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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拿这种眼神看我(2)
空旷的街道上,连马儿的响鼻声都觉得刺耳,但存旬不仅烦我,还烦着我的马儿,惹得我的马儿都有些不乖巧。
我拽紧马绳:“让开。”
存旬不肯挪开,噼里啪啦的就说一长串话:“此次议和,大岳诚意满满,提出的条件很诱人,我东吴也算是同意了。主子在半道上收到消息也没反对,只说要亲自到大岳挑人。这几日收到东吴的来信,君上已经应允,只叮嘱主子不要节外生枝。”
按理说我大岳提出和亲,是该由我大岳遣人去东吴,胡灵珠亲自来挑人就他妈离谱,没料到这么离谱的事情,东吴和大岳的两个BOSS还他妈都能同意,我感到窒息:“然后呢?”
“前几日都很顺畅,由着王勉大人安排部署,主子也同意了今日会进宫详谈。”
“然后呢?”
“自打您在梨园出现,主子就又……”
我还得负责帮存旬把他不方便说的话讲出来:“就又发神经了?”
存旬不上我的套,直接跳过这段:“总之,主子今夜留宿潇湘馆,不及时将人带回,事情便不太好谈了。”
的确不好谈。胡灵珠打我大岳的脸,他妈的还是连着打的。先把我大岳当他后宫三千随意挑选,选之前人还是夜宿风流所来的。就算岳里隆现在着急谈和要集火珑南,我估摸着岳里隆也没那么能忍。
感情他妈的胡灵珠,存心是来坏事的!
那可不行,这坏的可是我的事!
我弯下腰一把将存旬从地面上扯起来:“我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姑娘请讲。”
“从今往后,你得管我叫细君。”
细君,小主子。
“这……”存旬有些拿不定主意:“我不知道大岳的规矩,可在我东吴,主君的配偶才是我的细君。”
那不然呢,以为我不知道啊?
“不答应就算了,我要回家睡觉了。”
“细君留步!”
存旬不再扭扭捏捏,从旁边拉来一匹马与我并驾而行:“细君,我原本以为,我要是跟您说了主子今日是要进宫议亲,您一定会勃然大怒。”
不至于不至于,那不就是没有感情的和亲而已嘛,最后还不是得娶我。
我露出一个春风得意的笑,催促着存旬:“跑起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天灰蒙蒙的,将亮未亮,我趴在屋顶上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存旬已经告诉我胡灵珠就在这间屋子里,但是我还是不敢进去。
挨鞭子倒是小事,身体的疼痛算不了什么,我怕胡灵珠真叫了个兔儿爷到房里。
我更怕撞见胡灵珠床上的是陆雪扬!
这种事,一旦被我戳破,咱们三兄妹都会很尴尬。
我小心翼翼的揭开瓦片,打算确定屋里没有异样再从大门进去带走胡灵珠。
屋子里还点着一盏油灯,不亮但足够看清屋子里的景象。
床榻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的,也不见着人影。
空旷的屋内传来椅子吱呀吱呀的响动,是有个人坐在椅子上晃悠发出的声响。
这人并不是端坐在那儿,而是双脚叠交搭在桌子上,双手放在脑后,用力后扬靠在椅背上,压的
可怜的竹椅只剩两条腿在地面上。
我看着这人晃动着椅子,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地上。
这人也仰头望着我,嘴唇动了动,做了个嘴型:“滚。”
草,这种时候你为什么还不睡觉?你夜不归宿还熬夜你妈妈知道吗?
被胡灵珠当场抓包,我吓的后退半步,瞬间踩碎好几块瓦片,破碎的瓦片向地面掉落,连带着我的脚步也不稳。
眼看就要摔倒,身后一人扶住了我:“小心。”
是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怀抱,我转过身将头埋进来人的怀里:“小鹿哥。”
“嗯。”
“你为什么不理我。”
“没有的事。”
“你和大哥排挤我。”
陆雪扬轻拍着我的背安抚着:“这种地方不太方便带着你。”
“方便的,只要你们愿意就不会不方便。”
“好,下次带你。”陆雪扬说着话,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我的背。
好家伙,我的伤可都在背上啊!
但我不能让陆雪扬知道我因为胡灵珠挨了师兄的打,强忍着给自己出现在这里找个合理的缘由:“你跟崔邱欣鸿雁传情,也不回我的信。”
“那最后还不是回了嘛。”陆雪扬又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就来两封信,还阴阳怪气的骂我,诚心气我是不是?”
“别!”我疼的哧牙:“背上疼。”
“不装了?”陆雪扬收了手:“我还想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呢。”
“说说吧,怎么挨的打?”
不是吧?这剧情怎么这么熟悉?这不就跟当时胡灵珠问我怎么挨打的时候差不多吗?
又来一遍?
