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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家
隐隐的斗争逐渐演变成战场上双方的鏖战。
丰臣方的真田,德川方的伊达已经确确实实地站在了敌对的位置地上。
自那日山谷一别,政宗便再也未见过信繁。那家伙还好吗?一个人的时候,政宗常常会看着几案上的烛火,这样想着。
“政宗大人在想什么?”突然间响起的声音让政宗猝不及防,下意识地用惊讶的眼神望着发出声音的人。那个人是家康。
“哦……没……没什么。”
家康眯着眼睛,望着政宗,上堆满了看穿一切的微笑。
多年的共事,政宗早已深切地体会到,家康是完全不同于秀吉的角色。表面上他是个乐呵呵的老者,对谁都是一脸微笑。
他的笑容愚人看来只是微笑,弱者看来是慈祥,而强者看来是威严,智者看来是便是猜不透的阴谋。令政宗感到恐惧的是,这个男人在毫不透露自己真实想法的同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将政宗的想法点破。
很快,政宗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是什么风把家康大人吹来了?”
“怎么,政宗大人不欢迎老夫?”
“岂敢岂敢。”
“老夫今日前来其实……”家康停了停,走到房门口,望向宁静的庭院。“想跟政宗大人聊聊。”
聊天?跟我?喂,这老头子到底在想什么?
“哎……人老了,容易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家康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且慢。”政宗打断,他命人拿来前不久从欧洲运来的上好红酒,“边喝边说,岂不更好?”
家康一笑,这个独眼小鬼。
落入杯中的红酒在玻璃杯与透过杯子的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晶莹。家康托起杯子,说道:“众所周知,老夫在孩提时代也是一名人质。当时,老夫被卖于织田家,遇见了当时的少主,后来的信长公。”
家康地耳畔,回荡起少年的呼喊。
“竹千代,你快一点!”穿着华服的少年在山道上奔跑。咣当咣当的木屐声响了一路,惊跑了林间安歇的小鸟。突然间,少年的木屐被横在路中央的树根绊住,只听见扑通一声,少年一头栽在地上。
少年身后的孩童马上赶了过去,惊恐地扶起少年,“少主!!您……没……没事吧?”
此时,少年的额头和鼻尖都已渗出血色,衣服也早已是脏乱不堪。孩童急忙拿出手帕,欲为少年擦拭脸上的尘土。可是少年却一把抓住孩童的手,用不悦的眼神盯着他喊道:“我说过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不要叫我少主!”
孩童受到了惊吓,热热的眼泪渐渐溢满了眼眶,哗啦地全部滚了下来。少年从未对孩童发过这么大的火。
“对……对不起……吉……”
“嗯,叫‘吉’就够了!加上‘法师’两个字搞得我像是寺庙里的老秃驴一样!”少年的脸上又突然间绽放出笑容。他伸出手,轻轻捧起孩童的脸,缓缓擦去他脸颊上的眼泪。“呐,别哭了。刚才对你发火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你是男子汉,男子汉是不会哭的!”
说完,少年拉起孩童的手继续向山上奔跑。
孩童感觉到来自少年掌心的温暖,那种温暖,足以弥补自己作为人质的不安与见不到父母的寂寞。
眼前的光线一瞬间变亮,孩童异常惊喜,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苍茫的大地。近处有大大小小的城池,远处有高高低低的山峰,还有从山峦间露出的朝阳。
“怎么样!喜欢吗?”少年双手叉腰,自豪地说。“这里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之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现在我把它告诉你啦!”
孩童惊讶地看着少年。“吉……这是……”
少年抓起孩童的双手说:“因为,竹千代是特别的!”少年再次看向那片令人激动地风景,“总有一天,我要掌管我现在所能看到的所有土地!到时候,竹千代可要跟我一起啊!”
少年的话和那份极目远眺的惊喜,在孩童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之后,种子生根发芽……
岁月带走了童年的纯真,带来了许多肮脏的情感。
自私、猜忌、冷酷……
群聚的弱者,一定会打着正义的名号不择手段的攻击强者。虽然无法解释,这却也是乱世的一条真理。孩童成长为家康的过程中,便目睹了一个个强者在一帮子小人的重伤下或死或疯,或遁入空门。同时也目睹了,那位少年的蜕变。
作为继承人,肩负起家族命运的同时,也将肩负起来自骨肉之争、权力之争、城池之争的一切折磨。原本性格怪异的少年,在世人眼中愈加疯狂。
火烧比叡山,这种人神共愤的举动,让长大的少年拥有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第六天魔王。
家康记忆里那个少年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信长的安土城落成,作为童年的玩伴,家康被邀请到安土城与信长叙旧。
已经学会掩藏锋芒的家康,来到信长身边。“好久不见了,信长公。”
信长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起身,走到硕大的窗前,静静地望向远方。这里可以看到四面八方的景色,这里可以看到全天下。
“不再叫我‘吉’了吗?竹千代。”
家康一愣,他抬头,看着信长。此时的信长并不是被世人侧目的魔王。
“喂,竹千代,你看。这里的风景和我们当时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差别。可是,为什么我心里却感觉不到那时的兴奋?明明就快得到天下,为什么一点实现愿望的成就感都没有?”信长捏紧了拳头。“说好了要一起夺天下,可为什么按照我的意愿建起的安土城里,没有你的位置……”
信长痛苦地抱着头。家康看到了信长的挣扎,世事的加注在他身上的孤独与疯狂已将他原本的灵魂折磨得残缺不堪。剩余的那些小小的碎片正是童年是那点点滴滴的欢乐的记忆,和名为竹千代的孩子在一起的记忆。
家康感到喉咙一阵干涩,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眼睛湿湿的却流不出童年时的那种眼泪。我也变了啊,吉……
突然,信长换了一种口气,他极为郑重地对家康说:“竹千代,人生在世,所遇之事,全凭天命。我若托付,只将天下托付于你,你明白了吗?”
不久后,信长在本能寺被光秀所杀。家康不知道,那日的信长是否真已预料到自己的末日即将到来。可就是从信长断气的那一瞬间起,家康感到自己的心里多了一份力量。一份夺天下的力量。
红酒安静地卧于杯中,政宗听着家康的话,一言不发。而这也是第一次,政宗从家康的脸上,看到了能表现出他的心事的神情。
最后,家康笑了笑,对政宗说:“政宗大人,你年纪轻轻,有着如此雄才大略,老夫着实佩服。但……说出来也许你会生气,”家康停了停,“得天下是要有条件的,我想你得不了天下。”
政宗心里的确有些气愤,但家康的话却深深印在了他心里。
家康起身,想屋外走去,“看来,这西洋酒,老夫是喝不惯啊。政宗大人,老夫告辞了。”
政宗没有送客。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望着刚才倒给家康的红酒。
良久,他端起酒杯,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今天的酒……有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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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是在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名字了
就用了这个“邪恶”的名字。各位请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