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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孟水芝的手拉着他的一角衣袖,缠缠绕绕,不肯松开,一截光滑的手臂裸露在空气之中,谢屹眉头微微蹙起,明明是生病了的人,怎么这个时候还如此任性,露出这么多皮肤,要是病情再加重了怎么办。
于是他便有些不悦地说:“松开。”
孟水芝缩在被窝里,只露出半张脸,满眼都是委屈:“我真的怕黑。”说着,又瞅了瞅窗外一片暴雨滂沱,忽而又是一道轰隆隆的惊雷,吓得她整个人都战栗了好几分,可那娇滴滴的手指却依旧攥着他的衣袖不肯放开。
划破天际线的惊雷的银色闪光照亮了她此刻泛着红晕却惨白的脸庞,谢屹只能在床边坐下,孟水芝如愿,可她的手却依旧还不松开,像是生怕他跑了似的。
他心里对她的孩子气觉得好笑,将她冰凉的手从自己衣衫上拿下来,再叠起一处被角将她的手臂盖住,又细心地替她理了理浑身周围的被子,确定没有一处漏出来的缝隙,才放了心。
谢屹又看孟水芝,她一双眼睁得老大,一会望着天花板,一会又眼巴巴地望向自己,也不知她在想着什么,模样倒是可爱。
“你还不睡?”他问。
“刚才要睡着了,又被你吵醒了。”她带着浓浓的鼻影轻轻地回答,“我是最怕打雷天的,偏偏你这里还停电。”言语之间全是委屈与责怪,明明是她赖在这里不走,而他也不过是好心喂她吃感冒药而已,此刻反而还怪上了自己,真是个娇蛮无理的。
谢屹不愿理她,想站起身来离去,但又想着孟水芝一定是又要拉住自己不让自己离开,免得她又推开了被子惹得一身凉病情加重,他觉得自己不如就在她的床边坐一坐哄着她睡着好了。
“喂,你怕鬼吗?”孟水芝见谢屹坐在床边并不说话,便问他。
谢屹不知孟水芝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有些不明所以:“鬼?”
“嗯,就是鬼。”她的一双眼在此刻亮的可怕,有着不明的情绪,“听说,雨夜天阴气重,最容易有孤魂野鬼出没。”
“按照科学道理来说,你说的鬼,应该是一种不明磁场形成的怪异现象。”谢屹说,“特别是你说的雨夜天阴气重,这大概就是你说的鬼怪磁场形成所需要的特定条件。”
“看来你是不信。”孟水芝对谢屹一板一眼机械的分析并不觉得无趣,反而耐着性子:“那么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故事?
“这也是我很小的时候听别人讲的。”她带着鼻音略微沙哑的嗓子缓缓道来:“大概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事了,刚好也是发生在你们B市。有一处住宅,建在山坡上,因为是上世纪的老房子,所以在选址上难免不会太讲究,住在这里的人回家时老要爬一段长长的坡路。”
孟水芝顿了顿,似乎在回忆:“虽然回家很累,可住在这栋住宅里的居民每天最开心的事却是回到家里站在阳台上,能够望见一整片视野开阔的江景。原来这一处住宅虽然建在山坡上,可却面朝着流淌过B市那一条江河。哦……感觉和你们这里有点像呢,你家这栋房子是什么时候建成的啊?”
谢屹听见孟水芝发问,毫无感情起伏地回答:“大概和你故事里说的时间差不多吧。”
“哦~”被窝里的孟水芝发出诡异的笑声,“那还真是太巧了。”
“真巧。”谢屹敷衍地附和。
面对谢屹一副摆出看戏的脸孔,孟水芝毫不在意,而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继续讲了下去:“也是在这样一个深夜吧,狂风暴雨,有一位居民打着伞踉跄着爬着台阶回家,才加完班的他很疲惫,加上下雨,视线有些模糊,总而言之,他在长长上坡的台阶下,忽而看见台阶的尽头站着一位白裙子的女人。”孟水芝说着,笑了笑,在这一片漆黑的房间里,除了她的声音,便只有窗外的雨声与雷声:“那位居民吓得抖了抖,伞落在了地上,他害怕地全身发抖,捡起了伞后再看,却发现台阶的尽头处已经没了那个白裙子女人。他以为自己一定是因为加了一整天的班太累了所以看错了,所以松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家里。后来第二天他出门上班时,遇见了住在这里的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太太,老太太为人生僻,这位居民虽在这里住了好些年,却与她不熟,因此平时遇上也只是随意打打招呼敷衍过去。可没想到,今天他从老太太身边经过向往常一样打招呼时,平时从不搭理他的老太太却叫住了他,反而问他:‘你昨夜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那居民听后大惊失色,心里想,难不成是在指昨天半夜他看见的那白色的奇怪东西?但转念一想,那不是他的幻觉吗?于是便敷衍笑笑,对老太太说自己没看见什么啊。可那老太太却冷笑几声,直言道‘你可是骗不过我的!’那居民顿时觉得背脊发凉,却又不敢确信,那老太太见他面色为难,便又开口说道:‘你看见的是不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那居民见她说的和自己所见的的确一模一样,着实十分震惊,但却又不敢细说,只是摇头称不曾看见。”