房门在清晨开启,吱呀一声响就算是跟夜晚告别,我见着胡灵珠从屋子里吊儿郎当的走出来,开始跟陆雪扬打商量:“这事我晚点跟你讲。”
胡灵珠往房顶上望了眼,便直挺挺的立在廊下,没有动作,仿佛没看见我一般。
胡灵珠眼下不待见我,这我是知道的,从我前天夜里装死骗他起我就有了觉悟。仅仅只是不待见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我巴不得胡灵珠这会别理我。
可他不知道怎么的,连带着看存旬也不顺眼起来。这主仆二人立在院中,任凭存旬磨破嘴皮,胡灵珠也无动于衷。
存旬见着陆雪扬搂着我从屋顶上下来,又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我:“细君,王大人辰时就要去府上
接主子进宫了。”
“你叫她什么?”胡灵珠听完存旬的话,从呆若木鸡到狂性大发丝毫不需要过度,抽出鞭子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抽。不是冲着存旬发火,而是朝我袭来。
陆雪扬将我挡在身后,抓住了胡灵珠的鞭子,无奈的叫了一声:“珠儿。”
我以为胡灵珠不会收敛的,也做好准备让我二哥护着我。可我没料到胡灵珠当真就听话的收了鞭子,只是负气的转身背对着陆雪扬,抬起鞭子往地上抽了两下就算作罢。
我听过陆雪扬守在胡灵珠的塌前,在他梦魇的时候宠溺的叫过胡灵珠为珠儿。
我也见过胡灵珠在陆雪扬的温声细语中舒缓眉头。
可我没见过他们两人平日也这样。
相处的还挺好,那我陆老干娘在担心陆雪扬什么?我泰小干娘在担心胡灵珠什么?
“珠儿。”陆雪扬只是又叫了一边胡灵珠,语气里是宠溺大于责备的提醒。
胡灵珠显然很吃陆雪扬这套,从狂性大发到收敛听话也不需要过度,只是依旧不肯回过身来,朝着鱼肚白的天色小声埋怨:“你偏袒她,也不瞧瞧她都对我做了些什么。”
做的可多了!机关算尽!还挨了师兄的教训!
“为你挨了赵清安的戒尺。”
这话却不是我说出来邀功的,是陆雪扬说的。
我抬眸去瞧陆雪扬,他分明都已经知道了,刚刚是故意问我怎么挨的打?
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谁稀罕她为我做这些。”胡灵珠并不领我的情:“我早已跟她说的清楚明白,我来大岳是要做
什么,她也应下了。”
“可这人的话都是信不得的,前脚答应了我,背地里又想玩花样。”
哈?我的话信不得?你胡灵珠才是满嘴跑火车好吗!
但胡灵珠不直接跟我对话,我也不想理他,转而拉了拉陆雪扬的衣袖。
陆雪扬像是感觉不到我在拉他,只顾着胡灵珠:“那花招也不是白玩的,你知道她为你费心思,
不也下了决心吗?”
哈?胡灵珠下了什么决心?
胡灵珠似乎被陆雪扬提醒了,终于想起来存旬还等着他:“你去回了王大人,就说我病了,改日再进宫。”
不是吧?这就是胡灵珠下的决心?刻意来这潇湘馆,又装病不进宫。
他什么意思?他果然就是没打算好好谈和亲的事情!
这怎么行!
“不可以!你今日必须进宫!”有陆雪扬在,我说话的底气都足了。
陆雪扬略有所思的瞧我一眼。
胡灵珠气从中来,还是不肯看我,只对着陆雪扬说道:“你好生听听,她就是这般愚弄我的。”
“是我反复无常吗?”
“是她朝三暮四。”
我不明白胡灵珠的话,又拉了拉陆雪扬:“他什么意思?”
陆雪扬终于搭理我了,叹了口气:“在说你跟我。”
又管陆雪扬什么事?
我不解的问:“这跟他今日进不进宫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胡灵珠冷笑一声:“倘若你不来招惹我,不被赵清安打的遍体鳞伤,我今日自然心安理得的进宫。”
“可你偏要我不安,要我动摇。”
“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同我那外祖作对。”
“你这会儿又跑来劝我进宫。”
“云迎子,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明白了,我在筹划着怎么以永乐公主的身份嫁给胡灵珠;胡灵珠也没闲着,居然想跟他那个外祖唱反调,搅黄这门亲事。
胡灵珠那个外祖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即使胡灵珠不乐意,和亲这事是板上钉钉的,大不了换成别的皇子。
我有些着急:“你怎么能跟你外祖父过不去,你不要命了你?”
