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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木有枝
陆雪扬又不傻，他当然不会给我磕头，他只是抱着手，有些好笑的看着我：“凭什么？凭你刚刚跑路现在又被人送回来？”
“那我给你磕。”我跪在地上哐哐对着陆雪扬磕了三个头。
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想不到老子是来真的吧！
“你什么意思。”陆雪扬站在逆光处，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我能听出他语气不善。
“你对不起我。”我说。
“我哪里对不起你？”陆雪扬问。
“你要把我送给四王爷，你让他来就是要把我送给他。。”
“我送的？”陆雪扬声音冰冷：“你不就眼巴巴的盼着要给那瘫子做妾吗？”
解释不清楚了，我说:“你不懂。”
“我不懂？”陆雪扬语气俞冷:“我就是太懂了才要你好好看清楚，你连我这样对你，你都受不了，你真去给人做小，将来得到的只会比这更甚！”
“而你嫁出去，嫁到四王府，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也没法插手帮你！”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更是想不明白赵清安为什么会同意这门亲事。”
“可我母亲要是还在，她绝不会让你去给人做妾室。”
“我知道干娘心疼我，我也明白你是担心我，但我跟师兄有我们自己的考量。”我真没法跟陆雪扬细说：“承蒙红湖山庄的恩情，我将来定会报答。只是我们本来就走的不是一条道，还望二哥高抬贵手，别再管我的事了。”
“噢。所以刚刚这三个响头，是给我，我娘，还有红湖山庄的。”陆雪扬露出个很浅的笑：“我明白了，你要跟我划清界限。”
“云迎子，你在生我的气。”陆雪扬走到我面前，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扒拉着我的身子往后转。
不远处崔邱欣在同胡灵珠说着话，也不知道胡灵珠说了些什么，逗的崔邱欣笑弯了腰。
没见着柳澈的身影，想必上了马车。
“你不该同我置气。”陆雪扬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我推着往前走。
“你比我更清楚四王府的情况，要论明媒正娶，你前边有欣儿，要论宠爱加身，是现在马车上那位，你在四王爷心中，什么都不是。”
“你既已知晓真相，明白我是故意让四王爷走这一遭，可你还是跟着他又回来了。”
“为什么呢？因为你是在怄我把这一切清楚明白的摊开在你跟前。”
“可你为什么要跟我怄气？你有没有想过？别人待你不好，你的小性子为什么要耍到我跟前来？”
“因为我是你二哥？我活该惯着你？”
我不懂陆雪扬无缘无故问我这些做什么，我有点忐忑，我怕内心的秘密被看穿，我手足无措：“陆雪扬……”
陆雪打断了我的话：“云迎子，我偏要告诉你，我是有私心，可要四王爷来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胡灵珠刚巧侧过头，带着笑意的目光与我相撞，撞到了我的心尖上，撞的我的心突兀的就痛了一下。
我捏紧衣摆，声音有些发涩：“陆雪扬，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是在跟我自己说，我不过是个乡野村夫，井底之蛙。你铁了心要嫁给四王爷，我毫无办法。可你大哥要是不同意，你知道他的手段。”
这是我第二次感觉到眼高于顶自命不凡的陆雪扬身上出现挫败感，仿佛又回到我们三人在陈员外的家宅中结义的那晚，那个狂妄的少年头一回在我面前低下头跟我说抱歉，东西是拿不回来了，他将来只能再寻更好的补偿我。
我心里酸酸涨涨，一瞬间迸发出强烈的保护欲，望着胡灵珠的眼神也出现了敌意：“你跟胡灵珠到底怎么回事？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早该想到的，依着陆雪扬的性子，他怎么肯心甘情愿的陪着胡灵珠出演一场场闹剧。
陆雪扬停下脚步，苦笑一声：“难得，你也会有想要护着我的时候。”
我想回过身去看陆雪扬的脸，可他死死的捏着我的肩膀让我面向前方。
“小云儿，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不想跟你分道扬镳。”
“娘亲过世之后，你便是我最亲的人了。”
“可你这些年疏远我，小鹿哥哥觉得好难过。”
疏远陆雪扬这件事，有故意为之，也有顺理成章。干娘去世后这几年，红湖山庄里少了这位疼我的老太太，我到红湖山庄的次数也愈来愈少。
