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

　　十分心累地上完一节课，正准备前往教师食堂多吃两个鸡腿泄愤，冯虚就被校长叫住了。
　　“小冯啊，”校长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呀？”
　　校长仍是冯虚高中时的校长，姓江。
　　未待冯虚回答，校长又说：“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学期又招了不少年轻老师，大都还是外地的老师，现在房价那么贵，小年轻又没几个钱，还要带班……”
　　说了一大通后校长才说到了正题：“所以小冯啊，既然你都去学校外边和对象同居了，是不是要把教职工宿舍让给更需要的老师住啊？“
　　冯虚这才听明白了，连忙说：“不……校长你听我说，我没……”
　　校长给了他一个“我都懂”的表情，了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摆摆手走了，末了还丢下一句：
　　“记得下个月前搬走哦。”
　　等冯虚吃了午饭之后，又想起要搬家一事，不免忧从中来，又拐回食堂买了对鸡翅。
　　冯虚对江校长的印象很好，高中时代，他最庆幸的就是遇到了一个行事开明又张弛有度的校长，让他的高中生活过得快乐而丰富。尤其是因为他高中时喜欢的隔壁班班花是校长的女儿。
　　叫什么他忘了，只记得跟校长姓江，长头发白皮肤，和其他人一样穿蓝白的校服，但脖子上系的浅色纱巾让她显得格外漂亮。
　　那时候他会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到操场看她跑步，姿势好看，人更好看，按班里同学的说法是，唯一的缺点就是胸小，但还是招人喜欢，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可自己如今却……
　　冯虚感慨的叹了一口气，面前忽然一暗。
　　是江霭挡在了他面前：“想什么呢？”
　　冯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他说了自己与校长的谈话。
　　江霭听完笑了，伸手挠挠他的下巴：“跟我住啊，宝贝儿。”
　　冯虚打掉他的手：“这是学校门口，你给我注意点。”
　　江霭揽着他向自己的车走去，“怕什么，现在是午休时间。”话刚落音，又笑着俯身在他耳边说：“注意什么？还是说你觉得有点什么了？“
　　冯虚咬着牙，不答。
　　江霭却惊奇且愉快的说：“你脸红了诶！“

　　其实，自己也是有点喜欢他的吧。冯虚想。他现在越来越习惯江霭的拥抱、亲吻，甚至还会下意识地窝在他肩窝里睡觉。
　　江霭做的饭也很好吃。温柔，体贴，细心，家境看起来也很好。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呢?自己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以至于让江霭一直纠缠？
　　他正坐在月色的卡座里，离台上Truck的舞台很近。江霭的脸隐在半明半暗间，手指握着细长的鼓槌，很性感。
　　冯虚喝了一口酒，低下了头，觉得自己完蛋了。

　　“怎么了？不太开心？”从月色出来后，江霭驾着车带他回家，见冯虚恹恹的，便这样问道。
　　冯虚靠在椅背上，路灯偶尔照亮了他的脸。他没应声，直视着前方，过了一会儿，忽然问：
　　“江霭，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呢？”
　　江霭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食指下意识地轻叩方向盘，声音微不可闻：“我也不知道，可是都好多年了还是忘不掉。”你太可爱了，赤诚也善良。
　　“滴滴”恰好身后有喇叭响起，冯虚在光影中闭上了眼，大概什么也没听见。
　　江霭无奈的笑笑。

　　回到家里，是冯虚先洗漱的。
　　等江霭掀开被子将冯虚拥入怀中的时候，冯虚的呼吸已经变得很平稳了，他以为冯虚以及睡着了。可当他伸手关了灯，冯虚却转过身来揽住了他的腰。
　　“怎么了？”他问。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江霭，不然我们在一起吧。”
　　“什么？”他几乎失了声。
　　冯虚捧住江霭的脸问下去，然后又说：“这个周末，帮我搬家吧。”
　　江霭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去吻冯虚，简直不像平时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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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你揉揉腰。”江霭这样说着，手轻轻地替他揉着。
　　“唔，我下午有课。”冯虚还有点迷迷糊糊。

　　就在冯虚说在一起的第二天下午，江霭就找不到冯虚了。他上完课就请了两天的假，手机也关了机。
　　而冯虚呢，上了飞机，准备回父母家。既然自己已经和江霭在一起了，就要和父母说一声。毕竟，两个人在一起是两家人的事，而且性向这种东西……至于为什么不知会江霭，其实他只是单纯忘了。
　　待下了飞机，他一打开手机发现有无数条江霭发来的短信时，他有些慌张，很自觉地打了电话，告诉他不要担心。然后就拎着特地买回家的礼物诚惶诚恐地跟太皇太后吃了个饭，并且猝不及防地出了个柜。
　　二老却十分坦然，甚至他母后还摸了摸他的头，怜爱地说：“我们早就知道你要弯。”
　　“为什么？”他不解。
　　“你姐说，你高中暗恋对象就是男的。”
　　“什么？”冯虚彻底不解了。

　　两天后，他回到学校，江霭帮他搬家时他得到了答案。
　　江霭看着对门的校长娴熟且自然的喊了声“爸”。
　　校长也自然地点点头，还笑着拍了拍冯虚的肩。
　　“你是江霭！”冯虚抓住他的肩问。
　　“是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江霭问。
　　“不是，”冯虚有点崩溃，“你高中留长发、穿女装，还认识我？”
　　“是啊，我以为你知道呢。”江霭很坦然。
　　“什么？”
　　“你不是有一次撞见我从男厕所出来了嘛。不是后来还跟我表白吗？我还以为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以为你走错厕所了，冲我笑是因为不好意思。”
　　“我不管，反正你已经跟我在一起了，搬家!”
　　反正我都找了你那么多年了，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了，表完白就跑的小怂包。否则我们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在冯虚一边碎碎念，一边整理东西时，江霭仿佛回到了旧时光里。
　　“……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
　　江霭顿了顿，扭头看窗外笑着走过的少年，少年说：“作为我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呢！男生穿女装和女生穿男装都很正常好吧，这是人家的自由……就算是同性恋又怎么了！……”
　　少年和朋友很快就走过去了，江霭的心却不平静了。连自己的父亲都花了好久时间才接受自己儿子喜欢男生、爱穿女装这些事，那个男生竟然可以把那些话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江霭轻轻地拽了拽丝巾，慢慢地补上了下一句：“——而不知其所止。”

　　冯虚叫了他一声：“喂！你愣着干嘛！不是来帮忙的吗？”
　　“来了。”江霭笑着走过去。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从穿女装的‘班花’变成禽兽的……”

　　情之一字，向来不知其所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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