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座衣冠犹胜雪

　　人生最大的梦想或许就是像范蠡那样和心爱的人泛舟五湖了吧。
　　若是意中人是个道士，那可就麻烦了。
　　最可怕的不是他是道士而是他是冰山道士，这又该怎么办？

　　徐长卿握紧了手中的剑。
　　一般的道士驱鬼捉妖都是用的桃木剑，但那个也就是欺骗百姓。徐长卿也是道士，很年轻很英俊的道士。可惜他不是俗家弟子，若是动了凡心是要还俗的。但他自负天下女子没有那个能让他动心的，这倒不是说他修心养性了，似乎是在说天下的女子都不入他的眼。这就很让人怀疑他出家的目的了……
　　撇开那个，先说正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会是下一代掌门，因此手中的剑必定非同凡响。先不说铸剑的材料是取自雪峰之巅的精铁和深海之底的玄铁，也不算铸剑整整半年剑师日夜辛苦，单说祭剑时用的竟然是人，妖，人妖的血，这就够离谱的了。
　　人嘛，现场就一堆，准能挑出个优良品种；妖么，一抓一个，不愁抓不到妖王；那人妖，找起来容易么？更不用说找一个好的。
　　所以说徐长卿这把剑注定了会很离谱，绝对不会平凡。
　　徐长卿的剑乃天下至阳，名为“云泆”，一干小妖听到名字就会自动逃得远远的，修为高一点的也不敢胡作非为，大妖王也惧他三分。所以徐长卿带着剑行走天涯，极少见到妖怪。他遇神不杀神，遇佛也不杀佛，先不要说他有多好，因为一路上塑像见了不少，还没见过真的神佛呢。

　　小河浅浅，看得到底。
　　似乎，这只是条小溪……
　　小溪缓缓流淌，遇见石头阻隔发出阵阵笑声就绕过去了。
　　可惜了，没有游锦追逐……

　　打住，徐长卿可不是为了欣赏美景才来到，他可是出了名的铁血无情，至今无人知晓他的兴趣爱好，当然练功打坐念经除外。他之所以白天回来这里是因为他发现在白天居然有不可思议的白光闪过。虽然没有妖气，但谨慎起见，徐长卿还是一步一步寻来。可气的是刚走到附近光就不见了。也就是此时，他发现了这条疑似小河的小溪。
　　凭直觉，他猜测有水怪。

　　“哗”的一声水响似乎是要验证他的猜测。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深一点的水潭，里面有一个乌黑的东西正在浮动。
　　“妖怪，哪里跑！”徐长卿实在是太想抓到一只妖怪了，自打他下山以来还没碰见过一只妖怪呢，所有妖怪都被他的剑吓走了，难得有这么一个不害怕的，抓回去正好交差。所以他全力狂奔，举剑乱砍。
　　水中的少女惊愕的抬起头，水中飘散着她被斩断的发丝……
　　原来弄错了，险些伤及无辜。但是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徐长卿仍是冷冰冰地问道：“你躲在水里干什么？”谁知那少女并不怕他，反问道：“我只不过是在水中玩，怎么会是躲呢？倒是你，随身携带凶器，见人就砍，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徐长卿转身欲走，走了几步又转回来，依旧冷冰冰地问：“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什么发光的东西？”少女忽的站起，故意抖起水珠洒在徐长卿身上。徐长卿反应够快，但也只来得及用袖子挡住脸，头发上还是溅到不少水。头发上的水珠依旧会掉在脸上却是他来不及考虑的。少女满脸调皮：“我刚才似乎看到有个人看我的时候眼睛放光呢。不过这人眼睛要是都会放光，那不就更黄鼠狼什么的一样了么？莫非是我看错了……”
　　徐长卿厌恶的甩甩衣袖。那少女正轻巧的跳上岸来。夏日的衣衫本就薄，此刻又全都贴在身上……“要是在冬天就好了，冻死她也是她的事。可现在……”徐长卿一边在心里这么想，一边偷偷看两眼，还在心里默念“我不是柳下惠”来开脱罪行。

