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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纪听好久没这样的感受了。
大脑晕沉,混混沌沌,像是被人从高空推下,连带着世界都天翻地转。耳中是叫嚣着地嗡响,眼前是猩红一片,半张脸被血染红,清晰的唯有他那双如狼般阴翳的眸子。
嗓子里是股甜腥味,他把血吐到地上,忽视全身大大小小的伤,不要命地抡起拳头就打。
“纪听,你还真是条疯狗!”朴辉嚷骂道,一边不断地后退。
下一秒,他的拳头狠狠地打在朴辉肚子上,“我是条疯狗,你不是从一开学就知道了吗。”
朴辉差点被这股力气撕碎,他靠着墙跌坐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冰凉地浑水浸湿裤子,整个人崩溃至极:“我操你妈的疯狗,你他妈知道罩着我的人是谁吗!你敢动我?!”
纪听一脚把对方踹翻在地,少年的下颚紧绷,“我不管谁罩你,就算天皇老子来了我照样打死你。你喊四个人来堵我,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他们几个逃了,那我就全还到你身上。”
一脚都不落下。
朴辉从一开始地大声叫骂到后来的哭泣求饶,什么辈分高的称呼都往纪听身上套。
纪听没一点动容,下巴坠着血珠,俯着身子冷眼看着,嘴里数着:“二十四…二十五…”
还没踹够三十下,对方就晕了过去。至于朴辉一开始嘴里嚷的阎什么,早就被他抛到脑后了。
啧,不经打。
口袋里的手机隔着层衣料嗡嗡镇动,一声接一声,跟催命似的。纪听拿出手机,辨别出人名后,在屏幕上划了好几下都没有接通。
应该是失灵了。
纪听没再管它,抬起步子往巷外走。
对于纪听来说,打架就是进入技校的一门必修课。他在这门课上没什么天赋,拼的就是股蛮力,别人是以技取胜,而他是“杀敌一百自损一千”,一场架下来,浑身青紫都是常事。
纪听本人对此毫不在意,只要能赢,管它什么办法的。
但随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昏沉,他不免暗骂了声,他妈的,打架还是要带点脑子的。
—
纪听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醒来对着自己的粽子头陷入沉默,不仅如此,他的脸青一块紫一块,肿胀的跟个包子似的。
他把镜子放在一边,一转头又对上一面镜子。得,这手笔真是绝了,这么想让他一起床就看到自己的盛世美颜吗?
环顾四周。
是他熟悉的地方。
“老头,你他妈会包粽子吗?”纪听轻踹了下正在写方案的老中医的椅子。
老中医被踹的措不及防,正在龙飞凤舞的字一抖,成功的与上一格会师。
“你!”老中医被气的不轻,吹胡子瞪眼地扭头瞧着不安生的纪听。
这一看差点两眼一翻挺过去,老中医恨铁不成钢把对方两条腿放平:“你这混小子,一天天的就知道惹事,这次要不是人家心好把你送过来,你指不定就流血过度一命呜呼了!”
纪听翻了个白眼,嘴上说着麻烦,身子却还是乖乖躺着。他换了几个姿势,不是这里痛就这那里痛,最后接受现实像一个木乃伊一样双手放在胸口上,“老头,救我的人是男的女的?”
“男娃娃,人家可跟你不一样,看着就一好学生,长的那叫一个俊俏!”老中医激动地一拍桌子:“更重要的是,一上来直接递给我一把钱!”
永安街的物价不贵。老中医一辈子善良惯了,行医救人的观念早就刻在骨子里。对外看病都是按的最低价。
但少年估计不知道,只是匆匆的把皮夹拿出来。
老中医想起了刚才的画面。
满脸血的纪听被少年背在身后。少年的身子清瘦高挑,力气却大的出奇,推开门后直接把纪听放在病床上,他眸子狭长,气质却清冷凉薄的要命,本该含笑的一双眼,一眼望去却是阴冷冰凉的一片。
怪渗人的,老中医撇了少年一眼。
“给他看病。”少年从皮夹里拿出一把毛爷爷放在桌子上,期间接了个电话,有些不耐烦的应了两声。走时还不小心把身份证从口袋里掉出。
阎灼。
老中医刚给纪听伤口处理完,累的满身大汗,捡起身份证往屋外连喊了好几声,可正巧逢着汉川多变的天气,哗啦啦的暴雨顿时将老中医的声音覆没。
—
“您老人家真是见钱眼开。”纪听说:“现在几点了?”
