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曲

　　“连带着你腹中的孩子，陪你一起看着你的丈夫抛弃…你……”
　　“或许我会可怜她，因为她的丈夫即将离她而去。”

　　这样的话语在若儿脑海中不停盘旋，纵然是耳边疾驰而过的风也无法将它们淹没。

　　“哪来的孩子……不可能……”若儿使出全身力气才勉强说出这样零散的字句。如同火焰一般的灼热在侵蚀着她的身体，让她痛苦难耐。
　　不经意的一瞥，若儿竟看见自己的手上出现了一道蔓藤一般的鲜红血迹。
　　“司楠……司楠……”她无法抑制地喊着他的名字。

　　司楠一手扶着怀中的若儿，一手死死拽住了马缰。若儿的手在他的怀中胡乱拉扯。他该知道她有多么痛苦，因为他自己也常常经历着这样的酷刑。

　　“若儿，我在。”
　　听到这样低沉的一声，她像是突然安静下来。可是没过多久，她又开始继续了刚才的动作。

　　“别抛弃我……”
　　这样的声音听来像是在抽泣着。
　　司楠让她的头紧贴在自己的胸口，却也不答。

　　怀中的女人像是已经折腾得筋疲力尽。渐渐的，她的口中止住了喃喃自语，手脚也不再挣扎。
　　“司楠……我们要去哪里……”若儿的声音听来是疲惫不堪。
　　“去娜莉海岛，然后解除你身上的封印。”

　　总算等到了让她安心的回答。若儿沉沉闭上眼，在他怀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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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神殿。

　　默林看着身前的女人，她手背上的红色蔓藤印迹已经逐渐变浅。
　　就在这时，女人的指尖微微蜷起。

　　默林侧过头去，示意身边的祭司们都退下。
　　“依夏。”他薄唇轻启。

　　女人显然是听到了这声呼唤，于是吃力地睁开眼来。
　　“是你。”她的声音里没有过多的惊诧。

　　默林礼貌地退后一步，给依夏留出了合适的距离。
　　依夏站起身来，首先做的却只是对海皇行礼。

　　“蔓藤红的毒已经褪的差不多了。”默林道。
　　“那么，海皇是需要我的报答吧。”依夏只是顾自说着，并不准备抬头看他。
　　其实她心里已经清楚知道，波塞冬之所以会救她，一定是有了要交代给她的事。

　　“给你下毒的人是尤尤吧。”默林说道。
　　依夏眼波微转，然后点了点头。
　　“如果有幸，能不能请你去一趟娜莉海岛。”
　　他的话让依夏十分意外。
　　“海皇的命令我一定会遵从。可是……不知道您是有什么目的。”

　　默林却偏偏在这时侧过头去：“我想她需要你的照顾。”
　　依夏会意地点头，不再多语。简单的行过礼后，她就准备离开这里。
　　“别忘了，带上我的祭司。”默林在她身后说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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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莉海岛的一切让司楠忍不住驻足。一瞬间，他以为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若儿，我们到了。”司楠的口中是这样低沉难辨的话语。
　　若儿轻应了一声。

　　这里的一切与冰雪无关，就像是无意被遗落在大洋之中的天堂。

　　若儿忽然觉得身子一紧。她抬眼看去，原来是司楠正警醒地看着前方。他似乎在借由这动作在提醒她即将到来的危险。
　　她向前望去。果然此时正有个白色的人影在向他们靠近。那人走地不紧不慢，像是在这里等候已久。

　　若儿想要伸手拽住司楠的手，却发现使不出力气。
　　这些都看在司楠眼中。他伸出手去覆在她的额头，果然是在发烫。
　　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时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司楠十分警觉地看向前方。

　　若儿吃力地偏过头去。此时这个人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她的金发垂在双肩，屈身行过礼后才慢慢抬起头来。“若儿。”她语带柔和。
　　司楠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挡在若儿身前，却等到若儿一声轻唤：“依夏。”

