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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上了楼，杨乐的哭声渐渐缓下来，我拿出毛巾与干净衣服，催促着他赶紧换下来，杨乐嘶哑的嗓音却让人心痛：“姐，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是你？还是——她？我没有勇气开口问。
他失神地坐在地上，任凭水珠滴滴答答淌下来，混着眼泪，一副仍然不能置信的模样说： “她，居然，跑了——清妍跑掉了——我不想让爸妈知道，姐，你知道嘛，我们有多糟糕。”
也许，我应该知道的。看着眼前沮丧、哀伤，坐在一滩水迹里的杨乐。
我克制而出的泪水，先劝他洗个热水澡，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够受的，又去厨房煮上咖啡，下了包面，心却不得安定。
当我把热咖啡，热面条端上桌，杨乐却空瞪着一双眼望着墙上一张清妍的照片，在耀眼的灯光下，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像个毫无感知的木偶。
杨乐的声音暗哑、干涩：“自从她答应嫁给我的那天，就从来没笑过。我知道她不爱我，若不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她也不会来找我。”
“姐——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会带着一种赴死的神情答应男人的求婚，那表情，真美，就像烟花，可是让人看了心碎，也想马上同她一起死去。”
我被杨乐的话震慑住，想阻止他，可却做不到，我连哭的资格也没有。只好让他的话语一字一句的捣碎我：“我以为我的爱可以改变一切，错了，我怎么这么傻，她心里的那个人太强大，我根本不是对手，我们结婚到现在，她一直在躲避，不和我同床，当我吻她的时候，嘴唇是冰冷的，表情是厌恶的——”
杨乐的哭声再次响起：“这次，都是我不好，我按捺不住，姐，我吓到她了，可我终究没那样，她是我妻子，我做不到，可她还是跑了——”
我微微发抖的手握不住咖啡壶的把柄，听着杨乐继续说：“我发疯地找遍温哥华整个的华人地区，没有，她消失了，她所有的证件都不见了——”
杨乐凄婉地：“我只好到航空公司去打听，真没想到，她，她居然回国了。我马上买了张机票，跟着就飞回来了，又从机场直接飞杭州，没有，她也没有回家，真不明白，当初她若是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现在，又是什么使她非要回来呢？”杨乐痛苦不解的将手中的热咖啡一饮而尽。
我生涩的望着跑遍了国外国内的伤心欲绝的弟弟，想要将他所有的哀伤揽在怀中，可我，却没有那份勇气。杨乐的声音震动我所有的细胞：“姐——是你让她嫁给我的吗？”
我诧异地：“为什么这么问？”
他困惑地：“她好象很听你的话。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定要逃亡，逃亡到我身边，又从我身边再次逃亡？”
我的沉默让杨乐有些激动：“你知道所有，对吗？我是你的弟弟，你应该告诉我真相。”
“杨乐——”我该如何开口，面对他痛楚而又充满探询的目光，我更加无地自容。
杨乐说：“我有个很奇怪的感觉，就是当她凝望我的时候，仿佛看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影子，是我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这一度使我错觉的以为，她是爱我的。”
我的眼泪终究止不住，瞬间冲出眼眶，转向窗外，可我的抽搐，依旧逃不过杨乐的眼睛，他质疑地：“姐，你一定知道她爱的是谁，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和我去温哥华？”
我只会摇头，我无法诉说。
他忽然说：“是那个陈风吗？”
瞬间自己又否定：“不，不会是那个人，他们很要好，很贴近，可我知道，不会是他，清妍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纯洁透明。”
我微感诧异地看着他，唐昊唯说的对，这个弟弟远比我想的要聪明。
“杨乐——”我艰难地说：“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这和爱不爱没关系。”
他大吼：“那到底和什么有关系！”
我收起眼泪，下定决心地看着这个近乎绝望的人，一字一句地说：“她出事了——以为自己杀了一个人。”
“什么？！”杨乐泥塑般伫立在那里，嘴张得大大的，他本不相信的大眼睛里又滚落下无数泪水：“怎么回事？清妍，杀人？”
我赶紧说：“不是，没有，那只是个误会，那个人要欺负她，她是为了自卫。。。当时情况很慌乱，她以为自己杀了人。”我竭力继续让这个理由圆满：“因为我被人诬告贪污，她去找那告我的人理论，结果。。。”
杨乐无限痛楚地：“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怎么那么傻，那么傻？”杨乐又开始放声痛哭，一个男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我颓然地望着窗外看不清的白茫茫一片，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清妍，你在哪里？”
好不容易劝杨乐平静下来，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执意睡在清妍的小屋里，忽又想起什么问：“姐，下了飞机一直给你打电话，都没有人接，这么晚了，下着大雨，你去哪了？”
“电话是你打的？”
“是啊，我一着急，手机不知丢到哪去了。”
“我在加油站，不方便接，等我回过去，你又走了。”
半天，他不说话，我将灯关上，黑暗中，他却突然说：“姐，如果你见到她，不要瞒着我，把她还给我。”
“别胡思乱想了，我为什么要瞒你。快休息吧。”我的笑，比哭还难看。
关上房门，我的呼吸仿佛才又恢复过来，头一阵阵痛，服下止痛片，遏制住七闯八蹿的思绪，渴望着明天会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天很蓝，云朵很高、很白，草很绿，坐在上边，阵阵清香，惹人遐想，一切那样的安详、和暖。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了我的身边，声音仿佛也来自天边：嘿，一个人不寂寞吗？
