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

　　这一天，顾泽琰没有到学校去。林天上了车才发现，驾驶位上的人不是他，不经意间皱着眉，盯着旁边的男人。被委派来接孩子的是顾泽琰的一个手下，被小孩盯着的时候，莫名后背一凉，恍惚间似乎看见了顾泽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随后拍拍脑门，觉得一定是没睡醒，不然怎么会觉得一个小孩会有琰哥的气势。“琰哥有点事，让我来接你回家，顺便带你吃晚饭，想吃什么尽管说，琰哥买单”小孩的目光终于收了回去，不知为何竟然松了口气。“不用了，送我回家，家里有吃的”是的，回家，家里确实有吃的，但是除了零食就是水果蔬菜，男孩却不会做饭，但是男孩不想在外面耽搁，他想回家，也许能快一些见到男人。
　　阮浩并没有觉得男孩的话有什么问题，他巴不得赶紧把这小孩送回去，他觉得，除了顾泽琰应该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照顾一个小孩，还给他做饭洗衣服。
　　阮浩怎么也想不到，顾泽琰这个狠辣出了名的主竟然还会做饭。大概是一个周末的下午，他们一堆人聚在一起打牌，正常来说，打一下午牌晚上基本上都会去酒吧夜店之类的地方休闲休闲，可顾泽琰四点半就扔了牌说回家，这可惊呆了众人，都怀疑顾泽琰家里是不是藏了小娇妻，嫂子有门禁，可顾泽琰却说“回家给小崽子做饭”说完不理会石化的手下拿了外套出门。
　　“琰哥回家做饭？我没听错吧”
　　“琰哥还会做饭？”
　　“琰哥哪来的小崽子”
　　“琰哥有儿子了？”
　　“琰哥说的孩子会不会是林勇的那个小孩”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决定，去他妈的孩子，打牌重要。
　　很快，车停在了男人家小区门口“我就送你到这吧，琰哥还等着我回话”男孩点点头，却没有下车，他掏出了顾泽琰前不久给他买的学生手机递给阮浩“留个电话”阮浩愣了一下，看着男孩严肃认真的表情，鬼使神差的就把他的电话存进了男孩手机，等男孩下车，他才反应过来，降低车窗问男孩“你要我电话干什么”男孩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跟男人学了十成“不时之需”说完进了小区，阮浩打个冷颤，他有一种看见了琰哥的诡异错觉。
　　晚上七点，小孩已经写完了作业，平时这个时候，男人已经在厨房忙碌了，男人有时候会脱了上衣，赤裸着上身系着围裙，带子系在腰后，靛青色的围裙趁着小麦色的肌肤十分好看，男孩总是默默的看着，他尚未明白，他对这个男人的执着是为了什么。这时饭菜的香味会充斥着房间，放荡不羁的男人会带着一些居家的气息，连挑衅一样的笑意都柔和了许多，当然，这只是男孩单方面认为的，因为大多数时候并不是这样。
　　“小鬼，把饭菜端出去”每次顾泽琰这样说的时候，男孩总是会默默走进厨房，端着盛好的饭菜，放到餐桌，甚至不会计较顾泽琰对他的称呼。顾泽琰刚开始还奇怪，小孩怎么如此乖巧，后来大概想明白了，孩子可能饿了，他大概也不会想到这个不大的孩子会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当然，今天的厨房什么都没有，料理台干净整洁，比顾泽琰的衣柜还整洁，男孩默默瞥一眼卧室，从未关上的门能清晰的看见，衣柜的门缝夹着一条男人的内裤。小孩耳根有些热，干脆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橙汁坐在沙发上喝，然后打开电视机放了一部动画片，小孩大概也不知道，像他这样冷着脸看动画片的小孩，估计世界上仅此一份。房间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空旷冷清，但是男人在家就不会这样，男人的气息会填满整个房间，在房间里不会觉得冷，也不会觉得孤独。
　　小孩的动画片播完了，果汁喝完了，揉揉小肚子，他觉得饿了，但是男人还没回来，小孩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十点了，但是他却毫无睡意，抱着沙发的靠垫，男孩缩在角落，回想起父亲过世那天的恐惧，男孩冰冷的面具再也带不住了，牙齿紧紧咬着沙发垫的边缘，努力忍着哭声，眼泪浸湿了小脸，也浸湿了沙发垫。