　　依夏会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示意他们顺着自己的指引而行。

　　司楠显然是犹豫着，低下头去心疼地看着怀里的女人。
　　若儿轻轻拉扯司楠的衣袖，说着：“跟着她走。”

　　直到看见司楠猛地拉动缰绳，依夏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作出指引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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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宫殿中只是幽暗。若儿迷迷糊糊地倚在司楠怀中，只知道他们这是跟着依夏在前进。

　　“就在这里。”
　　伴着依夏的这声，若儿眼界之中突然有了光亮。
　　随即，若儿的身体所及之处也都是难得的柔软。可司楠才刚松手，就让她慌忙拽紧。

　　借着依夏手里的烛光，若儿清楚看到自己的双手——手背上竟然布满了红色蔓藤一般的印迹。
　　不对，刚刚才只是覆盖了一只手而已，现在为什么……
　　她下意识地拨开衣袖——
　　此时此刻，她的双手乃至手臂，竟然都布满了这种可怕的东西。

　　“这是蔓藤红。”依夏说道。
　　若儿微微一怔。她突然想起了尤尤——一定是在那个时候……让尤尤拽住了她的手，才让那个女人趁空写下蔓藤红的封印。

　　“怎么解？”
　　说这话的人是司楠。

　　依夏防备似的看了看司楠，低声道：“应该是能解。只是……”
　　在此之前，尤尤曾经来找过她，并逼迫依夏说出苏洛亚的藏身地。依夏自然是拒绝了。所以那个女人才会对她下了毒手并将她推入海中。依夏以为自己那一次一定会没命，却没想到让海皇波塞冬捡回一条命。

　　“那就让我来解。”司楠看了一眼依夏，沉声道：“告诉我解除封印的办法。”

　　这个男人的冷酷让依夏一时怔住。她避开他直白的目光，低声说道：“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会尽快了解。而且，现在若儿的身体似乎并不允许使用这样的法术。”
　　司楠紧抿着嘴唇，轻放下若儿的手。
　　若儿知道依夏的话有了别的意味，不禁惊慌起来：“不会的。”

　　面对若儿的固执，依夏轻摇着头，温和地说着：“我想司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一个多月。”

　　若儿脸上顿时黯然失色。直到亲耳听到依夏说出这样的话才让她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两个月前的她，还在海皇的宫殿之中。

　　“可她现在很痛苦。”司楠面不改色地说着，“所以我想尽快解开这个封印。”
　　“我知道。可是，请你们相信我。”说着，依夏看了一眼憔悴的若儿。
　　若儿感知了她的目光，微微侧过头去。

　　“那请你好好照顾她。我会去寻求大祭司的帮助。”依夏向司楠简单嘱咐几句，便很快离去。

　　等到依夏离开许久，司楠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若儿，你相信她？”
　　若儿只是点了点头，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说着：“当然。她是母亲的姐妹。”
　　司楠点头会意，也不再多问。他轻抚过若儿额头冒出的汗滴，而后掌心逐渐向下。大概是因为毒的作用，她的面色潮红，看来极不自然。
　　他该明白她有多么痛苦，可是……
　　“司楠，我……”她想要道出满心的歉意，却让司楠的举动止住了话语。
　　司楠竟然不动声色地解开若儿的领口。

　　“司楠……”她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喘息。
　　可是他不理会她的疑问，只是顾自撩开了她的衣领。

　　果然不出他所料，此刻在她裸|露的胸口上竟然也爬上了些微红色印迹。尽管司楠并不知道那个对若儿下了毒手的女人是谁，他却也已经了解那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若儿也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这些东西，忙不迭地伸出手来捂紧胸口。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着，突然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碰自己的右脸。她害怕让司楠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她需要那副面纱。
　　潜意识中，若儿想起那个女人留下的那句话来——尤尤说过，要让她以这样不堪的样子被抛弃。果然，现在的一切都在向他昭示着她的丑陋。
　　“给我，我的白纱……”她胡乱地触碰眼前一切所能看见的东西，唯独不去试探那只温暖的大手。
　　可是她却偏偏让那只手擒住。

