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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翌日,风筱从床上爬起,无事可做,开始等着什么。可惜她越等,越觉得时间太慢,终于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太响,她才觉得等一顿饭来貌似是不可能了。人是铁饭是钢,就算她只算半个人吧,不吃东西还是会虚弱。直到再也忍不住,她才走出去四处乱逛,希望可以碰到奚仲,能够请他帮忙解决这一问题。
街上的族人看到她,依然是奇怪的眼光,纷纷走避。她想起昨日奚仲说的话,开始对这种眼光不以为意。没关系,谁怎么看她她都不在乎,在她心里有个人占了全部的地方,只要这个人说她跟他是一样的,那她就可以自欺欺人说自己没什么不同了。
整个街上,没发现有类似食铺的地方,风筱惊诧,忽然想起娘曾说过,梦貘一族食梦为生,那么她在这里,不是要活活饿死么。
别的地方她不认识,只好又转回昨日到过的神殿。奚仲不在,她却看到另外一人——和奚仲一样,白发玄衣,只是脸庞霸气了些。他看起来不苟言笑,风筱也不敢和他交谈,正想出去,他便叫住她:“你是风筱?”她回头,道:“是。”那人点点头:“奚仲昨日告诉我了,婵幽大人找到你,他去带了你回来。我是归邪,同奚仲一样是护将。你……可有什么事么?”
风筱尚未想到如何说明,肚子便叫起来,如此倒省了事,什么都不必说了。归邪听到响声,忽然笑道:“你以前想必是吃五谷杂粮的吧?奚仲大概忘了,你去幻瞑宫旁的屋子找他,他会教你如何食梦。”风筱点头,也回了一笑。这个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肃嘛。他会冲她笑,奚仲连笑都没笑过。
她费了好大劲找到那间屋子,奚仲正在里头忙着,看见风筱,问道:“休息好了?”风筱不想跟他矜持,直接道:“我饿了,可是没东西吃。”奚仲想了想,皱起眉:“你娘,没有教你食梦?”风筱摇头:“娘和我一样,是吃东西的。”奚仲有些理解,身在他乡,自然随俗:“那么过来吧,我教你。”
奚仲念出咒文,顿时四周的光芒不见,黑暗拢下来。眼前泛着点点星光,忽飘忽远,奚仲道:“这些是人类的梦境,只要念出方才的咒文,便可看得到。食人之梦,不要多做窥探。梦境有强弱之分,光亮强度不一,所带灵力也有多少的不同。梦影雾花,尽是虚空,因心想念动,方万物有生。梦是人最本质的欲念,有些人执念太强,梦境也会带上共鸣的力量,陷进去会和做梦之人一样,无法逃脱。对于灵力弱的人,先从较弱梦境开始,以免被吸入其中。”说罢,手上托起一个闪着柔和光芒的梦境,递给她。
风筱去接,却瞬时被拉了进去。这个梦,大概是上元节,到处都挂着花灯,异彩纷呈。风筱自小不太和别的孩子一般,由爹娘陪着过节;长大后,更是孤独一人,从不去热闹的地方,这般漂亮的场景,许是第一次见,牢牢吸引住她的目光,也不去想饥饿之事了。梦的主人,是个青衫男子,容貌看不清楚,在灯海和人潮中寻寻觅觅,忽见一女子身影,正是自己要找之人,那男子开口叫道:“紫瞳,紫瞳——”风筱愣住,那是娘的名字啊……娘曾说,爹爹把她们都忘了的,怎么还会梦见?难道在爹爹心底,依然念着娘么?
那女子回过头来,男子递给她一个花灯,道:“我们去放灯,一起许愿吧。能遇见你,我何其有幸,盼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风筱忽然泪流满面,这个心愿,娘盼了多少年啊,能够在梦里相见,也是好的。娘,你知道么,不论他变成怎样,他没有忘记你……
忽然奚仲出现在身边,风筱回过神来,不再掉泪。奚仲将她从梦中拉出来,似乎没想到她的能力如此之弱:“你的情感太杂,如此不好。我族向来清心寡欲,才能在梦境中来去自如。”
风筱抬起眼,奇怪道:“同喜同悲,人之常情,有何不对?难道你没有挂念之事,没有在乎之人?总有一天,我要看看你的梦境,才晓得你心里装着什么。”奚仲仍是面无表情,道:“我族以食梦为生,自然无梦。梦乃人的牵挂和期盼,我只一心为幻瞑,并无其他挂心之事。你若继续如此,可要一直饿下去了。”这人怎如此冷情啊,风筱心想,只能自己在众多梦境中寻找,终于看到一个几乎毫无光亮的,伸手抓住,先填填肚子。
梦境吃下去,和食物并不相同,马上便开始在腹中发热。风筱第一次感受,不知为何,捧着肚子蹲下身去。奚仲道:“你身上流着妖的血,虽有不适,自是应该能够将所食灵力化为自身所用。从今以后,你便可以此种方式取食,不必再吃人界的食物。只是要记住,不要去碰太强的梦境,你灵力尚小,若被吸入,我不在你身边,无人会拉你出来。”
风筱点头,在这里,连吃饭都如此危险。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属于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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