“七点。”老中医回答,“今年你妈好不容易出警回来一趟,你们家亲戚都在呢,你不回去就算了,还想不开跟人打架干啥?”
“什么叫我想不开打架?”纪听岔开话题,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你是没见到当时的场面,我不就抄了近道,一拐弯就碰上四个人,我这要是不打,今天可不止躺在你这个破诊所了,ICU了我估计都要待好几天。”
“瞎说什么呢!小孩子家家的,成天死死伤伤的挂在嘴边!”老中医连声打断。
纪听笑道:“我发现你这人咋还双标呢?只允许你提,不允许我说。”
老中医瞪了他一眼,恰巧登门看病的人来了,纪听催着老中医去看病。
雨伞在地面斜放,病人是个老太太,一进门就不止的咳嗽,旁边扶着她的是个年轻妇女,一进门就开始尖着嗓子喊人,“裴中医,您快给我婆婆看看,她这一直咳嗽下去可没法子了呦!”
老中医在里屋应了一声,一副“我还有很多话”的样子。
纪听无奈地摆摆手,催促他: “赶快去吧。”
“混球。”老中医留了个倔强的后脑勺。
病房里陷入死寂。
纪听百无聊赖地看着输液瓶里的水一滴滴的往下滴,然后把屏幕失灵的手机按开。
未接来电有三个,剩下的全是短信,他耐心的在屏幕上划了好几十下,最后“砰”的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拍。恢复正常,连停顿都不带停顿的。
每天get一个修机小技巧。
纪听如愿以偿的点开消息。八条短信,一半都是转账消息,他一看,得,他的亲妈出手还挺大方,陆陆续续的给他转了小两万。剩下四条都是问他在哪里。
纪听的手在回复栏停了好久,最后就打了两个字“学校”。
发送成功。
纪听在老中医家待了三天,第四天就偷偷溜走了。
溜走时挑的是老中医最熟睡的点,不喊个三两声喊不起来的那种。
纪听拿着可擦记号笔,认认真真的在老中医的脸上画了个王八,然后在又在他的两边都放上镜子。
“还怪好看的哦。”纪听观摩了自己的艺术品,最后满意的摸上老中医用蝴蝶结绑着的胡须,“再见了,裴爷爷。”
到职高时刚好是下午三点,永安街居住区离烟岚职高挺近的,走路差不多十五分钟就能到。
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纪听嘴里含着棒棒糖,手里拿着个冰棍,头上缠着圈纱带,吊儿郎当地进班。
聒噪的吵闹声顿时熄灭,讲台上沉浸自我式讲课的任课老师得到片刻喘息,感激涕零的望着他。
被围观的人习以为常,吹了声口哨:“都看我干什么?大伙各玩各的呗。”
纪听的位置挺靠前的,在左边第三排,距离空调不近也不远的地方,上课睡觉的绝佳舒适区。
他刚坐下,贺阳铭就跟个小狗似的趴过来,“听哥,我好想你~”
纪听把他的脸推一边,吃冰棍:“滚犊子,老子才不信呢,这几天你怕是野的跟头驴似的。”
坐在前面的簿箐箐正拿着小镜子补妆,她扭头:“纪哥,您真是料事如神,从你住院的那天起,小贺连学校都没来过,今早上你在群里发消息,不出三十分钟他就来了。”
贺阳铭心虚的擦擦鼻子,“听哥,你不在我空虚。”
簿箐箐对着他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纪听咧嘴笑着说了声“没出息。”然后趴下闭目养神。
永安街哪里好就是有一点最让纪听受不了。
太静了。
这几天在老中医家养伤,纪听睡得浑浑噩噩,经常做梦。梦里的世界千奇百怪而又毫无逻辑,大多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他静静地站在迷雾中,像个迷路的人,不受控制的流泪,直至醒来。
