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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芳华(十二)
凤九没想到自己真情流露的一幕就这么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顿时脸上发烫。
自东华归来,二人渡尽劫波安享和乐,以他视脸皮为无物的性子,自然是找尽机会好生炫耀,无论是被炫耀的凤九和滚滚,还是作为炫耀对象的九重天众人,早就被锻炼得铜皮铁骨,等闲场面不动声色。
可那是在九重天,总还在相熟的范围内,如今这凡世多少双眼睛看着,且还是自己主动投怀送抱,想起不久之后不知多少凡世要广为流传她与东华的激情八卦,她就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好在凤九做太晨宫帝后也有些日子,且身为青丘女帝,端个众人挑不出错的架子亦是寻常。她悄悄松了双手,若无其事地从东华怀中退出来,转至他身侧装作整理衣衫的样子,想想又不放心,伸手扶着他的一条臂膀做出乖顺状。
东华侧脸瞧瞧装模作样的小狐狸,失笑地抓过她虚扶着的手,亲昵地将一段玉臂环在自己肘弯里:“要扶就扶扶好,夫人!”
他俩压下云头而去,半路遇上连宋带着滚滚会合。滚滚幽怨地看着凤九:“九九,你又把我忘了!”一句话差点让凤九好不容易端起的帝后排场破了功。
莫问混在人群里,随着众人跪倒又站起,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回想起他与“白公子”——现在应尊称一声“东华帝君”了——的相识,也不过就是数月间的事。他那时一心想让“白公子”做自己的师弟,光耀门楣,几番游说于他,又几番为他所救,虽知他本领高强,又哪成想“白公子”居然是这么个大人物!那可是传说中曾经的天地共主东华帝君啊!他哪里想到门派所藏《神仙宝鉴》中宝相庄严、清须俨然的老神仙居然是这么一个俊朗飒爽的青年!
但当同行的师叔祖看着法阵张口结舌叫出苍何剑、佛印轮的时候,当随后赶来的掌门师祖望着一头银发的“白公子”激动跪倒的时候,当交予他们阵法的四海水君、天庭的连宋殿下恭敬地称“白公子”为帝君的时候,他知道,要么是自己在发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春秋大梦,要么眼前这位笑吟吟望着自己的“白公子”真就是名震六界的东华帝君了。
一贯话多聒噪的小道士莫问,难得的哑口无言了。他觉得自己的面目一定僵硬无比,张着嘴的样子肯定也蠢透了,但是没办法。就在刚才,“白公子”,呃,应是东华帝君,越过众人,拍着自己的肩膀说:“莫道长,你我确实有缘。”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白皙的面皮涨得通红,心中涌起千头万绪无法一一言表,他无比感谢上天赐予自己观气的天分,使得他能够在那一天与帝君搭上话。就连那个暗戳戳想让帝君当自己师弟的梦想,此时想来也觉得颇为豪气,一般人可有此胆量?唯有自己慧眼识英豪!
臆想的结果就是,小道士白净的脸上更透出三分傻气,帝君转身离去了他还呆呆愣在原地,以至于跟在父君娘亲身后的滚滚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番,还问凤九:“九九,莫问哥哥怎么了?”
大师兄和三师兄也来拍莫问的肩膀,眼神中带着怜悯,他们小心地避开了帝君拍过的那一边。其他人则压着他的脑袋追问详情,话语中又是艳羡又是嫉妒,叽叽喳喳吵成一团。
而对于未来的空桑山首阳宫掌门莫问来说,这是个全新的开始。这一天,成为他漫长求道路上始终铭记的日子,他于九天之上的东华帝君只是神生中微不足道的过客,但帝君于他则从只合挂在墙上的神仙成为了求道路上的鞭策与明灯,每每想起便觉鼓舞与勇气。
待千年以后,他从凡世飞升入仙界再回首时才知道,帝君这句简单的话其实说得十分郑重,缘这个字,于帝君是不轻易出口的。然而有缘无缘,并非定数,倘你以为有缘便可不争,也不过是徒负禀赋;倘你以为无缘便要放弃,则微末希望也会错过。
争与不争不是绝对,但有个微妙的平衡,需要有积极的底色、万全的准备。这一点,无论是求道,还是求爱,都是一样的。
首阳宫的掌门见东华青眼于莫问,灵机一动,盛邀帝君携帝后与小殿下去山门歇脚。东华虑及首阳宫与自己有些渊源,再则确有些事要交代连宋,便也同意了。
于是一行人驾着瑞气千条的祥云登临首阳宫,山门上下除去出门在外的,几千人列了偌大的阵仗来迎接东华。
方圆百里的飞禽走兽亦十分乖觉,稍有修为的山间精怪学了修士的样子带着自家珍藏前来拜谒,队伍排出五里地去,让负责接待的弟子们叫苦不迭,那一张张毛茸茸、黑黢黢、奇形怪状的脸就很惊悚了,遑论这五花八门的肤色与体型,心中暗自吐槽,这些精怪不知道首阳宫是捉妖的门派嘛!然而,东华帝君在此,双方均不敢造次,气氛倒也颇为祥和。
也因此,东华虽只停留了两日,期间盛况大概能成为大多数亲历者一辈子的谈资。
东华不在意这些虚礼,他婉拒了掌门准备的一应礼数,只让找个清静的场所,他要细问连宋四海的光景。
连宋将他近十来天寻访四海的所获一一相告,言道,四海皆有人设阵掳取凡人生魂,但阵法最终引向东海,故此处所聚浊息怨灵实乃四海之汇聚,方有如此规模。幸得帝君施法消除,否则如此多的浊息怨灵外泄,不止四海,恐怕一方凡世都要震荡。
他见东华闭目不语,想起他在凡间施了重法不知身体是否有碍,正要关心两句,便听东华道:“缈落,出现了。我在阵中与她交了手,却让她逃脱了。”连宋惊讶地挑起了眉,尚未细问,东华又镇定地说,“今日她未施全力,或许实力尚未恢复,也或许另有图谋。你且回去跟夜华说,让他务必注意妖族的动向。”
连宋觉得缈落出现这件事疑点重重:“按说销毁妙义慧明境后缈落不会如此快出现的,这是……?”
