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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厉的师祖
雁南飞还是很宠江月牙这个妹妹,雁记饭馆的大门上,以及深蓝小推车上,都贴了鬼面具的画像。
过往的食客看见了,都提一嘴,才不到一天,基本上人人都知道要留心这个戴鬼面具的男子。但奇怪的是,谁也没看见过这人,搞得江月牙很郁闷。
星月台人头攒动,皆因今日乃三月一次的师祖开坛讲道的日子。是日惠风和畅,女弟子们尤为兴奋,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江月牙原本在厨房打杂,被连采洁拉了过来。秉着“好东西大家要一起分享”的理念,一起品味灵均师祖,这件大自然的完美作品。
“等会师祖来了,你先仔细看他的身形。那叫一个肩宽腰窄,双腿修长。”连采洁为了能让江月牙头一回能看清,专门占了个第一排的位置。
江月牙看着那台阶,平均每一层有她半人高,修仙人士都不用爬楼梯的。她仔细数了数一共九层台阶,不知道费了多少汉白玉才铺就而成。
高台上左右两端有一对汉白玉柱子,刻着当年青衡老祖带着弟子家眷远渡重洋,来到蓬莱仙岛的场景。高台后是一堵巨大的石墙,刻着青衡老祖开坛论道,青衡派人才济济一堂。
青衡老祖人虽然已经飞升,但这里却到处都是他的踪影。
未免也太自恋,江月牙腹诽道。
在女弟子们的惊呼中,灵均师祖如天上白莲一般悠然飘落,在高台上站定。他的到来,如同春风拂面,无论男女,脸上都露出崇拜尊敬的神情。
他身穿白衣,头戴金冠,脚踩黑靴。身姿挺拔,贵气天成。只可惜半张面具遮脸,叫人难以一睹天资。
“他为什么戴着面具啊?”江月牙怪道。
连采洁眼睛不转地盯着灵均老祖看,嘴皮子一动不动地回道:“那是因为他老人家长得太美,每次论道,弟子们光看他脸去了。”
“你见过?”
“没……”
“那说不定是长得太丑。”江月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位师祖有这么大的敌意,可能因为他也戴面具,但在她心中只有一个人够格戴面具。
“你别胡说。要是师祖长得丑,宫长老怎么会痴心暗恋五十年!”连采洁低声回道。
江月牙耸耸肩,这谁知道,说不定宫长老有什么奇怪的审美呢。
灵均师祖刚说了几句话,她就打了一个呵欠。什么道啊、修行、长生不老啊,她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在这儿呆呆地坐着,听人说一些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搞不懂的东西,还不如回去削几个土豆来得实在。
她是怎么盘腿坐都不舒服,歪来歪去,成功地吸引了灵均师祖的注意。但灵均师祖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眼,估计看她的服饰不是本派弟子,也就懒得和她计较。
“这灵均师祖有徒弟吗?”江月牙闲着无聊,干脆找连采洁唠嗑。
“没有。”连采洁继续采用嘴皮子不动的方式回话,一看就是常常当着长辈的面,偷着聊天的主。
“这是为什么?”
“青衡派绝大多数的人,都修的欢喜道。师祖修的是灭道,无人敢修灭道。”
“灭道又怎么啦?”
“灭道要断情绝爱,消灭欲望,以达到身心洁净的境界。”
江月牙点点头:“是个狠人。”叫她一天不满足口腹之欲,她都受不了,更别提还要断情绝爱了。
听完此话,江月牙的坐姿端正了些,毕竟是位值得尊重的前辈。
就在江月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下一刻就能倒地长眠的时候,灵均师祖的道终于讲完了。
讲完道,按照惯例是师祖抽查几位弟子的修炼情况。灵均师祖闭上眼,讲台下的弟子们都紧张起来,生怕他抽中自己。
唯独连采洁毫不畏惧,眼巴巴地看着师祖,就等着他抽中自己,以便能近距离接触。
“雁南飞。”哪怕师祖坐在高高的讲台上,他的话也如金石之声,清晰地穿进每个人的耳中。
江月牙一听这名字,立马清醒过来,转头就看见连采洁失望的神情。
雁南飞昨晚一直在想新菜谱,师祖讲道的时候,他正窝在最后一排闭目养神呢。陡然被点名,他心里也不由得惶恐,磨磨蹭蹭起身,御剑飞到讲台上。
灵均老祖也不和他废话,示意雁南飞并腿跪下,他起身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了雁南飞头上。
“这是在干什么?”江月牙问道。
“这是在测三师兄的精神力,听做过的弟子说,这个过程很痛苦。但如果撑不住半刻,就得领受师祖三道神鞭。”
“神鞭打人疼不疼啊?”
