过程中，有没有听听当地政府的意见呀。”社长接着问。

　　这个问题又是让老金心里一紧。按照以前的惯例，打擦边球的稿子，他们都不太会去找政府。但是一次饭局上，老金听到浦强说，专业的新闻一定要保证采访的客观中立，也就是要把各方面的声音都听到。于是这次老金还真的是在回到北京之后，给当地县政府打了个电话去询问，虽然对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老金也算是“去了解了政府的意见”。

　　社长又带上了眼镜，低着头看稿子。

　　“行，社长，那么我们先这样。”主编并没有让整个氛围冷场。起身带着老金往外走。

　　出了办公室，老金以为主编会和自己一起下楼，结果主编一句话没说，转身又回了社长办公室，并且把门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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