东华皱眉道:“凡世这些阴损的法阵,或许就是缈落提早出现的原因,但到底是她自己要出现,还是有人想她出现,亦未可知。你也不必在此耽搁,先回九重天早做安排,此事须得小心防范!”
连宋见此也神色一肃,拱手道:“既如此,我便先行告辞,尽快向天君禀明此事。”他顿了顿又问,“这缈落一事……可要告知墨渊上神?”
东华知他是顾念浊息,恐如前次一般,需提前准备相应容器以防万一,他想了想说:“此番的关键倒不在浊息,不过你与他知会一声也好,早晚他都会知道。”
连宋走后,东华又凝神想了片刻。他总觉得今日缈落的表现有些异样,图谋必是有的,照她言语中的意思,这图谋似与往日还有不同。但到底是什么,他也想不透。方才既已交代连宋转告,以夜华的稳重谨慎,必有周密安排,他能够放了大半的心。其他诸事,不妨再作打算。
想及此,东华心头一松,倒有些累了,今日施展法术与克制反噬都耗了他不少心力,此时觉得身上有些不适,精神也很不济。
他揉了揉眉心,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两口,正要起身,一抬眼对上凤九一双快要喷出火来的眸子,他一口茶尚未咽下倒被呛住,一串咳嗽声又急又猛,止都止不住。
凤九恼他不知爱惜自己,原本是为了来此歇脚,谁知他召了连宋议事不说,连宋走了还不消停,又在费神费力,也不瞧瞧自己的脸色差成什么样!
她叉着手臂虎着脸,一脸凶悍地瞪着东华,原指望他看见了能自行悔改。可他倒好,思索得那么专注,竟丝毫未觉自己就在对面!此时见他咳嗽不止倒是一急,本待出口的责难立时转了风向,上前一边给他拍背一边柔声问道:“怎么了,帝君?哪里不舒服?”
东华见状,立时明白夫人这是恼了,他深悔方才忽略了自家小狐狸,以致她怒气冲冲几欲爆发,要不是自己咳嗽得及时,恐怕立时就得遭殃。他脑筋急转,思来想去,唯有使出杀手锏了。
尊神作势摇晃了两下,就着夫人的肩膀歪了过去,哼哼道:“哪儿,都不舒服……”他蹙着眉抚了抚额角,又塌着肩膀压了压胸口,要不是个子太高,倒有几分西子捧心的意思。只他偷眼打量凤九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暴露了意图。
凤九又好气又好笑地将他扶到榻边,为他脱去外氅,又服侍他躺下,拿帕子替他擦了额头的细汗,软声说道:“帝君,你也不用诓我,是不是真的不舒服我还是知道的,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好骗的小狐狸了。”
东华抓住她的腕子,将温软的小手按在胸口,神情专注地看着她道:“但你始终是我的小白!”
“那帝君有什么不舒服能老实告诉小白吗?”凤九就着被他拉近的姿势也认真地凝视着东华。
东华眨了眨眼,放低声音说:“是有点疼,小白,你陪我躺一会儿。”
小狐狸这才满意地躺在自家夫君身侧,将他的脑袋搂在怀里,像哄滚滚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东华甚是享受,闻着她身上的馨香,他觉得无比安稳,舒展了眉目,迎来了困意。
恍惚中,听得凤九在说:“东华,明日我们去青丘可好?去青丘让折颜给你瞧瞧身子,还有我搭的竹楼你还没去看过呢!”
本来他们是打算回太晨宫的,不过去青丘也没什么不好,东华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就睡着了,于是便也没有听到小狐狸又嘀咕了一句:“带你去看星星呀,青丘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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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在挠门:“九九,你又把我忘了!父君,你霸占了娘亲,让儿子睡哪里!这人生地不熟的……”
*不知哪里翻到,传说木德星君乃是东华帝君的弟子之一,出于本人的恶趣味用了这个设定。然而那个“哪里”我再也没找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