　　她竟然就这样走了！徐长卿很是失望。那少女清脆的声音分明还响在耳旁。

　　那天是徐长卿第一次感到有妖怪，也是第一次失手。“不行，那不能算作是失手。”徐长卿为自己开脱，“毕竟我还都没见到真的妖怪呢。况且，有没有还不一定呢。”想到这里，他心里才算是舒坦一些。

　　徐长卿肯坐在茶楼的二楼雅座喝茶，不是因为他有钱，而是为了观察街上往来的行人。主要目的说得直接点就是找出混在人群里的妖，杀掉或者是封印，反正不能让它们为害人间。
　　但他今天来，并非为此。
　　从今天一早开门，他就在城中最著名的茶楼站下一个临窗座位，但是一直看到日暮西山，他面前仍是早晨点的那壶秋水。小儿的也不敢上前去催，因为桌上横着一把剑，这种人一看就不好惹。

　　那男子居然起身了！掌柜的心里特别高兴，因为他扔下一块银子就匆匆下楼。看那银子大小和成色，弥补一天的损失还余下不少。掌柜的眉开眼笑。但是徐长卿走过来的一句话就让他的笑立刻消失：“等一下我回来结账。”
　　今天肯定是赔定了，那么好的座位呦。掌柜的在心里痛哭。
　　昨日她穿的是鹅黄衫子，今日换成了湖绿长裙。徐长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在心里计较：昨日在潭中穿湖绿长裙为宜，今日在残阳下适合穿鹅黄衫子。徐长卿想要找到她无非就是为了认识她。这个女子，一定不一般。
　　徐长卿快步走到她身后，叫道：“姑娘。“
　　少女迅速转身，险些撞到他身上，轻笑道：“我是你姑还是你娘呀？”
　　徐长卿无言以对。
　　“对了，我叫小卿。”她生怕他不知道是哪两个子，拉过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小卿。
　　徐长卿依旧宛若冰山，冷冷问：“没有姓？”
　　小卿奇怪这个人怎么不管干什么都是冷冰冰，问人也是冷冰冰，摇着头回答：“没有姓，只有小卿这么个名字。”小卿感慨自己也算是好脾气，对这种人居然还是有问必答。
　　徐长卿冷冷站着，毫不介意挡住后面的人。小卿急于要赶他走，因而说道：“刚才看你是从茶楼上下来的。怎么，你喜欢喝茶？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说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推着就走。
　　徐长卿也来不及想为什么小卿会看到明明是在她身后的事情。

　　醉人馆本来打烊了，里面还有两个少女从正在忙碌。其中一个看到小卿走进来，立刻摆好茶具，问：“依旧是一壶白石？”小卿摇头：“今天依我朋友喜好，秋水。”
　　小茶取来山水煮茶，初沸加少许盐，第二沸取水一瓢，倒得甚是好看。第一煮水沸，弃其沫，却单盛出，置在一边，盛出第二三碗给徐长卿和小卿二人。
　　小茶欲走，小卿拉住她的手，笑道：“姐姐，我这位朋友饿了一天了，麻烦姐姐去弄点吃的。”小茶把小茗唤过来，让她去买点心，又嘱咐快去快回。不多时，小茗就拎着一堆东西回来。

　　小卿捻起一颗蜜饯樱桃放入口中，看着徐长卿在那里很慢很慢的吃，好像怕有毒似的。

　　待到出来的时候，已近子时。两人并肩同游。
　　徐长卿问她：“你常去那里？”小卿抬头答道：“当然。不然的话我们怎么那么熟悉？”

