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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疑惑
“怎么回事?”重新坐好,听到外面嘈杂声的小姑娘厉声问道。
“公主”马车的帘子被缓缓掀开,一位身着劲装的英气女子探进身来,遮挡住车外好奇地打量视线,语气恭敬,“是有孩子突然跑到路中间,车夫为了躲避才惊了几位殿下。”
她是楚宜娇身边另一位宫女玉诗,前段时间风寒病了大半个月,如今才好,不同于以柳衣食住行的服侍,她更多负责的是公主人身安全。
简而言之,就是贴身保镖。
“无妨。”外面的哭喊打闹声使得楚宜娇秀气眉头微皱,“那孩子可是受伤了?”她关切道。
“受伤倒是没有受伤,只是……”玉成想着外面的场景有些迟疑,但她最终还是如实开口,“有几个人在闹事。”
闹事????
楚宜娇和自家哥哥姐姐对视一眼,脸上皆是好奇之色。敢拦他们的马车,不知道该说这闹事的几人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将人都带过来吧。”
“是”
围观的人多数只是图个热闹,眼见侍卫来赶,便也知马车内的人非富即贵,自觉离去了。
没过一会儿,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牵着两个孩童走上前来,另一侧,还有几个家丁样的壮汉。
领头的男的刚被拉到马车前便扑通跪下,即使隔着帘子楚宜娇也听得是一清二楚。
对方大声喊冤,说是妇人拐跑了家中的两位少爷,他们这才动手。
“你血口喷人。”妇人闻言顿时也跪了下来,朝着马车不停磕头,“还望贵人做主,这些没良心杀千刀的是想要我的命啊……”
然后楚宜娇他们便听了一个听起来就很传统有老套的渣男故事。男子侥幸考中,又因长得好看被榜下捉婿,便顿时要另结新欢,贬妻为妾。
没错,他们没听错,就是贬妻为妾,原因很简单。新任岳父认为凡事要结个善缘,让女婿抛妻弃子不太道德,便很宽容让妇人做小,孩子养在自己女儿名下就可以。
……
楚宜娇:????好家伙,一箭双雕,皆大欢喜,皆大欢喜个头啊,我呸,真要结善缘,你女儿怎么不去做小。
男的当时就同意了,立马回家要再娶新人,只可惜……故事中的原配是个烈性子,她知回天无力,又认清所嫁男人的本质,便想要和离。大楚一向对和离很宽松,尤其是妇人还处于受害者一方的时候。
“我养活一家老小养活了近十年,离了他谁不能活,而且……”她恨恨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的孩子,凭什么要好端端背上庶子名声,落在那样一家人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
透过帘子缝隙,外面跪着的妇人模样憔悴,面容沧桑,二十几岁的年龄看起来却如同三四十,她用一双并不美丽布满伤痕的粗糙手掌侍奉公婆,供完丈夫读书,又在此时牢牢护住自己的孩子。
脊背挺直,眼神坚决。
楚宜娇轻声叹了一口气,看着两面的表现,内心也有了决断,她招来玉成,“送官吧,记得倒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对方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在事情快处理完时异变突生,妇人怀中年龄较大的一个孩子冲向家丁一方,想要跟他们一起走。
!!!!!
那孩子对自己母亲震惊受伤的眼神熟视无睹,反而振振有词开口,“爹读书不易,这么多年才勉强博得功名,娘又何必苦苦相逼,你们之间的感情难道就比不过那所谓的世俗虚名吗,在娘心中,我和弟弟的感受便不不重要,不值得考虑吗?那陆家不是什么坏人,将来也一定会好好待我们的。”
“娘,你不要再这么固执,和爹置气了好不好?”
掷地有声,字字诛心。
光看他娘快被气得背过气的模样就知道这是有多倒霉,才摊上这么一对父子。
他读书不易,我织布绣花,砍柴种地就容易吗???为了供你爹读书,我连最便宜的治冻疮药都舍不得买。你们吃得,用的,哪一个不是我的血,我的泪。、
妇人面色惨白,嘴唇嗫嚅,终究还是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她无法接受自己用命去爱,费劲心思养出来的孩子到头来竟是一头不辨好坏,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她含着泪水,怔怔看向怀中的小儿子。
楚宜娇见状是真的觉得这妇人可怜,纵使有她平日里将自己摆得太低,过分溺爱孩子的原因在,但是生这么个骨子里自私的玩意,还不如养个棒槌,听说话是个聪明孩子,但这聪明冷血到……极点,母亲的付出就不是付出了?
“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嗯?谁抢她台词?小姑娘愣愣看向一旁,只见平日里温柔羞涩的楚元瑛仿佛变了个人一般沉声开口,他眼含怒气,拳头紧握,撩开帘子冲了出去。
“四哥!!!!”