“看师祖下手的轻重,重的话,一鞭就足以皮开肉绽。”
江月牙倒吸一口凉气,暗自祈祷雁南飞能够撑过半刻。
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雁南飞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青筋暴起,仿佛在承受莫大的痛苦。他牙关紧闭,眉头紧皱,似乎在与一个难缠的对手角力。
全场的弟子都紧张地看着他,雁南飞平日待人平和,人缘极广。大家都不想看到他遭受鞭刑。
江月牙的心高高悬起,时不时就看一眼讲台案桌上的沙漏,盼望它能漏的快一些。
还剩一小撮沙子的时候,雁南飞承受不住,轰然倒地。
灵均师祖因为脸被遮着,看不清神情,但他的声音明显是愤怒的:“青衡派给诸位提供如此优越的修行环境,诸位却如此懒散,疲于修道,连区区半刻都撑不过。真不知道你们一天都在干些什么!”
他话音刚落,坐在第一排末尾的宫雪柳,脸刷得白了。她身为负责督查弟子修行的长老,弟子不济,她也是有责任的。
“就以你们现在的水平,猛兽林里随便拉一个妖怪出来,你们都毫无还手之力。”灵均师祖言辞凿凿,说得在场的弟子们埋头不语。
他的脚尖转向雁南飞,声音已恢复平静:“你修道是为了什么?”
雁南飞耷拉着脑袋,像头熊一样跪在地上,看着怂怂的,但声音却坚定:“为了种出更好吃的菜。”
此话一出,在场弟子哄然大笑。宫雪柳和林柯虽然坐的位置相隔甚远,但两人倒是默契得同时黑了脸。
“好!但就以你现在的修为,又能种出多好吃的菜呢?其实你也不一定非得留在青衡派,全靠灵石支撑的菜园子,别的地方也能建。”
这话说得重了,雁南飞低着头,面有愧色。
灵均师祖从掌心拔出神鞭,整个过程滋啦滋啦地迸射出蓝色的闪电。所谓神鞭,看着就是一根平平无奇的玄黑短棍,一端的短柄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跪好。”灵均师祖声音冷冽,看着不会法外留情。
三道神鞭落下,雁南飞背后留下三道血印,肉开见骨。江月牙亲眼看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望了灵均师祖一眼,只觉得心寒。
虽然雁南飞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罪不至此。她凶狠地看了灵均师祖一眼,恨不得上去挠他两爪子。
灵均师祖揍完人,又像一朵白莲花似的飘走了。连采洁和林柯赶紧飞了上去,谢芝琪和姜裴瑜找来担架,四个人合力将他送回家中。
可怜江月牙无人理会,自己用脚走了老半天,才走到住的地方。
想着得给雁南飞熬汤喝,又拐弯,往西边的菜园子走。雁南飞设置的结界,允许江月牙通过,她摘了一些新鲜蔬菜,又拿了好几个鸡蛋,才往回走。
日头渐渐往西,江月牙双手提着菜篮子,一边走一边感叹修士其实也不容易。原以为他们整天都在舒舒服服地想干嘛干嘛,没想到动不动也会被打,还打那么重,半条命都要去了。
左手边的密林里,走出来一个人,江月牙不经意看了一眼,没想到又遇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鬼面具客人。
“你好,你怎么在这儿?”江月牙全然忘记之前的尴尬,主动上去打招呼。
林枫身穿滚着红边的黑衣,森林里的风,吹得他的衣袖猎猎作响。面具下的他,嘴里噙着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她笑,自己也忍不住想笑。
江月牙轻咳一声,试图让自己显得自然些。这人神出鬼没的,碰上一回就得把握住机会。
“你吃饭了吗?”江月牙察觉到自己的颤音,哆哆嗦嗦得仿佛迎风飘荡的小豆芽。她也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见着他就找不到北。
这口肉还是趁早吃到比较好。
林枫看了看日头,虽然是在往西边走,但阳光还很热烈呢。
他摇了摇头。
“那你要去我家吃饭吗?”江月牙说完就后悔了,赶紧找补:“我是说,天色不早了呢,我要回家做饭了。”
“你做饭很好吃吗?”因戴着面具的缘故,林枫说话瓮声瓮气的。
江月牙回想起自己之前熬莲藕排骨汤,砂锅都熬裂开了,嘴一瘪回道:“凑合。”就自己这三脚猫的本事,怎么好意思请人吃自己做的饭呢。
“你家住哪儿啊?”江月牙回过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枫,希望自己这次能搞清楚他的身份。
“怎么,你要去找我么?”林枫调侃道。
“没、没有。”又结巴了,这次是真的想挖个洞逃遁。
林枫瞧她说不了几句,脸又红了,红彤彤得像秋日里的苹果,低着头任人采撷的样子。不禁回想自己过去那一百年多年都在干些什么,如此美妙的风景都错过了。
“你早些回去吧,下次再来找你。”林枫说完,转身进了密林。
江月牙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消失了。她惆怅地看着高耸入云的马尾松,树上的松鼠跳来跳去,仿佛刚刚就像做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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