　　“你不需要那东西，若儿。”
　　司楠的话让若儿清醒半分，可她却依旧紧捂着自己的右脸。
　　司楠伸出手去缓缓将她的手从脸上移开——此时若儿的脸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若儿看到司楠眼中的淡定，这才放弃了挣扎。

　　“若儿，告诉我，为什么会有那面纱。”司楠的突然发问让若儿心里一紧。
　　她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也是她——以前的娜莉公主写下的封印。正因为她，我的脸才会……”说到这里，她突然不敢再继续下去。她害怕司楠想象她那副模样。

　　司楠似乎也明白了其中原因。原来先前传闻说海皇的新娘带着面纱是这个缘故。可是即便如此，波塞冬却还是执意选择了她作为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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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祭坛之后的依夏，径直向西北方向而去。然而在半路，她忽然驻足，像是听闻了什么奇怪的动静。
　　她的身后凭空出现了两个身材高大的男祭司。

　　“是海皇派你们来的吧。”依夏背对着他们说着。
　　“当然。毕竟您已经很久没能回去了。”
　　依夏冷笑了一声，道：“是。看来我现在必须得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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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的几天，若儿一直待在祭坛里。
　　蔓藤红的毒时而发作，让她痛不欲生。但是司楠每次都会以幻术为她减轻痛苦。
　　每一次的折磨对若儿来说都是难熬。两人的坦诚相见让她不得不面对让自己一身的红色印迹被他看遍的现实。比起皮肉的痛苦，面对这样不堪的自己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折磨。

　　这天，若儿才刚从痛苦中复苏，如同受惊的小兔一般倚靠在司楠怀中。她忽然想起五年前，当洛亚还在她腹中的那些时候，也是司楠一天天地使用幻术给她减轻疼痛。
　　只是现在……她垂下眸子，自己腹中的孩子却成了两人之间的沟壑。

　　正在这时，依夏突然到来。

　　“若儿，还好吗。”依夏简单地伸手附上若儿的脉搏，温和地说着。
　　“还好。”说着，她借着司楠的力气站起身来，然后向依夏微微行礼。
　　“司楠，我有话想跟你说。”
　　听到依夏这样意外的邀请，司楠毫不犹豫从床边站起身来，像是默认了接受。
　　若儿见状，说道：“那我出去就好。”
　　依夏面露难色，却也不能阻止：“别离开太远。”
　　“嗯。”若儿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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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祭坛里一待就是半个月。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司楠在照顾她。依夏偶尔会来看望她，每次总会带来一些有关蔓藤红的事情。可是这些东西，依夏只会对司楠说明，却从来都对若儿保密。

　　刚刚恢复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若儿独自一人来到海边。
　　冬日里难得有这样的晴天。她面向大海，暖风自她身后吹来，掀起了裙摆。

　　她不经意地低下头去，竟然看见了水中倒映的自己。此时她的脸上有着病态的红晕，看上去憔悴不堪。
　　若儿微微弯下身去，有些不忍看着这样的自己。
　　她想要伸出手来触碰自己的脸颊，却才意识到手背上那些可怕的红色蔓藤。她将指尖探入海水之中，一瞬间冰凉彻骨。

　　可是仅仅这样还不够。

　　若儿突然将整个手背没入海水之中，然后将另一只手覆盖在那只手之上。她想要以海水来洗去手上的鲜红，可是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罪孽就像她肚子里那个生命的种子，一旦埋进了土，就会不停生长直到破土而出。

　　就在这时，若儿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因为她分明看见水中出现了另一个人倒影。

　　金发碧眼的男人，无论走到那里总是夺目的那一个。可是……

　　“若儿。”

　　直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头顶，她才更加确信自己看见的并非幻影。
　　若儿抬起头去，眼前的男人正是这大海的主人，默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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