谁也没有拦住对方。
四皇子望着看见他时便安静下来的孩子,内心不喜更多了几分,他面露讥讽,“怎么?这会就不敢说话了?我倒想听听你这爹有什么好的?”
“我爹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呵,功名?”楚元瑛玩味道,“我看你爹这功名要分一大半给你娘才对,一个靠着女人养到最后过河拆桥的东西也配谈?”
“怎么,怎么可能?”那孩子脸涨得通红,大声反驳道,“我娘大字不识一个,长得也不好看,她根本配不上我爹。”
“要是没有你娘养你们,你早就和你爹一起被饿死了,置于身上的御寒衣物,那更是痴心妄想。”楚元瑛厌恶望了对方一眼,他才不管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是不是有失风度,他有眼睛,那妇人浑身褴褛,手上伤疤密密麻麻。可两个孩子却干净整洁,白白嫩嫩,一看就是被呵护地很好。
没有良心的东西。他骂了一句,然后将视线移向另一侧,温声劝慰,“子女的缘分还望看开一些。”
举止优雅,俊秀清贵,与前一刻的咄咄逼人判若两人。
变脸的速度让周围人一愣一愣的。
“所以以后就让我来保护娘吧。”那个一直待在妇人怀中的更小孩子突然轻声道,刚才也是他拦的马车。他睁着澄澈的双眼与自己的哥哥遥遥对望,“你选爹,我选娘,很公平,但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即使你哭鼻子我也……我也不会原谅你。”
稚嫩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人心中。
楚元瑛看着抱在一起落泪的母子点了点头,重新回到马车上,迎接他的,是两个妹妹诡异的目光。
“四哥,你……”
“四哥,没想到……”
楚宜婉一边津津有味吃着糕点,一边注视着对方侧脸从白皙变得泛红,再到最后红的滴血。
啧,山人不可貌相。
她拍了拍手,声音轻快,“四哥当时可是吓了大家一跳,不过我和四姐一致认为,四哥真的好厉害,完全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嗯。”楚宜姝认真点了点头。
“哪,哪有。”又恢复往日样子的四皇子颇为不好意思挠了挠脸,小声道,“我只是一时看不惯,就随意说了几句。”
“而且……”他眉头紧锁,“我真的搞不懂那些榜下捉婿让抛弃原配的,是猪油蒙了心,不知道动脑子想一想吗?这个男的能为了更上一层楼,抛弃糟糠妻,说不准哪天有更好的选择出现了,他们的女儿就不会被抛弃?”
“今日的新人,明日的旧人,这种男的绝对靠不住。”楚元瑛不解道。
“说不准是被那些话本子里的情爱骗了。”楚宜娇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含糊不清说道,“里面动不动就情情爱爱,山盟海誓的。”
“男人写的东西。”对方长叹一声,“多数是富家小姐一见倾心,再见定情,夸张些些还有私相授受的,学了这些的都是拿自己的未来做赌注。”
“最令人不齿的,到最后还要左拥右抱,娇气美妾。”楚元瑛气呼呼拍了一下桌子,“若是我来写,他们绝对没有好下场,都是小人行径,君子干不出这种事,那些富家小姐也是,不知道好好读书,将来为我大楚好好效力吗?”
……
小姑娘舔了下嘴角的残渣,愣愣看着比往常情绪明显激动许多的四哥,总觉得对方身上正笼罩着一层光圈,光晕上还有四个大字——妇女之友。
不论楚元瑛日后会不会写书,但他此时却切切实实赚足了两个妹妹和公主群成员的好感。
太平公主:“小郎君模样长得秀气,这心也是七窍玲珑的。”
高阳公主:“听他讲话倒是挺有趣的。”
山阴公主:“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虽没什么道义,但也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你看我养了那么多男宠,驸马可是只有一位。”
安乐公主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阴阳怪气笑道,“俗话说得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谁知道某人是不是两边都想要,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驸马侧室的女儿反倒当了凤凰,母仪天下。”
“不过也算不得什么母仪天下,她嫁的还是位昏君,啧,小舅子是昏君,女婿是昏君,你驸马的运气看来是真不好。”
“你说什么?”山阴公主阴森森开口。
“哎呀,你还不知道吧,哦,我忘了你那驸马可没有跟你一起黄泉作伴,做对苦命鸳鸯,人家美人作伴,好生快活,还体验了一把国丈瘾,死得也就比你晚了那么十几年吧。”安乐公主三分沉重三分唏嘘,然后在群中发了个无辜表情包。
“……”
山阴公主觉得这要不是看对方人多,她绝对要撕烂楼上的嘴。她素来知道自己在世时放荡不羁,夫妻情分几分真几分假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死后怎么样,一句话,干她屁事!!!但是这被人明晃晃指出来,真以为她刘楚玉没脾气啊!!!!
