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一妻二夫被揍了

　　人心真的善变。

　　前一刻还着急想逃离的人，真等到他丢下我不管，我反而没那么着急想走。

　　我确实是不中用，都这种时候了还惦记着儿女情长。

　　我想听胡灵珠继续说下去，听他像从前讲故事那般对我说关于陆老干娘同灵玙的故事，关于他和陆雪扬的关系，以及对我有没有过一丝真情？

　　我甚至有些窝火，陆雪扬对我不是真心就算了，但胡灵珠不可以，尽管我做了对不起胡灵珠的事情，但是他不可以就这样对我。

　　胡灵珠不可以从未喜欢过我，我对胡灵珠总是有些离谱又过分的执拗。

　　我三步并作两步，挤过人堆，来到胡灵珠身后：“你带这么多人要去做什么？你身上还有伤。”

　　关心是真的关心，只是还有句话没敢说出来：你要是想死也别拉上我段小六师兄。

　　我段小六师兄却是个吃里扒外的，他从胡灵珠手里接过两张便签，凑在烛光下细细阅读，并不忘谴责我：“别打岔。”

　　段小六神情严肃，我粗略扫了一眼，那是几个药方子，上面龙凤凤舞的是陆雪扬的笔迹，胡灵珠前段时间服用的汤药应该就是按着这几个方子来配制的。

　　“这方子，妙啊！敢问公子是哪里寻得的药方？”

　　段小六师兄许是觉得自己的激动的样子有点没见过世面，又自己找补：“公子应当知道，这个多财毒并不好医治，我多年研究此毒，知道这个毒并不好解，上一个身患此毒还活下来的，便只有东吴国顶头那位了。”

　　胡灵珠眼睛微眯：“你怎么知道东吴国那位中的是多财毒？”

　　段小六师兄神秘一笑：“这毒物方面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我不怕告诉你，东吴国当年那事，能够侥幸活下来，其实下毒的和解毒的是同一人。”

　　“是么？”胡灵珠又笑了起来，但我就是能感觉出来他并不想笑。

　　果不其然，我段小六师兄下一秒就被人狠狠甩了一鞭子。

　　出手的人不是胡灵珠，并且他还在温柔的斥责下属：“这位是永乐公主的段师兄，不可无理。”

　　我段小六师兄这个毒痴也终于在挨了一鞭子以后，终于从兴奋中清醒了些，重新发现我才是他家回春堂的人，躲在了我身后，又想亲近又害怕的冲着胡灵珠说道：“公子可是觉得我在说瞎话诓你？”

　　“我段小六别的比不上堂子里的长老们，可要说配毒制毒，我从不落下旁人。二十年前，我便就在东吴国亲身经历那事，而且两年前，有一东吴国的贵人发觉身中此毒，也是一直在用我的药方调理。”

　　胡灵珠扫我一眼，才将目光放在段小六师兄身上：“我自然知道段先生的本事，也信段先生的话，才将雪扬替我寻来的药方给先生看不是。”

　　“那你……”

　　段小六师兄后边的话没说完，但大家都知道他想说的是既然相信为什么他还会挨了鞭子。

　　“是先生太迟钝了。”胡灵珠并未解释，只是在高瘦竹竿的引领下出了客栈。

　　段小六师兄看着胡灵珠走远，突然就从我身后蹦了出来：“难道公子就是两年前中毒的那位？可是这脉象不应该啊……”

　　“你说什么？”我惊讶的看着段小六师兄，胡灵珠怎么会那么早就中了毒。

　　段小六看了看胡灵珠远去的身影，又看我一眼，拉着我快步去追胡灵珠，顺便简单的跟我交代了一下前情提要。

　　在我早年间经常替胡灵珠医治外伤的时候，曾经抱怨过我别的都不太在行，倒是被胡灵珠的伤缠的，成了治疗外伤的行家。

　　那时候师兄宽慰我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术业有专攻，回春堂里的各位也不是样样医理都精通的，比如陈小五师兄还被称为妇科圣手，只看妇人病。

