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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将军!
“哟,我怎么随随便便路过这里就捡到了个小乞丐。”陆衣微微勾着唇,对怀中的小孩说。
本是怀着促狭的心思,见到宫锦鸿随之变得湿润的眼后更觉得好玩。
上一世这个人可没这么好欺负的。
宫锦鸿是个一出生就阴差阳错远离了政治中心的小皇子,等他被找到并迎回宫时,前朝后宫的权力划分已相对有基础。
前朝历来实施的休养生息政策为大襄国奠定了很好的财政及民生基础,成帝在此基础之上则开始谋求更进一步,欲征服接壤的西夷、蛮族及匈奴,进一步扩大大襄国的地域版图。成帝骨子里流淌着好战的血液,崇尚以武治国,自登基以来,对军工及军队的投入远远高于前朝,少年时率先发起针对西夷的征战,此后便是连年的征战,期间一度除匈奴外的蛮夷之国都成了大襄国附庸。但凡事总需平衡,成帝的强硬手腕促使了四周蛮夷之间的合作,战争也从大襄国的绝对胜利开始慢慢倾斜。
到宫锦鸿入宫的这一年,大襄国首次连败。不可避免的,成帝对这个孩子也有些迁怒,宫锦鸿入宫后的生活也因此受到影响。上一世的宫锦鸿手腕强硬,智计过人,加之又有气运在身,遇险总能逢凶化吉。在民间声望逐步提高的他在敌人眼中,却是个十足的蛇蝎美人。
“锦鸿不是小乞丐呀”宫锦鸿乖乖窝在陆衣怀里,偷偷地看着自己的衣服和手。
衣服是脏兮兮,手也是脏兮兮,可真的像是个小乞丐了。
慢慢、慢慢的,眼里当真蓄起了要落不落的眼泪,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陆衣就稀罕地看着,心中纳闷的想,这人傻了后,竟是变成了个小哭包了。
“你家住哪个方向呢,哥哥送你回去。”
第一天,陆衣想,先找到小宫的家。
小宫所在的房子在岳巧镇的边缘,屋子破败,围墙也长久没人修缮的样子。
陆衣在离大门的不远处将小宫放了下来,背着手看着小宫一步三回头的向家里走。
等宫锦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陆衣也转身步行回去。
陆衣知道,上一世的宫锦鸿虽然人生轨迹是顺利的,但其中隐藏的很多皇子身份所带来的危机其实并不少,上一世的宫锦鸿能够顺利度过危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宫锦鸿自身的能力强,但现在情况却不一样,这一世的皇宫对现在的宫锦鸿来说或许意味着危险。
上一世陆衣从一开始就站在太子阵营,对宫锦鸿的处境几乎可以说是漠不关心,所以现在却是并不清楚危险到了什么程度,也不清楚宫锦鸿曾经经历过什么。
陆衣在心里描绘着现在像张白纸版的小团子宫锦鸿,有点疯狂地想,或许现在就可以带着小宫私逃。
过了一会儿,他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沿着剧情走,陆衣有大将军独子的身份,对部分剧情有着先知优势,保住宫锦鸿的把握更大,假使贸然脱离剧情,任务首先肯定是再无法完成,其次,且不说现在不清楚破坏剧情的后果如何,陆衣现在的身体才13岁,宫锦鸿才6岁,就这样私逃,就算不死在朝廷的追击中,路途的颠沛也足以杀死两个这样小的孩子了。
陆衣双肩沮丧的塌了下来,现在就真的是个孩子的模样了。
宫锦鸿此时在柴房练习烧火,待会母亲回来做饭就需要做。
烧火对于宫锦鸿来说很难,但为了逃避被打,宫锦鸿每天都在偷偷练习。今日出门宫锦鸿就是要去山上捡可以烧的枯枝败叶回来练习的,但因为去的半路遇到陆衣,就没有去了,幸好之前捡的木头还剩了一些,不然又不记得要怎么做就要完蛋啦。
宫锦鸿不懂尊严等更复杂的东西,但已经懂了伤心和疼痛是什么感觉。
宫锦鸿整个人都快伸进了灶台,对着里面的火种拼命吹,结果只吹起了灰,灰到处跑,锦鸿顿时被呛到了,咳嗽着退回来,刺激的眼泪都出来了,头发和脸上也到处都是灰。
又钻进灶台尝试了好几次后,还是没有吹起火来。
“锦鸿太笨啦”宫锦鸿慢慢抱膝坐在灶台前的地上,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太阳落山了有一会儿,四周都安静的过分,等没有电,就是漆黑的一片,只有灶台里的一点火星,是唯一一点光亮。
突然,不知道哪里起的风,“砰”的一声把门吹关上了,宫锦鸿四周望了一眼,漆黑的房间,关上的门,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爬起来就向门的方向跑去,推开就向院子中逃,躲到了枣树后面。
宫锦鸿抹了抹脸,“哎呀,锦鸿哭啦”,宫锦鸿看着自己被眼泪沾湿的手,然后慢慢蹲坐了下来。
他现在脑子里又变得空空,关于烧火的练习记忆又开始变得模糊又难以理解,下次依然不会做,但关于今天遇见一个从树上落下来的人的记忆却奇迹般地被留了下来,
“哥哥”宫锦鸿在心里小小声地说,后面又不满足的说出了声,“哥哥”,一会儿又好像害怕秘密会被谁听到,哥哥就被偷走了似的,宫锦鸿抬起右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过了一会儿,又将左手也捂上了,那双眼睛却露了出来,晶晶亮的笑弯了,像只偷到油吃的小老鼠一样。
“后天就走么?”
