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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石
昆仑奴
你看那火,迎着风不停地燃烧自己!想向风证明自己的存在,但却不知道,越是努力,就会越快地加速自己的灭亡……
楔子
秦一统六国,有外邦进贡奴隶,精通番华二语,身体健壮,体黑,毛发卷曲,性格温良,为贵族所喜,谓之“舌人”,至大唐时,改称其为“昆仑奴”……
引子•帝王石
第一章
第一节
哥尔空达,一千多年前印度中部的宝石之乡。
从这里运出去的宝石,装饰了整个印度乃至全世界无数城邦的宫殿和庙宇。
这里似乎一直连通着天地创造神梵天的地下宝库,蜿蜒流淌的恒河水冲带来的沙石中埋藏着数不清的钻石、绿宝石、红宝石以及其它各种各样的珍宝。这些昂贵的、小小的石头,使这个不大的地方成为全印度最为富庶的区域,同时,也使“哥尔空达”这个名字一时间变成了“财富”和“取之不竭”的代名词。
这些宝石中最珍贵的当属晶莹剔透的钻石——它是大自然赐给人类的瑰宝,被誉为“宝石之王”,自古以来在印度便被视为权力、地位、富贵的象征和恒久弥坚、固不可摧的标志。古代印度人认为,钻石坚不可摧,大自然的最猛烈的两种暴力——铁与火对它都无可奈何,就连敲击它的铁锤也会一分为二,人世间,只有刚刚宰杀的公羊的鲜血才能破坏它。
2000多年前,古代印度的一个国王宴请各国使臣,席间,喝得几分醉意的他拿出自己最心爱的一颗钻石给来宾欣赏。一个来自中原的使臣说:“大王,听你们这边的人说,钻石无惧敲打,只怕公羊血,是真的吗?”
“那当然!”国王对此满怀信心,毕竟这个传说在他们那也算金科玉律。
“不然吧,听我国工匠说,将此石以麂皮包裹,用石锤反复敲击,可化为齑粉,用此粉附着于工具,可以加工我国盛产的玉石。”
“这怎么可能!相信天国贵使定是道听途说,我今天就要验证给诸位看!”说罢,这个国王召来了一个身强体壮的奴隶,告诉他:“给你把凿石头用的铁锤,如果你能把朕手中的这枚钻石敲碎,朕就放你自由;可不过如果敲不碎,我就拿这把锤子砸碎你的脑袋!”随后,他向这名奴隶晃了晃手中的那枚钻石。
这名奴隶当时就吓傻了,在这谁都相信,钻石根本不怕人间刀斧,他嚎啕大哭起来,当即跪地求饶,国王马上怒了:“大胆奴才,让你敲你就敲,不然的话现在就要了你的小命儿!”
奴隶没有办法,胆怯地偷眼瞄了一下坐在高高明堂宝座上的国王,抽抽噎噎地说:“陛下当真不会食言……”他知道,如果砸不碎这颗小石头,自己肯定会死;可如果万一给宝石划出个道道儿什么的,恐怕也是小命儿难保。
“那当然!朕是一国之君,怎会出尔反尔!”酒足饭饱的国王太自信了,他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一会亲眼目睹铁锤碎裂、钻石毫发无伤的情景,然后再让殿前武士敲开这个奴隶的脑袋,给群臣及来使整个小小的餐后余兴节目。
此时奴隶下定了决心,接过御前侍从递过来的大号铁锤,往两手里各啐了口唾沫,走到早已摆在皇庭中央一个金台上的钻石前面,使足全身力气抡起大锤砸了下去——锤子砸在金台上,火星四溅,再瞧那枚钻石,早已踪迹不见,细看之下,原来已然化为细碎的粉末。顿时,明堂一阵骚动,国王傻了,他的群臣们也傻了,只有来自中原的使臣在心理暗自偷笑,笑此番邦人士的愚昧。
殿前武士当下拔出弯刀,拿住这名奴隶,就要把他押下去开刀问斩。国王此时终于清醒过来——原来古老的传说只是虚妄,钻石就和前朝多少王勋的帝业一样,并非人力所无法撼动。群臣在下、各国来使分列两旁,国王心想:如果杀了奴隶,必然让人耻笑我言而无信,可我这爱石啊……心理真是拔凉拔凉的!