“那老太太见他如此执意不肯说,便笑:‘那你试试今晚站在阳台上,说不定你又能看见她。’那居民听了后心下疑惑,但又害怕,只是敷衍两句过去了。这一天他的工作又很忙碌,待到他下班时又已经是半夜了,而且这天和昨天一样,又下起了大暴雨。在这居民回家的路上他便一直惴惴不安,三更半夜,回家的台阶上青苔泥泞,四周一片荒芜不见人影,他走在路上只觉得一股无端的恐惧从心中缓缓升起。因有昨天的经历,所以他爬上台阶时,便不敢再抬头去看远处的尽头,生怕再看见那穿着白裙子的女人。”
“那那位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双脚不是应该出现在他一直低头看着的地面上吗?”谢屹清冷的声音在一片黑暗的房间里响起,孟水芝侧眼看他,见他脸色毫无惧色,而是一脸正经地在替自己分析:“恐怖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
“你那个太俗了。”孟水芝说,咳嗽一声,谢屹见状,又替她理了理被角,孟水芝顿了顿,又神色凝重地讲了下去:“那居民就这样一直低着头匆匆走到自己家单元楼的楼下,才松了一口气。可这一刻的松懈还未有多长,突然,他听见自己身后的一片雨声中,传来了一声空灵幽怨的歌声,似在幽幽哭泣,唱着不知名的曲调。声音哀怨至极,惹得他瞬间寒毛炸起,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下子就迅速跑上楼,冲回了自己的家里。”
“那居民心中惊骇至极,回到家中,依稀还能听见那幽怨的歌声,混杂着雨声,隐隐约约,有不似真切。他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也许只是不过是雨夜中狂风呼啸的声音而已?何必自己吓自己呢?那居民这样想着,随即壮了壮自己的胆子,开始顺着那声音,朝阳台走去,准备去一探究竟。”
讲到这里,天边忽而一道闪电闪过,银白色的雷光照进了谢屹与孟水芝两人身处的这一件屋子,将两人的脸庞在一片漆黑中点亮。
听着轰隆一声惊雷,孟水芝顿了顿:“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阳台上。探出头,却听那歌声似乎越来越清晰,他顺着那声音寻去,朝阳台外,一看——”
说到兴起处,孟水芝故作阴森地笑了起来,一双手突然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狠狠拍在谢屹的身上:“他看见了一个白衣白发的女人,正站在楼下的江边悬崖处,望着他哀哀地歌唱!!”
她猛地一鼓作气吓了谢屹这么一大跳,自以为气氛营造地很好,却见谢屹坐在窗边,一脸淡漠地望着自己,眼里一片平静。
他岿然不动的模样,顿时让孟水芝觉得自己反而像个傻子。
她顿时有些欲哭无泪,嘴边冒出一句“切,没意思”,又匆匆躺下。旁边的谢屹见她没了兴趣,却反而抓住她问:“你说的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在雨夜天里唱歌?”
因为先前为了讲故事吓吓谢屹,孟水芝耗费了太多的精神,此刻便有些神情倦怠,因此只是敷衍着回答:“谁知道呢,大概是有冤情吧。”
“在明清的话本小说中,这类女鬼的出现,大多都是有冤情。”谢屹用手握着下巴,认真地思考起来,“女人总是至情至爱,因此爱而不得,爱而又悔,爱而又怨,才会这样长久徘徊于一处,阴魂不散。”
什么至情至爱,爱什么不得,一会又悔又冤的,孟水芝听他说的井井有条,却觉得复杂,毫无兴趣。
“照你这样说,女人死后不也得成这样的女鬼了?”孟水芝反问谢屹。
“首先,鬼这种东西大体上是不存在的。”谢屹回答。
哼,死板,无趣!孟水芝瞥了谢屹一眼,“我要是成了这样的女鬼,那多半是因为你,因为我爱而不得,所以我悔恨,我怨念!”
谢屹冷笑:“你方才还说你信鬼神,这时候开这种玩笑,小心一语成谶。”
孟水芝听了后反而来劲:“可你不是先前说没有‘鬼’存在吗?那还怎么成谶?”
谢屹见她此刻兴致勃勃,反而想要与自己好好辩论一番,深知她不过是孩子脾性,也就懒得理她。两人一番斗嘴,总是孟水芝话多谢屹话少,最后孟水芝沉沉睡去,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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