喂,说得就是你,有本事开口,有本事别往你那几个亲戚后面躲!!!
如果眼神隔空可以杀人,那么早已经死了无数次的安乐公主:嘻嘻嘻,来啊,有本事来打我啊。
山阴公主:……娇娇,你这里有关于楼上的资料吗,越多越好,急求!!!
楚宜娇:……
我看你们俩不是在皇宫里长大的,而是在工地里摸爬打滚的,一个比一个会抬杠!!!
小姑娘颇有些心累地看着在群里聊(???)撕地热火朝天的两人,周围还尽是一堆不干事实,光会添油加醋的吃瓜群众。
太平公主:无辜
高阳公主:无辜
监国公主:跃跃欲试
福康公主:“可是万一双方真的有一方不喜欢怎么办,然后……爱上了其他人。”她安静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弱弱开口。
群里一时因这个问题陷入了沉默,即使是争执如安乐和山阴公主都静悄悄起来。
“在其位,谋其职,别人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我们是公主,享受了荣华富贵就会付出代价。”监国公主淡淡道,她的几段婚姻基本都是顾全大局下的政治联姻,情与爱更是空谈。
“听起来就是这样残忍啊,我们作为公主多是盛世时的点缀,锦上添花的姝色,但到了乱世皇子还可以一呼百应,奔走复国,我们便只能是无依无靠,四处漂泊的浮萍。”
太平公主轻声低语,死后的漫长时光磨去了她表面的尖锐,或者说,自从大唐覆灭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再没有家了,太平从此只是个虚号。
“所以说娇娇能生在这样一个时代是真的幸运。”
安乐公主紧随其后娇笑道,她比其他人的感受只多不少,“干预朝政,卖官鬻爵,官员多出其门又如何,我父皇那般宠爱我,但太子之位还不是李重俊那家伙的,他可以笑着盖下我自己做的诏书,却不愿意让他的女儿做皇太女。”
讲到最后安乐公主的声音愈加黯淡。她明明也是父皇的骨肉,为什么就是不可以呢?
“我们的宠爱是镜中花,水中月,看起来灿烂,但一戳就破,新皇登基,关系好还好说,关系不好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高阳公主轻嗤一声,“只说是青年才俊,却也不管喜不喜欢。”
“不过这些都是无用功,我们再怎么样也比当时普通人家的女儿好太多。真让大家撇下这荣华富贵,又有几人愿意?”她咯咯笑了起来,语气中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讥讽。
福康公主作为话题的提出者,感情却不像其他人那般激动,她永远都是那副温声细语的样子:“我反抗过,但这份反抗便是大逆不道。”
楚宜娇静静聆听着她们漫不经心下隐藏的挣扎与无奈,她们都曾在历史中抒写下或好或坏,或浓或淡的一笔,但到头来,也只是化为一抔黄土。
我真的可以做到吗?小姑娘不禁迷茫起来,她穿越前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小说,电影,游戏……无数件琐碎小事便可以构成她一天的快乐。
即使是穿越后,在未曾恢复记忆前,楚宜娇也是出身尊贵,无忧无虑的五公主。凭着这短短几年的被迫成长,她真的可以坐到想要的那个位置吗?
“为什么不可以?”太平公主对这份怀疑很不悦。
“我……我也不知道。”楚宜娇苦笑道,“不说父皇的心思,便论长,我前面还有八位,论贤,我现在抛去宠爱,基本上是默默无闻。”
“你是嫡出。”
“嫡出也不能决定一切。”小姑娘看着群里的消息思绪繁杂,“而且……”她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将这不知道真假的消息和盘托出,“听说我父皇便是因当初的继位风波,而对女子参政……颇为不喜。”
不仅如今的女官比前朝要少许多,留下的也多是无关紧要的虚职,而且子女教养方面,似乎也正有意无意地分隔,像先皇时期,皇子公主所学内容基本一致,各方面全面培养,但现在,她们平日里接触内容明显弱化于自己的兄弟。
她大姐和二姐更是早早许配驸马,与朝政无缘。
楚宜娇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她面前的这条路却依旧是迷雾重重。
“唉。”
“叹什么气。”太平公主斩钉截铁道,“即使没有路,我们也要杀出一条血路,你的机会比我们好多了,若是放弃,那才是真的愚蠢。”
“而且,你还有我们,咳”她轻咳一声,“虽然大家在历史上没有一个成功的,但我们可以总结失败经验,我就不信,这么多人还帮不了你一个,好歹我们中的许多也是从权倾朝野过来的。”
楚宜娇:“生活好难。”
就这样,小姑娘在一路的一心二用中,既要兼顾哥哥姐姐,又要不冷落群成员,来到了书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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