陆衣皱着眉。
陆母浅饮了一口手中杯盏,笑着说:“我看你这皮猴是玩儿的乐不知蜀了,我们出来许久,你倒是不想爹爹。”
“爹不揍我我就想。”陆衣嘴上胡乱应着,心中却真的有点着急了。
上一世确实也是这几天就走了,但离宫锦鸿被接入宫应该还有着两三个月,自己这么早的就走了,宫锦鸿现在变这么傻,没自己护着可怎么好。但现在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一个好的理由说服陆母。
陆衣晚膳时都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晚膳后,陆衣假装要及早就寝,等到听到院子里没有声音了,就立即起身穿衣,还把桌上的小点心都揣上,偷偷从后门溜出去找宫锦鸿了。
他翻墙进了宫锦鸿的院子后就在各个房间外探头探脑,借着月光往里看,结果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宫小傻子,不禁又疑惑又担忧。
等路过柴房时,顺便透过窗望了一眼,却刚好望见墙角蜷缩着一个灰衣裳的小孩。
那一瞬间,陆衣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心中的感觉。
陆衣走去推了推门,发现门是锁的,就选择悄悄翻窗进去,宫锦鸿已经睡着啦,陆衣就很小声地悄悄走过去,弯下腰,满怀温柔地把这只可怜的小老鼠抱起来,藏进了自己的怀里。
今天晚饭时宫锦鸿果然最终还是忘了要怎样生火,这家夫妻已经习惯了拿宫锦鸿当出气筒。他们的生活因为各种原因太过辛苦,一天的不顺和怒气都借机发泄在了宫锦鸿身上。
宫锦鸿挨了顿打后又被关进了厨房,晚饭也没吃。
“锦鸿好害怕。”
宫锦鸿蜷缩在墙角的时候觉得好饿呀,又好痛呀。
他悄悄探出头看看四周,什么都没有,就迅速地跑到窗边把窗户推开,才感觉自己又能够呼吸了。
锦鸿趴在窗边看向外边,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寒冷的月光照下来,地上仿佛凝结出糖霜,
“不能吃的。”锦鸿又垂头丧气的走回了墙角抱膝坐下。
他想到今天遇到的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见呢。
想着想着宫锦鸿就睡着了,梦里的他出现在一片雪地里,他又在那棵树下看见了哥哥,这次哥哥把他从地上捡起来抱在怀里,飞起来飞了好高好远,最后落在了山上,这里的山上没有雪,地上长满了各种颜色的小花,宫锦鸿从来都没有见过,真的好漂亮呀!
哥哥说,这里就不冷了。
宫锦鸿点点脑袋,就开心的四处看。
他转过头对哥哥说,锦鸿摘花给哥哥,哥哥在这里等锦鸿好不好呀。
他看到哥哥笑着点了点头,就转身跑去摘花。
他摘了一朵又一朵,总觉得要送给哥哥的话还不够漂亮。最后终于摘到一朵最漂亮的花,他转头就想跑到哥哥身边,但一转身却发现哥哥不见了。山上安静地吓人,只有山风在不知疲倦的吹着。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花,往前走着,四处看着,但是哥哥不见了。
“哥哥呀”他小声的叫出声,但是周围都没有人。
他慢慢走到悬崖边,面无表情的把手里的花扔到了地上,抬头看着天。
天好高呀,人生怎么这么长呢。
陆衣抱着熟睡的宫锦鸿靠坐在墙边,柴房内混着树木和泥土的味道,黑暗里能看见隐隐约约的积柴的轮廓;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怀里可怜的小老鼠动了动,拉回了陆衣的思绪。
他低头看去,正看见在黑暗中慢慢睁开的一双流光溢彩又晶莹剔透的眼睛。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
像是暗夜里缓缓振翅的蝴蝶一样艳丽,又像是春日初发的青芽一样纯美。
上一世,这双眼含着眼泪和微笑,最后随着主人的死去而永远不再绽放,在过了这么久之后,循着死亡与生命的河流溯回,陆衣终于在梦以外的地方,再一次遇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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