没办法,他冲武士们挥了挥手说:“放了他”,然后他转头对奴隶说:“你现在自由啦!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然后告诉你见过的每一个人,就说朕是如何一言九鼎、信守诺言的!”奴隶置之死地而后生,自是感激不尽,慌忙离开。此时,殿上,只剩下一群呆若木鸡的臣子和怅然若失的国王。
也许这个故事表示,东方人早已知道钻石并不像印度人想像中那么坚硬,据说就在那个时候,中原工匠已经开始利用来自印度的钻石切割玉器了。
当然,这个故事和本文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个人觉得有趣,说来大家听听。
第二节
而在比印度更遥远的东方,钻石这种宝石还另有一个更富于禅意的名字:“金刚石”。金刚之名,初见佛经,而“金刚石”一词则是中原本土文化结合佛教的产物。《山海经•西山经》说:“今徼外出金刚石,石而似金,有光彩,可以刻玉。”
金刚石在中原还有一名,唤作“金刚钻”——古书记载,“赤麇皮、瑟瑟、赤畦、琥珀、白玉、金刚钻……大鹏砂出波斯及凉州。”而这个名字最早在中原地区出现,就是在本文描述的那个时代——盛唐。
第三节
在今天咱们要讲的这个故事开始时,统治哥尔空达的是尼姆查王朝的第六任邦君阿马德沙赫。他在位时,哥尔空达的河谷里淘洗出一块异常美丽的金刚石。它像小姑娘的手指一样大小,纤细有型,通透无瑕,微微泛着些许淡黄色的虹彩。
那时候,印度人将金刚石分成四个不同的等级。透明无瑕的,是象征僧侣的最尊贵的“婆罗门”;略带红色的,是代表武士的“刹帝利”;排在其后的是浅绿色的“吠舍”和灰色的“首陀罗”。其中,“婆罗门”金刚石最为稀有也最为昂贵,就连仅次于它的“刹帝利”也只相当于其价值的四分之三。
这块宝石晶莹透亮,微泛着一些若有若无的淡黄色,浅得就像是在透明洁净的山泉水中点上一小滴淡淡的菊花汁,毫无瑕疵,无疑是属于最贵重的“婆罗门”等级。当它被发现后,采石工立刻拂去其晶面上残留的泥土,双手捧着它,恭恭敬敬献给了哥尔空达至高无上的邦君阿马德沙赫。
那位国王非常喜欢这块宝石,便将它作为国宝传给了后继的邦君。当它被传到下任国王手中时,他为了纪念先帝的功业并彰显自己的权威,就吩咐手下最好的宝石工匠用钢针蘸着磨碎的金刚石粉末,费尽工夫在宝石晶面上刻写了自己特意为其所取的名字:帝王石,象征自己家族统治的威仪和永久。
此时是公元618年,就在这一年,这块至高无上的石头,这块沉睡在大地的怀抱里亿万年的石头,终于苏醒,并拥有了属于它自己的名字。
就在同一年,在世界的东方,出现了一个强大的帝国,它!也像这块宝石一样至高无上,那就是大唐王朝。当时谁也不会想到,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像磁石一样,在未来的一天将二者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斗转星移,转眼近百年过去了。
在哥尔空达,已是数代王朝更替、物是人非。不过这一切对于那块“帝王石”来说,却恍如片刻的过眼云烟——
阿马德沙赫死后,由于没有子女,皇族商议后决定由他的一位兄弟继承大统;这位新国王生前,国家可谓政通人和、欣欣向荣,而帝王石则成了邦君标榜强盛国力的标志;他死后,这块宝石被连同皇位一起,传给了他的儿子摩诃,可是这小子不争气,上位后只知道吃喝玩乐、眠花宿柳,根本不理朝政,王朝的大权很快就旁落在了当时一个叫阿玛台的奸臣手里。
过了没几年,阿玛台干脆下毒鸠杀了这个傀儡皇帝,令立了一个不到三岁的储君继位,自己则玩儿起了幕后推手、垂帘听政。此一来,权臣横征暴敛、百姓民不聊生,那边厢,乱世中一位豪杰揭竿而起,高举起推翻阿玛台的义旗。
这人便是后来哥尔空达的新国王、尼姆查王朝的第十任邦君那狄沙赫。那狄沙赫本是摩诃的堂兄,率军长期驻守边疆,他听闻奸臣当道、弑君谋位的消息后,立马出师勤王。几番征战,民心向背,号称无敌君主的那狄沙赫率军彻底打败了阿玛台手下的军队,攻占了哥尔空达,阿玛台在乱军中被马踏黄泥、尸骨无存,而新立的小皇帝也不幸在混战中夭折。
这样一来,那狄沙赫便成了新国王的不二人选。
城破之日,那狄沙赫手下最强悍的大将纳诺尔带兵闯进宫中,向阿玛台的妻妾索要被他们的丈夫据为己有的“传国印信”,这群女人颤颤巍巍地跪在一起,把印信捧到了纳诺尔手中。为首的正室夫人低眉垂眼跪爬上来,恳求纳诺尔饶过她们的性命,并说愿把传国之宝献给他。
纳诺尔斜睨了她们一眼,说:“什么传国之宝啊?”