　　徐长卿要回客栈，但他还想知道小卿住在哪里，但小卿写在地上那两个字却让他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小卿写在地上的是皇宫。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又见面了。
　　不过这次是小卿刻意的，她特意跑到徐长卿住的客栈去吃早餐。
　　小卿慢吞吞终于吃完了一小碗炸酱面，看到徐长卿过来就又要了一大腕炸酱面，突然又想起了道士似乎不吃肉，就自己埋头苦吃，不再管他。
　　徐长卿很是奇怪，一个女孩子怎么那么能吃，所以就忍不住问了一下，没想到小卿的回答格外与众不同：“现在活着，自然能吃就吃，想吃就吃，生得哪一天突然就死了，那不就什么都吃不成了么？”
　　这番话让徐长卿猜测小卿可能身萦宿疾。小卿似乎也猜到他在想什么，突然就怒目而视。

　　一上午没有捉妖，徐长卿就陪着小卿闲逛，不由暗叫失策。太阳似乎很喜欢他们，一直紧紧跟随。徐长卿原本以为小卿很在乎，就会早早躲起来不要晒太阳，而实际上，小卿毫不在乎，买了一件又一件的东西，全都扔给徐长卿，由于东西太多，所以他的姿势很古怪。

　　到中午，小卿请他吃饭算作补偿。
　　似乎是常客，老板一见小卿就端来一碗荷叶粥和几样小菜，这才问徐长卿要些什么。徐长卿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说：“就和她的一样。”
　　结账的时候，小卿轻声说：“明天起我就不来了，大哥不要再为我准备了。”任老板怎么问，小卿也不说是为什么，只是有点惆怅。

　　又在街上转了一圈，大约到了申时，小卿又带他到醉人馆。
　　小茗先迎出来，接过徐长卿手里的东西，摆放好了才问：“还是白石？”小卿摇头：“秋水。”
　　依旧如昨晚般繁琐，徐长卿皱着眉头看。他不醉心茶道，自己泡茶从来没有这么讲究过，现在看别人这样烹茶，总是有点不习惯。
　　醉人馆一贯客人不多，此时除了小卿和徐长卿并无外人，小茶和小茗就干脆跑过来聊天。

　　徐长卿忍受不了三个女人聊天，但又没有办法离开，很是苦恼。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小卿才提出要走。走到门口，小茗突然想起那堆东西，问：“你的东西不拿走么？”小卿作思考状，说：“留给两位姐姐了。”
　　等到收拾茶具的时候才发现小卿还留下纸条，想来是早就写好的。上面写着：小妹以后不来打扰二位姐姐了。这个时候小卿和徐长卿指不定跑到哪里去了，想要追也追不上。

　　这次逛街，小卿什么也没有买，只是留恋地看着每一个地方。
　　快到傍晚，小卿送徐长卿回客栈，很期待地问：“比不希望我也送你什么礼物么？”徐长卿摆摆手：“我是出家道士……”
　　小卿倒是搞不明白，道士就不能收礼物了么？什么古怪的规定。她倒没有想到其实徐长卿下面还有一句话，不过那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的。若是哪一天她很不幸知道了，定然会去找徐长卿算账的。
　　小卿走开几步，冲他挥挥手：“那就不见了。”
　　为什么她会这么说？徐长卿这么大第一次感到心乱如麻，他突然想留住小卿。

　　小卿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徐长卿向自己跑过来。

　　一个道士的房间总是很整洁的。但是这里怎么说也是客栈，小卿还是很好奇地四处打量。不经意间触到徐长卿的目光，小卿打个寒颤。小卿甚至有种感觉，就算云泆和他的目光比起来也算是有温度的。
　　徐长卿正对着小卿的眼睛，冷冷地问：“你以后就不再出来了么？”小卿缩了缩，说：“明天还是要出来的，不过……”她很犹豫，徐长卿受不了这犹豫，问：“不过什么？”小卿继续犹豫，最终下定决心：“我明天要嫁人，还要出来游街。”
　　游街？也亏她找的出这么合适的词。

　　徐长卿想过很多种答案，只有这一种让他毫不犹豫地排除了，但答案偏偏是这一个。他试探着问：“德安公主？”
　　小卿点点头，算作回答。
　　徐长卿把头扭到一边，厌恶地说：“很俗。”
　　小卿一脸委屈：“我也不想的。总是那些字组来组去的。”

