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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凉流亡路
意志不坚定的后果,南一明第二天醒来时想,是堕落了。他把脸埋在枕头里。
没想到陈暄手上功夫了得,而他太久没有,最后咬着被子才没惊动隔壁的人。枕头里的嘴角扬起来。
照昨晚说的,陈暄平时只有一个渠道,估计是练出来了。环境果然塑造人。
这样特别不好,南一明翻过身严肃地告诫自己,享受得很,还总有个没真干什么的侥幸心理。那不是迟早得再犯么?
一次可以推说受环境影响,再犯……千万不能再犯!
啧,可惜。这地方好像要找人还得冒生命危险。
另一个声音在脑袋里说,要不下回干干脆脆做到底,麻烦多些,排斥多些,说不定一次戒掉。
这算什么心理?!
……完蛋了。南一明的嘴角再次提起。
“睡得好么?”穿戴整齐的陈暄走进来,神清气爽,手里拿着个袋子。“我们得走了。”
南一明坐起身,拿过袋子看看。里面装了两份早晨,两个午餐便当和一个信封。信封里是些现金和一张空白账单。
“他看到通缉令了?”
陈暄点头。公寓主人这么体贴大方,是好聚好散永不再见的意思。
流亡的现实压下来。南一明脑袋里那些有的没的挣扎立刻显得无足轻重——先活下来再说吧。
谨慎起见,陈暄仍然选择迂回路线,快到中午,来到城郊的一个菜市场。
走到附近的时候,南一明就感觉三百多年前他都没见过这么衰败的地方。菜市场其实就是两排平房中间有些摆摊的,连路都没封,坑坑洼洼。风吹过,尘土垃圾到处飞。
陈暄指指旁边的快餐摊子对他说:“估计没什么能吃的,不过你坐着等我一会儿。我去见个人,别露面。”
见的人是个卖泥娃娃的,南一明只能远远看见个背影,有点眼熟。既然陈暄郑重嘱咐最好别被人看见,他就勉为其难地叫了份汤面,在热气腾腾之后凝神听着那边。
“怎么卖?”
“小的两块,大的五块,多买便宜。”
“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要不还是两个大的吧,配对儿。”
“也行,您给便宜点儿,再帮我挑俩好看的。诶,这娃娃有名字吗?”
“想要就有呗。”
“您给想想?”
“哟,我又不是摆弄文字的。要不回家问问我邻居,有会起名的?下回告诉您。”
“那也行,一个名就够。这玩意儿就是摆着看的,说不定哪天碎了。”
拿了娃娃,陈暄没直接回来,而是走进一家杂货店。
卖泥娃娃的好像完成了今天的销售额,收拾摊子,冲这边走过来。
南一明的汤面凉了,遮脸的热气没了,正好在那人刚要路过的时候,起身去找辣椒瓶。
又过了一会儿,陈暄回来,拿出杂货店里买的口罩递过来。
“灰大,天也凉了,戴上吧。”
他看看桌上冷透的碗,到底没舍得扔,连面带汤几口吃完。
两人沉默地接着在附近绕圈。
有了对比,南一明估计菜市场竟是这片地方的精品路段。
要说昨天火车站后面的棚户区破烂杂乱,可那里多少存留些秩序,人们也都还心怀希望,日子过得有点心力。
这里的人好像不太想活,个个看着都有亡命徒的潜质,住的地方自然随了有今天没明天的底蕴。
他们为什么还在这转悠?南一明有点担心。
陈暄则越走越焦躁,地上的石子也遭殃,不时被他踢飞。他东瞧西看,不住地喷气,眼睛犀利得吓人,也不知道是被谁惹了。
走过一个路口,陈暄手滑,装泥娃娃的袋子掉在地上,娃娃碎在袋子里。
“啧,看我这手。回头给你重买两个。”
他探手到袋子里拨拉拨拉碎片,像舍不得似地,然后拎起袋子继续走。又绕了几个街区,停在一栋似乎不会推推就倒的房子前。
刚才整碎片的手里握着一把钥匙。
屋里竟然还过得去,一切简单而中规中矩,低调朴素地生活几天完全没问题。
关好门,陈暄仔细检查一遍,在南一明眼中简直像在捉蚂蚁。
好半天,他看起来才放松些,把装碎娃娃的袋子放在桌上,从中抖落出一部手机和一叠大钞。
“刚才是老郑?”南一明静静地问。
陈暄猛地抬头看他。
“你走后他从我那边离开的——他没注意到我。”
陈暄深深看了他一会儿,说:“这地方是老郑安排的。钱是吉娜托他带来的——黑市线索的奖金。”他鼻子里哼一声。
“你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对。我刚才让老郑弄个假身份,也只要了一份。”
“没关系,那种情况不死,没法解释。”
“我不敢让他们知道太多……也不知道能信任谁。”
“那我俩刚才在街上走没问题吗?”