“是帝王石……”女人的语气中满含恐惧和敬畏。
“咦……”纳诺尔一听,此石乃历朝圣物,不敢怠慢,赶忙令这女子取来,妥善保管,随后赶到那狄沙赫马上,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从此,帝王石又有了它新的主人。
草儿青了又黄、黄了又青,转眼又是十载春秋。
公元713年,在与哥尔空达相隔万里的中原,朝廷中的武氏势力刚刚被剪除,唐明皇玄宗李隆基继位,成为新一任的大唐君主,国号开元。
就在这一年,可怕的阴云开始笼罩在哥尔空达这个中印度小王国的头上。
当时,整个印度势力最强横的莫过于统治着南方的卧莫尔帝国,它对中北部许多小城邦虎视眈眈,一心想要吞并他们,特别是哥尔空达。卧莫尔大帝阿克巴是个宝石收集狂,他对于富饶且盛产金刚石的哥尔空达河谷早已垂涎三尺。
此时哥尔空达的国王正是那狄沙赫,他精明强干,一直努力反抗卧莫尔帝国对于印度中北方诸国的欺凌和压迫。他深知哥尔空达国小势微,难以独立抵抗卧莫尔的强大军队,便力主结盟政策,希望与周边几个邻邦联合起来共抗外辱。怎奈那几国的君主皆是昏庸懦弱之辈,只知对阿克巴唯唯诺诺但求苟安,所以结盟策略也就一直未能很好地开展下去。
每年卧莫尔帝国都会派使臣到中部这些国家去强迫索取贡品,这一年,使臣带回来的贡品实在太少了,只有十多头病恹恹的大象和几件稍微像样的礼物。但最让卧莫尔大帝阿克巴恼火的是他派去哥尔空达的使臣竟然被那狄沙赫给赶了出来。闻知此事,愤怒的阿克巴从他镶满珍珠宝石的王座上站起来,像狮子一样大声咆哮着:“这是对我和我的帝国最大的侮辱,我一定要把那狄沙赫同他的家族,从卧莫尔的版图上永远抹去!”
多年来,阿克巴一直在寻找借口吞并那些不肯臣服于他的土邦,这正是一个好机会,他立刻下令派兵讨伐,而其眼中钉哥尔空达自然首当其冲。
战争的阴云从此笼罩在了这个小国的头顶……
第四节
熊熊火焰在屋脊和大殿上燃烧,跳动,染红了京城的天空。军兵们惊叫着拍打身上的火焰,空气很热,充满着刺鼻的焦味。百姓在哭喊,在逃散。
那狄沙赫挥刀砍向冲到他近前的莫卧尔士兵,但更多的敌人如潮水般地向他涌来。他举起弯刀,劈向冲到自己近前的一名敌军士兵的小腹,感觉刀锋如切菜般削入那脆弱的柔软部分。但同时,一支响箭嗖地射在他的左肩上,他使劲咬了咬牙,舞动利剑砍断了一支已经伸到他眼前的长矛,同时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城陷了!主公!赶紧撤出去吧,再不走就来不及啦!”手下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将官嘶哑着嗓子喊道,他的身上,满是自己和敌人的鲜血。
“还……没完!”
他吼叫着,又斫倒了一名敌人,那人尖叫着跌下了城墙。
远远地,他看到了乌尔都,也看到了他那张布满伤疤的脸上诡谲的笑容,还有他那正在搭上第二支响箭的枯瘦的手。
叛徒,是他出卖了我,出卖了哥尔空达和她的子民们。一切都是他的错——乌尔都作为自己颇为信任的最重要的南方边塞的封疆大吏,竟然勾结塞外的莫卧尔帝国,图谋不轨、起兵造反,并且引莫卧尔骑兵入关,城防失守,大好河山毁于一旦。
他心里咒骂着,愤怒地发出一声长啸,持刀扑向拈弓欲射的乌尔都。莫卧尔士兵在颤栗,他感觉得到。不管是他身上有多少处伤,也不管他肩上是不是还插着射来的箭,他们依然会战栗着颤抖的。离他最近的几名敌兵惊恐地向左右闪开,他举刀格开刺向他的长矛,接着,乌尔都手中的飞矢离开了控制它的弓弦,划开了气流,射向他的胸膛。
没有时间躲开了!
转眼间,箭已至,突然,一个身躯挡在了他的前面,箭射穿了那身体。
“阿汗!阿……汗”,他喊着刚才还要拉他离开战场的这位将军的名字,声音哽咽了。而这个叫阿汗的人,已经再也听不到他所效忠的主公的声音了。
他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崩溃了,无可挽回地崩溃了。握刀的手不再坚强有力。
随后,更多他的侍卫涌了上来保护他、将他淹没,混杂庞大的人群挤得他晕头转向、难以呼吸,大片的火光弄得他睁不开眼睛,身不由己地被手下人席卷而去。
当他蓦然回首的时候,只是看见乌尔都的背影逐渐隐退消失在乱军之中。
撤!撤!撤!他离战场越来越远了……
杀伐声,哭号声,在他耳边渐渐远去。然而风里,宫殿燃烧的噼啪声却更响了。
“皇后和磨勒在哪?”一路上,他只问了一句话。
“主公放心,皇后和太子早已撤到城外安全的地方,现在查尔汗将军正带着他们前往北方边境!”
国破家亡,何时才能东山再起!想到这,那狄沙赫禁不住暗自叹息,只有先去那里和他们会合,再做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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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梵天:古印度宗教中最高的神明。
沙赫:对古两河流域城邦君主的尊称,在此文中仅为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