　　之后，是无尽的沉默。

　　德安公主他是听说过的，经历也算得上是十分坎坷吧。大概也只有她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先帝子嗣并不多，成年的也只有三子二女。主要原因就是后宫争斗惨烈。先帝淑妃产下一对龙凤胎，但身边的人全部被收买，准备把她的儿子运出宫去。一位宫人实在不忍心，就把皇子换成了公主。
　　后来淑妃才知道她当初诞下一双儿女，只是女儿被送到宫外。她也不敢让别人知道，虽然皇上知道会找的容易些，但那样公主遇害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所以一直不敢伸张，这么多年一点线索也没有。那宫人也只是说公主和淑妃长得很像，背后还有一个莲花胎记，至于被送到了哪里，她也说不上来。
　　后来淑妃的儿子继位，就是新帝。他在全国各地贴榜寻找胞姐，因为这是母后唯一遗愿。下的功夫大了，也终于在几个月前找到。
　　因为公主背后有莲花胎记，她被全国人民视为祥瑞又加之她是皇帝亲姐，所以有很多特权。但这公主做得最特殊的事就是经常出宫游玩。
　　虽然有很多特权，那门亲事她还是没有一点办法。

　　临走的时候，徐长卿对小卿许下一个承诺：明天我会去救你。小卿莞尔：“道士可是不近女色的呦。”

　　想起来，还是不禁后悔。两个人竟然还没有拉拉手，就这么嫁人实在太冤了。小卿叹气。
　　忽然听到背后有声音，小卿回头，竟然是他。
　　正好有一肚子的疑问，小卿一下子也问不了多少，就见最想知道的一个问：“你说明天会救我，为什么不在刚才就带我走呢？明天可是很危险呢。”徐长卿很不好意思：“因为劫婚很帅。”小卿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可以？！
　　小卿很关切地问：“你的剑术都是对付妖的，对人有用么？”“这个，”徐长卿不以为然，“把他们当妖不就可以了。”小卿为之绝倒，在倒之前还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现在就来了？”这下徐长卿倒是很诚实：“我想了一下，觉得明天太危险了，还不如今天晚上。”
　　小卿突然要徐长卿坐下，徐长卿很奇怪：“我们就要走了，你快想一下有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现在还是不要坐了，明晚我再和你坐在房顶看星星。”小卿很是无奈：“现在就我一个人坐着看星星，那么多人站着，多没情调呀，”
　　那么多人？徐长卿扭头一看。

　　小卿在他后面被人架着，但是他还是听到了她说的话：“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听语气十分自信。
　　要救人哪有那么容易。等到徐长卿被压到牢里的时候，小卿不知怎么脱身也跟了过去。
　　里里外外的围着不少精兵，他的那间牢房又特意贴满符咒，据说是为了防止他用妖法逃走。
　　小卿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身后又总有几个尾巴跟着。

　　看来，也只好试一试了。

　　小卿硬要出宫，那几个侍卫让她坐在马车里，但她嫌马车慢，一定要骑马。她让一个人和她共骑一匹，这样就不怕她逃了。几个侍卫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最后没办法还是坐马车，不过会想办法快一点。