“这是老郑自己的窝,我没来过,附近没有认识我的人,我又一直在用异能,不会有人认出我们。其实除了吉娜,我们几个都是普通人,天天上班还房贷。老郑还有两个孩子。只不过因为偶尔在医院做那些事,总得有点防备,才准备这些地方。再进一步的,跟踪监视调查之类的我们可做不到。”陈暄理了理思路,又说:“我不是不信任他们的人品,而是他们可能很快也得被调查,谁知道能引出什么事来?”
说到这儿,陈暄把手机开机,插上电源放在鞋柜上。
“能给我两根头发吗?”
他把头发小心地绕在门轴上。南一明估计,关上门再打开,头发就会被磨断。
原来又是个套。
“我们走吧。”除了手机,什么也没留下。
他们最后到的地方其实离那个破败混乱的地区不远,在城市更外层些,几乎算乡下。
这地方还有个非官方的名,叫“杉菜栏”,据说寓意坚韧不拔,自强不息。
到达的时候已经黄昏,没有路灯,看不太清街上的状况。不过大致印象上,附近的人家即使同样破旧,也破旧得整齐些。
门窗坏了,到底还知道用塑料布挡好。墙有点歪,也还支上支架固定。路虽然没封,上面铺着大石板,排水系统也都盖好。灰尘气味都不算太坏。
路上同样有乱放东西,晾衣服的,可看着那些物件大多有被人照看的痕迹,而且摆也没摆到路中间去。
这个时候,各家各户传出来的,是晚饭的气味和招呼家人的声音。也有吵闹,也有打骂声,比下午那地方少太多,相比之下也算得上平和。路上偶尔见到人,虽然看着也不体面,究竟不是穷凶极恶。
或者,是不是因为一下午看惯了,没那么惊讶而已?南一明觉得自己的标准一降再降,不能更低。
陈暄的房子,或者说棚子,比老郑的可差多了,是个铁皮围起来的长方形。里面有比一张床稍大的屋子,用架子和后面剩的一点空间隔开。那里挤着马桶,淋浴和一个小灶台,用塑料帘子分区。
好在卫浴在里面,不用和整条街共用,南一明安慰自己,而且打眼看着,必需品都有。
这里明显很久没人来了。东西都包好盖好,拆开后,一切干净整洁。南一明觉得自打早晨出门,总算碰到件让他有点高兴的事。
外面下起秋雨,敲在铁皮房顶上叮叮当当,估计心情好的时候可能听着有点美妙,现在只感觉那声音,和顺着缝隙吹进来的寒风,凑成了“凄凉”两个字。
昏黄的灯泡由提供电力的线吊着,仗着屋子小,够用。电线顺着潮湿的铁皮连到外面。估计也就是能自由使用电磁波的人感觉这么着没有生命危险。
陈暄异能操作一整天,现下坐在床上,累得动不起来。
“你躺着吧,我去弄吃的。”
他们来的路上买了些米和菜,南一明特意拿了姜糖水的材料,没一会儿煮好先端过来。
陈暄这才从几乎要淹没他的疲倦中分离出头痛,嗓子痛,鼻子堵。看来要生病。他想起清早出来时有点冷,两个人又没带厚衣服,就打了几个喷嚏。自己没在意,倒是有人有心。
他趁热喝完姜糖水,出了层薄汗,浑身这才稍痛快点。
陈暄低头盯着空碗,喃喃道:“原本就是给我自己准备的,临时落脚的地方,觉得什么都可以将就,从没想过会带人来。”尤其是你,他心里加一句。
南一明听他不自觉带出的自责和歉意,混在浓重的鼻音里,又开始心疼他。
按正常剧本,自己好像应该说些什么同甘共苦的宽慰话,可开口却是:“这里安全吗?”
“绝对安全。至少今天晚上绝对安全。”
“那好。你再喝碗汤,吃了晚饭就睡。什么也不要想,先把身体养好。”
陈暄的病来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熬不住,谨遵医嘱睡下。
铁皮棚子里只剩下雨滴声和冷风,伴着南一明整理。
他擦干净最后一只碗,放到灶台上方的碗架上,手没下来,顺势搭在碗架边上,然后脸埋在臂弯里。
芯片仍然停在系统修复状态。
两天了,早过了修复期限。
说到底是电子仪器,被强电流穿过,没有立刻被烧坏已经是运气太好。看来运气到此为止。
运气?呵。
这几天,命运对他使出组合拳。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他想起前世死去之前听到的,三例芯片失效的临床表现。
腰间一直别着从特安局探子那里抢的刀。垂在身侧的手握住刀柄,大拇指摩挲着。
相比发疯,还不如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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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一明:”态度积极最重要,没经验不怕。来,哥哥教你。“
陈暄慢动作般解开浴袍的腰带,一边一下甩掉袖子,露出滚圆结实的肩膀。他像只大型猫科动物,威风凛凛地凑到近前,居高临下问:“你说哪方面没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