　　同样的，我段小六师兄对制毒疗毒异常痴迷，痴迷到二十年前就离开回春堂在东吴过国了整整一年，只是为了研究一种罕见的毒。

　　到如今我才晓得，原来二十年前的段小六师兄是在东吴皇宫里替小道士看病。

　　那一年，小道士的慢性毒无法彻底根治，宫中御医纷纷束手无策，段小六师兄也是抓耳挠腮的用些缓解的法子替小道士缓解痛苦。

　　可后来出现一位医术高超的女子，治好了小道士的多财毒，段小六师兄挫败的无功而返。

　　听说，段小六师兄回来的时候很是狼狈，自认对毒物天赋异禀的段小六师兄回到回春堂以后，每日闭门研究多财毒，尽然让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女子能那么快就医好小道士，原是因为，那毒药便是她配制的，所以配制解药的时候便比段小六师兄等人更大胆的用药，效果也更显著。

　　但我段小六师兄显然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并且认为那女子赢得很不光彩，这些年来他一直研究着多财毒的解药，想要配出一个能够赢过那女子的药方。

　　皇天不负有心人，段小六师兄终于掌握了多财毒的治疗方法，只是苦于后面十八年间再无人身患此毒，一身本领无处施展。直到两年前，小道士再次找到了段小六师兄，说他的儿子好像也中了
　　多财毒。

　　多财毒之所以难于医治，是因为这慢性毒、药是下毒之人常年累月的分次少量下毒，不会突然病发，也不会轻易被察觉，当时小道士能早早发觉儿子的异常，也是多亏了小道士当年吃过的苦。

　　好在小道士发现的及时，两年前段小六师兄进了东吴皇宫，隔着珠帘替小道士的爱子把过脉以后，便信心十足的留下药方，潇洒离去，一雪前耻。

　　两年间并未听闻东吴国传来不好的消息，段小六师兄便是肯定他的药方有用。

　　可他没想到，胡灵珠今夜，居然拿出了比他多年研究还更好的药方。

　　段小六师兄当机立断的拉上了我：“去问个清楚。”

　　段小六啊段小六，我此刻比你还希望留下胡灵珠问个清楚！段小六啊段小六，你比我便宜师兄赵清安差一点的就是，你他妈怎么就看不明白，这趟浑水我们是不应该趟的呢？

　　我双腿注力，原地不动，可我一根筋的段小六师兄尽然拉着我死皮赖脸要跟上胡灵珠。

　　段小六啊段小六，胡灵珠不想说话的时候我们就不要去招惹他好吗？陆雪扬已经走了，胡灵珠这个时候要是发疯，谁能打的过他！

　　胡灵珠正欲上马车，见我跟了上来，又是浅笑：“还跟上来做什么。”

　　胡灵珠如今身体弱到脸色苍白，却一直古怪的带着笑意，我开始恍惚，那个不久前还在半梦半醒中让我别抛下他的人，真的是胡灵珠吗？

　　“我想知道你的故事，所有的。”面对心情不好的胡灵珠，坦诚才是良药。

　　“段先生也想知道吗？”胡灵珠又对着段小六师兄笑道。

　　段小六师兄指一指后边的马车：“不了，你们聊吧，我只想医你的病，只想知道你那药方怎么来的，尽然比我的还要好。”

　　胡灵珠便不再说话，淡淡扫我一眼，上了马车。

　　我跟着胡灵珠身后挤了上去，开门见山：“中毒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胡灵珠这会儿是真的笑出声来了：“你不是一直在替我把脉疗伤吗？”

　　“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

　　淦，这话说的，我也没法子反驳，他从来没有瞒过我，是我自己技术不过关看不出来！

　　我思来想去，只好又道：“那不是之前就有医治吗？怎么这会儿毒发？”

　　“啊？”胡灵珠轻描淡写，好像对这个局面不太在意：“因为今年又频繁见着你跟雪扬。”

　　“雪扬又开始向我投毒，你又非逼着我吃你制的药丸，这不是就顶不住了嘛。”

　　“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你们这样搞啊。”

　　“我本就没有什么疯病，是因着多财毒的药性才会偶然恍惚记不清事。而我服用的丹药，原是可以化解多财毒的毒性的，可你这个毒妇，本就是个坏心肝的，结果还是个实打实的庸医，没事燃些月鳞香不说，还拿割袍断义的话逼我每日吃你那安神丸。”