胡灵珠这个太子做的不像太子,其一是胡灵珠压根儿就没打算做这个太子,奈何小道士偏宠他,即便朝堂上怨声载道,也架不住小道士的专宠。
其二是胡灵珠的外祖父有权势,当年东吴国奸臣当道,害死了处栗族的圣女,处栗族便有了借口插手东吴内政。处栗族虽然族人不多,但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多年间早已渗透各国高层;而比起圣女同人私奔的说法,他们也更容易接受圣女嫁给小道士的事实。
小道士无心朝政,外祖父野心磅礴,当日小道士假手于人,铲除了奸臣,但也让外祖父把持了东吴朝政。胡灵珠要跟他外祖父过不去,比忤逆他亲爹还麻烦。
我这般替胡灵珠担忧,他还是不给我好脸色看:“连我外祖的事,你也打探了?”
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很焦灼:“假若你不娶我大岳公主,会怎么样?会换成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你说我做什么!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我就是那个要去和亲的公主啊我。”
陆雪扬险些没站稳。
胡灵珠面色一沉,吩咐存旬:“备马。”
“你都在瞎盘算些什么!”胡灵珠离开之前,伸出手指着我:“等我回来再给你好看!”
陆雪扬深吸了一口气,往我背上狠狠一拍:“打的还是轻了些。”
完了,陆雪扬生气了。
因为我这计划里,全然没顾忌他的想法。
胡灵珠走的飞快,陆雪扬回了房,负手立在窗前,不同我言语。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后:“小鹿哥。”
“嗯。”
陆雪扬生气时,没有胡灵珠那般极端,他不会拿外物撒气,不会欺负我,也不会不理我。
就像前些日子一般,他不高兴了,对我只是有些疏远,有些冷漠。
可我更情愿他像胡灵珠那般胡闹,也不要这样冷冷淡淡。
“小鹿哥。”我又叫了一声。
“嗯。”他又应了我。
可这样,我接下来要怎么办,哄陆雪扬我是真的不会。
回想同陆雪扬的相处,最常的是我被他桀骜不驯的态度和语调气的说不出话来,鲜有他被我惹毛的不欢而散,可不多久,我们总会再相见,见面的时候谁都不提之前的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过。
毕竟那些言语上的顶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同眼下的情景不同,他如今几次同我生气,为的都是我太爱替胡灵珠操心,从未替他考虑过。
我望着陆雪扬挺拔的背影,不免得又惊讶起来。
陆雪扬只是静静的立在那儿,连他的表情都看不见,可你就能感到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压。
这些年过去,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孩子,我以为我够努力了,陆雪扬的成长却是比任何人都快。
不是我从未替他考虑过,而是他步子迈的太大,我根本追不上他。
我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他已经是独当一面的男子汉,红湖山庄的顶梁柱,泰阑商会的接班人。
成熟,老练,稳重,才是如今的陆雪扬。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不动声色的成为了一个大人物。
而我费劲心机,在他们眼里只是“瞎盘算”。
我的声音难免带上一丝委屈:“小鹿哥。”
“在这儿呢。”不再是单音节的嗯,只不过伴上了一声叹息。
陆雪扬终于转身面对我,戳了戳我的额头:“光知道叫人,也不知道讲两句好听的。”
“不许再叫小鹿哥了。”
又……又不准叫小鹿哥了?这不是你之前要求的嘛!
我揉了揉额头,有些赌气:“相公。”
“嗯。”
不是,我承认我这声叫的有些捉弄的成分在,上回这样叫,分明是把陆雪扬吓的够呛,这会儿他
居然就这样应下了?
我脸上写满的不可思议居然取悦到了陆雪扬,他终于笑了出来,用命令的语气对我说:“再叫一遍。”
从前的陆雪扬总是带着意气风发的笑意,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鲜少见到陆雪扬这样轻松的笑容,我看的一愣,鬼迷心窍的听了他的话:“相公。”
“嗯。”
有种奇怪的感觉在我心中蔓延,我与陆雪扬之间那层困扰着我的、有些暧昧的、已经觉察到的、不敢相信的、从未点破的关系变得好明朗。我呆呆的看着陆雪扬,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才好。
陆雪扬也静静的看着我,良久,才无奈道:“一夜没睡,回去休息吧。”
彻夜未眠的人又岂止我一个,陆雪扬的眼里遍布血丝,也不知道他身上的担子有多重,才逼得他毫无过度的一路向前,被迫长大。
可我这时候哪里还有睡意,我心跳的极快极重,像是有人在我心房内敲鼓。
陆雪扬的反应太直观了,毫不掩饰的震惊失望难过和发怒。
他不是反对我嫁进王府,我他妈不管要嫁谁他都会这样。
他不是“想不到更好的法子”才会纳我为妾,他原本打定的主意就是要娶我。
“小鹿哥……你……”
我想我又露出了陆雪扬不喜欢见到的表情,他又叹了一声:“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这话我不知道听陆雪扬说过多少次。
每当我的深情再掩饰不住,从眼里泄露出来,他总是会回避我的目光。
而陆雪扬大抵是真的变了,他不再躲闪我,反而上前一步将我桎梏在怀里:“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也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旁人。”
“包括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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