　　临近一点，小孩听见了钥匙开门的声音，警惕的盯着门口，直到看见浑身是血的男人开门走了进来，白T恤已经完全被血染红的，男人把T恤团成一团，按在腰腹的伤口处，身上还穿着早晨出门的外套，衣服下摆染了血，男人的脸色苍白，放肆的笑容也好像失去了颜色，唯有语气依旧那么欠揍。“呦，这俩眼睛红的，兔子精啊”顾泽琰脱了鞋径直走到浴室，染血的衣服直接扔在地上，男孩站在浴室门口看着顾泽琰原本结了血痂的伤口因为他的东西又开始流血，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你受伤了”“你那不是废话么，别愣着，去给我拿药箱”顾泽琰靠着墙站着，虽然是有人开车送他回来，但爬上四楼让伤势加重，止了血的伤口一抽一抽的疼，失血过多消耗了他的体力。男孩不敢耽搁，跑过去给他拿了药箱，顾泽琰打开碘伏淋在伤口处血痂被洗去，露出约七八厘米长的伤口，皮肉外翻，里面渗着淡黄色的组织液，止血的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贴好纱布，最后用绷带缠住腰腹才算是缓过劲。
　　顾泽琰脱了长裤，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血迹，随手围了条浴巾，抬头一看，小孩还在门口站着。“干嘛呢，别人洗澡你也看，回去睡觉”小孩没听他的，一直盯着他腰上的绷带，顾泽琰捡起地上的衣服，从口袋里掏出烟叼在嘴里，用力揉一把男孩的脑袋“我还死不了，别看了，赶紧睡觉，还上学呢”男孩终于点点头，回了卧室，顾泽琰去阳台抽完一支烟也回了卧室躺下，男孩睫毛颤动，显然没睡着，顾泽琰也不管他，关了小台灯，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之中，隐约感觉到一只小手伸到了他这边，在探他的鼻息，随后身边的小孩似乎终于放下了心，去往常一样抱住他的手臂沉沉睡去。
　　林天睡醒的时候，顾泽琰已经起床了，林天发现男人不在，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想我不想直接跳下床，光着小脚丫跑到厨房，看见忙碌的男人，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拖鞋穿上，去洗脸，早饭很快就好”顾泽琰看见小孩来了，本想调侃两句，却看见小孩光着脚，皱着眉把男孩赶走，也没了调笑的心思。
　　顾泽琰的伤经过一晚上并没有好多少，所以他只简单的热了牛奶和面包，煎了鸡蛋。刚端上桌，小孩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一会阮浩会来送你去上学，放学也是他接你，嗯，就是你昨天见过的那个叔叔”顾泽琰喝了一口牛奶，为了不让伤势加重，只能让别人帮他暂时送下孩子了。林天皱着眉十分不满意男人的安排，“我可以自己上学，不需要别人接送”
　　顾泽琰有些意外的看一眼小孩，虽然学校和他家离得不算远，可也有好几站地，走过去不现实，坐公交车的话…“你打算怎么去”“我可以坐公交车，以前也都是坐车的”小孩的回答打消了顾泽琰的疑问，顾泽琰最终没有打电话让手下过来，只给小孩拿了些零钱。“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小孩点点头，放下筷子，喝完了温热的牛奶，背起小书包穿鞋出门。“孩子长大了…”顾泽琰看着小孩出门，轻笑嘟囔一句“长大了一点都不好玩”
　　小孩趁着等公交车的时间，拨打了那个他昨天要来的电话，显然，这么早男人并没有睡醒，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阮浩，昨天顾泽琰怎么受的伤”听见这一声清清脆脆的小孩嗓音，阮浩一下从睡意朦胧中清醒，“小家伙，琰哥的事我知道的可不多，你怎么不直接问琰哥”“我会问他，现在先回答我的话，他的伤是怎么回事”男孩脸色一沉，想起昨天晚上男人浑身是血的样子就心情烦躁，不想他出事，不想他…死？男孩不确定。“毒龙昨天抢了琰哥的货，琰哥带人扫了毒龙的场子”阮浩的情绪有些低落，大概他怎没想到顾泽琰会受伤“嗐，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一个小孩…”“行了，我知道了”男孩挂了电话，反复分析他刚刚一闪而过的想法。这不对，不该是这样，我应该杀了他，我应该盼着他死，他死了我才报了仇，他是杀父仇人。做了十多分钟的心理建设，男孩到了学校，一整天没精打采，却因为他越来越孤僻的性格，原本跟他交好的朋友也渐渐远离了他，男孩觉得，这没什么，他此生只有一个目的，杀了那个男人，所以他没必要处理人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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