　　我……我……居然是我……

　　他……他……居然是陆雪扬？

　　胡灵珠变成这幅模样，居然是我和陆雪扬的杰作？

　　师兄曾说，月鳞香原本有安神助眠的功效，这样好的香料，可宫里尽然渐渐的就不用月鳞香了，他那时候没有告诉我原因，可我从爹爹留下的那些游记里，隐约瞧到个跟这似乎有关联的故事。

　　翘勇善战的人皇曾经一统这片大陆，如今鼎盛的东吴、大岳、珑南以及周边各族部落都是人皇统治下的启国。那时候各族都诚服在人皇的统治之下，包括那个以貌美著称的处栗族。

　　美貌是把双刃剑，有时候是你成功的捷径，而在弱小之人手中便是怀璧有罪。

　　善良淳朴的处栗族，因着美艳的外表，逐渐成为了贵族们的玩物，皇城中曾一度流行起了攀比圈养处栗美姬的风气。处栗族的女子从出生起等待着她们的便是悲惨的遭遇，好一点便是笼中的金丝雀，更多的却是比官妓还不如。

　　处栗男子又岂非不是血气男儿？可越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在遭遇同处栗女子一般的待遇后，那才是更加的痛不欲生。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处栗族悲惨的开始，在天下一统，启国再无后顾之忧后，皇族们迎来了更加丧心病狂的糜烂风气。不知道是从哪儿起的头，便有皇族开始挑选出最貌美的处栗女子，和最英俊的处栗男子，不论两人是否血亲，是否姐弟兄妹，是否父女母子，这些丧心病狂的皇族把处栗族当做牲口一般配种，只为期待迎接更貌美的玩物。这也仅仅只是个开始，当这种事已经被人们默许，为了维持处栗族的美貌血脉，皇族便不允许处栗血脉外流，被宠幸的处栗男女子都被灌下避子汤药，只有处栗族之间才能诞下子嗣。

　　那时候还是启国皇族喜爱用月鳞香助眠的时候，那时候有位同情处栗族遭遇的外族男子，那男子精通医术，调配出了多财毒的雏形，此药物单独服用并不会有任何不适，只在日积月累之间搭配上月鳞香的使用逐渐衰败。

　　而后便是启国灭亡，而后便是处栗族占据碎连山，而后便是碎连山上的碎碎观炼制出可预防多财毒的解药，而后便是碎碎观以道教把持多国朝堂，而后便是各国皇室逐渐弃用月鳞香。

　　爹爹的游记上记载的这个故事，跟回春堂那本古籍上的传说多有矛盾之处，可师兄又教导过我别的道理，别人讲述的真相不一定就是真相，人们总是会情不自禁的美化回忆告诉你对他有利的故事，而你要用你的智慧分别出真假。

　　我从前是不信爹爹游记上的记载，可是此刻我太过震惊。

　　“怎么会？”我问。

　　“怎么不会？”胡灵珠答。

　　胡灵珠索性歪着头调侃我：“你是说你怎么会是庸医？”

　　“还是说雪扬怎么会向我投毒？”

　　这两个问题我都不想承认，可比起自己，我更忍不住想为陆雪扬辩解：“我二哥给你那个药方，段师兄刚刚不也说比他的方子还好吗？”

　　陆雪扬干嘛要一边投毒一边治疗，他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很难想明白吗？”胡灵珠好像对这些事都不介意：“人本来就是很矛盾的。”

　　胡灵珠是个前后矛盾反复无常的人我知道，可陆雪扬他不是这样的人，陆雪扬要做什么，是有计划有预谋，不会轻易变更的人。

　　所以尽管我苦苦哀求陆雪扬，他也要瞒着我一意孤行。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难过：“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有疯病，为什么要吃我给的药？为什么知道雪扬在对你投毒，你还要跟他厮混在一起？”

　　胡灵珠眼珠一转，给了我一个无关紧要的答案：“因为啊……我缺爱啊……”

　　“你……”我眼睛一酸。

　　没等到组织好语言，胡灵珠就抢白：“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我愿意吃你给的安神丸。”

　　“如果这样能让哥哥愧疚于我，给我百般疼爱，我愿意就这样跟雪扬相处。”

　　“不过我还是奢望，如果哥哥能够让我再见上母亲一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感觉马车内有雨滴滴落，滴在了我的手背上。

　　胡灵珠突然收起了笑意，看着我说：“不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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