我惊奇的望着他璀璨耀眼的笑容：你怎么——
他还是那么懒懒散散的，拍拍我的手似安抚地说：没办法，我就是有两个舍不得，一个呢，舍不得清妍在那边凄凄惨惨地做人家小媳妇；二呢，他眯缝着那双细长漂亮的眼，附在我耳边轻声说：我舍不得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独守空房——
耳边一阵酥酥麻麻，我恨恨地说：我不需要你。
他舒眉朗目的展颜一笑，那个声音又细小的钻进我的心里：杨笑，你想和我做爱吗？
我挣扎在他充满无限情色的眼目中：不——不，离我远点，我不想。
可他还是拥了过来，唇齿间似乎弥留着昨日那点淡淡的酒气与香气，将我一点一点软化在他温暖的怀中，我的双手想推开，却那样的无力。
他将我越抱越紧，我快喘不过来气了，他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暗沉发黑，一双眼充满了骇人的红色，我更加努力的欲争脱开他的束缚，却被某种灰色扭动的长绳越缠越紧，我拼命撕扯着，却发现身下已是无底的深渊，云层滚动，隐约间，一尾长长的鳍向我扑打过来，我绝望的呼叫：救我——
耳边一连声的呼唤：“姐——你醒醒——姐——”
睁开眼，杨乐紧张的脸映进眼帘，他不无担心地问：“梦见什么了，这么吓人的叫？”
我浑身湿透，头晕目旋，止痛片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我和杨乐说好，先不告诉家里人他回国的事，那只能使事情更加混乱，我略略透露些父亲现在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公司的事目前由我在处理，至于清妍，我答应他去陈风那里问问，也许回老家了，也未必可知。
两天了，我没有给陈风打电话，也没有再去风吟，试着打清妍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对杨乐推说忙，这点倒没有骗他，公司还有余下几笔款项需要按正规渠道输出到国外几家银行，父亲三天两头催着我将公司尽快了结。
杨乐向我打听陈风的酒吧在哪里，我恨不得将他手脚捆绑好再去工作，可他的心到处乱撞，撞得我心烦意乱，在又清理干净一笔烂帐后，连午饭都没顾上吃，开始拨打陈风的电话，意料中的关机。
开车直奔风吟，一个我曾经深陷，现在却最不想看见的地方。
午后的阳光将一切都烘得暖暖的，可我的手脚却冰凉一片。风吟里只有两三桌客人在就餐，连服务生们都闲坐在角落，看书的看书，打盹的打盹，见我进来，几人都懒洋洋的挥挥手，因为熟络，也没人招呼我。
直奔楼上，敲了半天，陈风身着蓝色睡衣一脸不耐地打开门，显然扰了他的白日梦，我倒有些庆幸他没有出去。四下环顾，确定屋里只有他自己，我又失望了，开门见山地问他：“清妍来过没有？”
他笑笑，站在室中央手指四周一转，那意思，这里没有，你也别再问。
想想杨乐，我尽量使语气缓和：“清妍自己跑回来了，没找过你吗？”
他倚着床边坐在地上，笑着说：“干的好！”
我忍着气，看着他从地上五颜六色的玩具里寻出电话，优哉地向楼下要了午餐。一双眼情色动人的流转不定地望望我，又望向窗外，风将蓝色的窗帘吹得呼呼飘扬，也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白皙的面庞、圆润的长颈划出一道漂亮曲线。
我欲转身，他叫住了我：“杨笑，别说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我不会再让你把她带回杨乐身边去。”
我狠下心来：“谁说要带回到杨乐身边，是我要找她。”
他笑的时候真是好看，阳光也没他耀眼，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扬了扬眉毛，一副你耐我何的神情，我知道，我的眼睛又出卖了我的心。所以，他说：“你走吧，在我这里，你什么也得不到。”
这次，我很听话，一声不响地从那间充满诱惑、挑战的房间里退了出来。黑色奥迪静静地奔跑在川流不息的车河里，我的眼泪也无声无息的湿润了脸庞。
清妍，你在哪里？陈风，我们今生为何要相逢？
电话铃响，父亲苍老、沉重的声音使我彻底清醒，上边终于派调查组下来，父亲虽仍未停职，但却要写大量的调查材料，他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将最后一笔资金在明天前弄走，并嘱咐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杨乐万万不可回国，资金一笔都不要回来。
我匆匆赶回公司，查阅那边的投资公司于是否已把最后一笔资金划归出去，没了杨乐在那边的直接负责，我只好辗转于传真、电邮，银行之间，签不完的字、打不完的电话，文件、帐目表分批销毁。
当最后一个越洋电话悦耳的声音结束后，已是晚上十点钟了，我筋疲力尽的瘫坐在凌乱一片的办公室，望着空荡荡的公司，人去楼空的感伤。
拨通父亲的电话，将最后的消息告知他，他的情绪未见好转，只说“知道了”，并再三的嘱咐我明晚一定要回家吃饭，有重要的事情与我商量。在他即将挂上电话的时候，我忽然叫他：“爸——”
那端沉默了片刻，多少年了，他未曾听过我这样的称呼，我说：“是什么使你这么相信我？”
良久，他有些不情愿地说：“也许，你更像当年的那个我。而杨乐，像他的母亲。”
我忧伤地质问：“所以，很无奈，对吗？”
电话被挂断了，我已是满嘴的苦涩，窗外渐渐起了风，那样的生硬、那样的萧瑟，正如冬天的气息越迫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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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可以随心所欲的活着，难道，就真的能获得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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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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