人是个奇怪的复杂体,闲下来的时候就喜欢胡思乱想。纪听躺在病床上,脑子里天马行空,把自己这没有意义的十七年走马灯般的过了一边,最后蒙上被子强迫自己睡觉。
学校是纪听最爱的补觉地点。原因很简单,吵。他睡觉时可以听见嬉笑声、翻书声、蝉鸣声,以及老久的电扇发出“吱吱”的旋转声。这些细微的声响成为他助眠的稻草,是他摆脱寂静深渊的一束光。
酣睡无梦。
纪听起来时正逢黄昏,额前的碎发翘起,鼻尖上带着细小的汗珠,与平日的张扬跋扈不同,柔和的光打落在他的脸颊上,静谧的连绒毛都可以看到。
教室里空荡荡的,空调已经关了,只剩下头顶老旧电扇转动的声音。
贺阳铭正低着头在打王者,神情专注,而纪听的桌前是份热气腾腾的米粥。
“啧,醒了就给我吃这个?”纪听伸了个懒腰,像个慵懒的猫儿,拿勺子在粥里拌了拌,“玩我呢?”
见人醒了,贺阳铭把王者一退,苦口婆心说道:“听哥,没玩你,你头上有伤呢,我和箐箐商量好久,觉得重口味食品可能会对你的龙体造成不适。”
“不吃。”纪听不喜欢喝没有味道的食物,恹恹地把粥推到贺阳铭那边,“你最近那边有聚会吗?我要去。”
贺阳铭宛如一个震惊的小鸡仔:“不是吧,听哥,你一个伤员就好好歇着吧。”
纪听满脸不在乎,“快点,别让我亲自找。”
按圈子讲,纪听的圈子更鱼目混杂,前些年纪听玩的野的时候,什么层次的朋友都结交了些。
但论社交能力的话贺阳铭可是烟岚技校公认的交际花,单是出身,巴结他的人都不在少数,小少爷在国际学校待的百无聊赖,决定找找刺激,隔一天就自己转到了技校,体验生活。
贺阳铭在技校里认识的第一个人是纪听。看到对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人很牛逼,不好惹,但符合他的交友准则。于是小少爷就死皮赖脸的跟在纪听身后,一跟就是一年多。
“得得得。”贺阳铭摊手,“听哥,你可别千万自己找,我来还不行吗?”
纪听得到满意的答复,略带奖励的抚摸小少爷的狗头。
贺阳铭身体一僵,随即恢复正常,他在屏幕上滑动几下,问:“听哥,一中在酒吧有聚会,正在招呼人呢,去吗?”
“一中”纪听有点恍惚,“是咱们隔壁的一中”
贺阳铭点头,“对啊,他们学校从宛南高中挖过来个人,听说特别厉害。一中的兄弟们特意给人家开了个迎新会。”
汉川一中这个名字,纪听听了无数次,如果非要用他贫瘠的语文功底来描述这个高中,那就只有一个词了。
牛逼。
汉川一中与他们学校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前者是莘莘学子梦寐以求的学府,是荣获无数奖项,历史悠久的教育圣地。后者则是无数人鄙弃嘲笑的地方。而他们都是被抛弃在这里野蛮生长的杂草。
“问问他们时间。”纪听从抽屉里拿出个大白兔奶糖,放嘴里,“如果能在十二点之前结束的话,那是最好不过。”
“毕竟,我不熬夜。”纪听补充道。
贺阳铭翻白眼,吐槽这个丝毫不符合大佬人设的设定,“听哥,当代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您这是崩人设了啊!”
“边儿去。”纪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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