　　小卿听说附近村子有一个老铁匠，在人们的叙述中他都近乎神仙了，据说很是神通广大。现在也只能问他有没有办法了。尽管半夜打扰人不是她愿意的，那老铁匠更不愿意，但是谁让现在没办法了呢，要是有办法小卿还懒得去呢。
　　小卿吩咐侍卫们守在门外，自己进屋和老铁匠见面。
　　那长得叫一个慈眉善目呀，一点都看不出来是铁匠。小卿看他的长相觉得还是比较靠谱的。不过，在求他帮忙且成功的人都要付出代价，就是在脸上留下烙印。
　　小卿在一堆备选图案中匆匆翻了几下就选定了一块很小的石头，因为它的形状像莲花。反正背上都有了，小卿也不在乎脸上多一朵。
　　老者笑笑。此前从未有人选过这个图案，因为它的大小算不得最小的，尽管只有一个樱桃大小。
　　小卿急着在脸上烙印，老者拦下她。小卿很着急，站起来说：“我想得很清楚了，一张脸总没有一条命重要。再说，要是我嫁的人以貌取人，不嫁也罢。这种人，巴不得他休了我，我更自由自在。”
　　老者捋捋白须，笑言道：“我总是先给他们讲一个故事，看他们是否真心愿意付出。”小卿急道：“那你就长话短说，把故事压缩一下，快点讲。”

　　这是一个很俗的故事。很俗很俗。

　　万物皆有灵性，并不只有人有生命，只是人经常无视他物的生命。
　　她本是一朵普通的莲花，长在池塘中。夏日，一朵素净的白花供人欣赏，而后凋谢。没有人知道她长在塘中也会有感情，也会寂寞。她年复一年静静长在塘中，吸收日夜精华。直到有一日，他拦住别人伸向她的手，说：“莲花也会痛的。”
　　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
　　很多很多年的修行过后，她终于可以幻化成人形。她变成一个孤女，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收留她的。
　　那一世，他们年龄相差十几岁，他早已娶妻了。
　　他的妻子看两人整日在一起十分嫉妒，总是说他们的关系十分暧昧，让他早点把那小女孩儿嫁掉。而他总是很宠溺的看着她，不肯。因此，两人之间关系恶化，他的妻子整日都不理他。
　　他的妻子经常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打骂小女孩儿，她受了委屈也不敢说。池塘里的莲花都可怜她，自愿奉上精元帮她愈合伤口。池塘里的莲花从春天开始就没怎么绿，到夏天干脆就死光了。他的妻子借机生事说她是妖，他自然是怎么也不相信的，但还是同意请法师来家里做法。
　　道士来了之后他才知道她竟然不是人。她原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收留她，维护她，她什么坏事也没有干过。没想到他竟然要求道士施法除掉她，还恶狠狠的说：“务必除掉她，最宜魂飞魄散，叫她永世不得超生，省得为害人间。”
　　这是他的话，所以她没有反抗，笑着看他躲在他的妻子身后，笑着变成一朵白色莲花，慢慢枯萎。

　　小卿执意要在脸上烙印，铁匠提醒她，最后那两个人可没有在一起。
　　小卿不以为然：“那又怎样，我又不是那个傻女孩儿。”
　　看着那块小石头慢慢变红，小卿想到一会儿贴在脸上就会有烤肉的味道……

　　正在这时，门一下子就被撞开了，小卿忙着抢那小石子，却被老铁匠抢先浸在凉水里。
　　这个古怪的老头，真是古怪至极。
　　门外来了几个据说是奉皇上旨意要带德安公主回宫的人。小卿无可奈何。
　　回到宫中，小卿就立刻去找皇帝，以死威胁。
　　皇帝舍不得这个姐姐，又不想失去这个拉拢大臣的机会，况且徐长卿也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只不过夜闯禁宫。但放不放还是很犹豫。
　　匕首离得太近了，小卿脖子上的血痕清晰可见，后来鲜血就顺着流下来了，但小卿就是不松手，一定要皇帝立刻放了徐长卿。她就一直这样走到天牢，见到徐长卿。
　　小卿让徐长卿“挟持”她，一直策马到荒郊野外。
　　徐长卿掏出药为小卿止血，小卿却怪他生出许多事端。

　　天微亮了，小卿一定要走了，临走还不忘嘱咐他别再回去。

　　回到宫里，首先的就是处理伤口，然后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卿一直乖乖任人摆布。唯一庆幸的就是还来得及。
　　小卿很不乐意的先游街再被送到喜堂，心中仍是牵挂那个傻瓜，也不知道他到走到哪里了。

　　突然，小卿感觉一切都静止了，没有了恼人的唢呐锣鼓声，没有了那些响在耳边虚假的奉承，一切都很安静。
　　小卿摘掉盖头，回头。
　　他总是那么帅，现在更帅了。
　　他说的果然没有错，抢亲最帅，逃婚也很帅呀。
　　徐长卿横抱小卿，让小卿依在他的怀里。
　　如此之浪漫。

　　小卿不解，问道：“为什么他们都静止不动了？”
　　徐长卿无所谓地笑笑：“我用了点法术让时间停下来”
　　小卿立刻跳下来：“那是很折耗寿命的，你快点停下来。听到没有，快一点。”
　　“好的，听到了。”徐长卿没有停止法术，反而又抱起小卿加速离开。走到门口徐长卿一吹口哨就有一匹黑马跑来，有了这匹马，逃起来就快多了。

　　“今晨离开的时候，你说要履行自己的义务，我好后悔没有那个时候留下你。”
　　这话虽然肉麻，小卿听来还是很高兴的。但她还是更关心徐长卿，不断让他停下施在那里的法术，徐长卿总是摇头：“再多拖一会。”
　　渐渐的，小卿的声音小了。徐长卿回头一看，小卿明明皱着眉头还硬是要给他挤出个笑脸。前面有一座庙宇，上面笼罩着金光。徐长卿大怒：“定是这里有古怪。大胆妖怪敢在此作乱，这次我可不会让你跑了。”
　　徐长卿怕马儿受惊会跑开把小卿摔下，所以就把她扶下马，靠着一棵树坐着，轻声而温柔的说：“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在进庙以前徐长卿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怪物，所以小卿才会那样。出乎他所料，里面的竟然是观音。
　　光陡然扩大一倍，把原来小卿的地方也包括在内。这时他才发现，这里都是一个虚幻的环境，小卿靠的那棵树早就不见了，此刻她正躺在地上，好像昏过去了。徐长卿赶紧跑过去，以防小卿遭遇不测。
　　观音微笑说：“出家人竟也动凡心。”徐长卿紧紧抱住小卿，朗声回答：“我可以还俗。”“这样，若是你继续修道可以位列仙班，还会这样为她轻言放弃么？”观音又问。“自然是可以的。”徐长卿的回答坚定依旧。
　　“那你可知道她是谁？”观音话锋一转。
　　徐长卿也发现小卿的确与常人不同，但她浑身没有妖气，因而总是想不明白。初见时那道不可思议的光，刚才在婚礼上他对众人施法而小卿还可以活动……
　　观音一语道破：“她只是魂魄。”

　　前世，她是一朵莲花，即使他让人施法她也从来没有怪过他，毕竟他还是怜惜过她的。而那道士最终手下留情，不过毁她修行。等她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还是莲花，好好长在塘中的时候她就决定报恩。她日夜修行，从不间断。她不可以动，但风会传来其他莲花的带给她的消息，她们告诉她，他又是个道士。“即使是道士，我也是要报恩的。”她想，于是勉强修出成型的魂魄之后就上岸来寻恩人。
　　那个公主早死了，她不过是占了她的身份，变成那公主的样子。因为他的名字中有一个卿字，所以她给自己取名小卿。

　　徐长卿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刚才想的是再也不要失去她。但是现在……
　　六界之内，她算什么？

　　观音优雅地转身离开，让徐长卿自己做决定，让他决定小卿的去留。

　　看着小卿楚楚动人的样子，徐长卿不忍心。但是他一生之中见妖必定杀死……
　　终于，他挥剑。
　　血从小卿伤口流出，但她没有怨恨。这是她的宿命，这是他的使命。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是人，永远不可能容于人间。

　　徐长卿割破自己的手，把血滴到小卿的伤口上。
　　他知道两个人都会因为失血过多死亡。
　　“这样，你历经轮回后就会拥有肉身，从那时起，你就是一个普通的人了。”

　　不知道小卿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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