陆雪扬忙着接管山庄的大小事务，也不向从前那般爱往回春堂跑。
我和陆雪扬极少数能见面的光景也因着我的避嫌以及陆雪扬那傲慢又不太讨喜的态度，两个人说不上几句话就不欢而散，这两年里我同陆雪扬间是有些间隙，有些生疏。
我早发现了，但我以为难受的只有我一人。
可此刻，陆雪扬又像多年前那个夜晚一般在我面前露出他最脆弱的一面，年少时的记忆又涌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突然就想起来我应该叫陆雪扬什么了。
那时候我们会一起去围场打猎，我打趣说他不应该猎鹿，因为陆和鹿，都是一家子。
陆雪扬反击道：“那你和天边的云朵也是一家子，你是不是还要去天上跟它们团聚？”
猎场回来后的日子里，他便一直叫我小云儿，我也不再管他叫雪扬哥哥。
我都是叫他：“小鹿哥。”
不由自主的叫出声来，陆雪扬在我身后一顿，然后抬起手在我头上揉了揉：“臭丫头，不生气了？”
“我哪儿敢啊。”
嗯，其实从来就没生气过，如果真要论这世上还有谁是真心待我好，除了师兄，那便只有陆雪扬了。
岳里蔚和柳澈还在马车内谈话，我看了陆雪扬一眼问：“我能不能单独跟胡灵珠说两句？”
陆雪扬犹豫片刻，没有拒绝，只是叮嘱我：“别招惹他，他多少有点不正常。”
我点点头，胡灵珠有多疯批，我比陆雪扬清楚：“别担心了，我心里有数，他现在还用得上我，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我捏了捏喉咙，尽量用最甜美的嗓音说话：“灵珠大哥，你过来一下。”
“过来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瞪了我两眼。”胡灵珠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对着崔邱欣耳语一番就向我走了过来。
这疯子走到我跟前也不见停，接着围着我转了两圈，才幽幽道：“怎么？轮到给我磕头了？”
阿呸，果然这人刚刚在偷窥。
我也不绕弯子：“你拿我同岳里蔚做交易了？”
胡灵珠摸着下巴，用欣慰的目光打量我：“脑子还算好使，看来今天没摔坏。”
我没回答，哎，脑子不好使的也就他一个吧？
胡灵珠夜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就在陆雪扬刚刚碰过的位置，边揉边问:“刚刚不是故意的，没磕到吧？疼不疼？”
为什么当年会鬼迷心窍的对胡灵珠表明心意？因为我时常会出现眼下这种错觉，觉得胡灵珠喜欢我在意我。
先前磕到的那下我早忘了疼，胡灵珠却放在心上惦记着，这跟师兄的养育之恩不同，跟陆雪扬对我的照顾不同。因为胡灵珠不光如此，就像我跟岳里蔚亲密谈话时的突然出现，就像陆雪扬揉了我的脑袋他立马就要圈地撒尿，我能从胡灵珠那里感受到他对我无时无刻的关注和强烈的占有欲。
可他那五个巴掌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这种时候再自恋就是我的问题了，于是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扇了胡灵珠一巴掌，然后丢下他朝着陆雪扬和崔邱欣走了过去。
“就打一下？”胡灵珠又恬不知耻的追上我凑上另一边脸：“一巴掌就够了？要不要再打一个？不对称我心里不痛快。”
这人又发疯了，我没理他，径直往前走，胡灵珠伸手拉住了我：“你给了陆雪扬说话的机会，为什么不听我也说两句？”
纵使我刚刚动作快，但我知道以胡灵珠的身手，他想躲还是能躲开。
我算到胡灵珠不会在这个时候同我翻脸，但我没料到他还有话同我讲。
我停下脚步：“那你说，我一碗水端平，让我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我啊？我想说。”胡灵珠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我想说，打的好！”
阿呸，我就不该真的信这人!
我气呼呼的从胡灵珠掌心抽出手来，快步向陆雪扬走去。
胡灵珠向是要与我作对似的，迈开步伐，走的比我更快，两下就越到我前边。
快到人前，他又顿了顿，折回来在我耳边轻声念了半句诗，然后冲着陆雪扬的方向摆摆手：“困了，先回房休息了。”
崔邱欣看着胡灵珠的身影消失在视野，才敢问我：“你刚刚打了灵珠公子？”
“嗯。”
崔邱欣倒吸一口凉气：“你倒是敢。”
崔邱欣在我这儿也就是个工具人，从前想着会在她手底下一起给岳里蔚打工，眼下我跟岳里蔚达成新的合作关系，崔邱欣也没可能再去岳里蔚手下任职，我这个势力眼就懒得再搭理崔邱欣，随便敷衍了她几句。
“神不守舍。”陆雪扬看出我的心不在焉，点了点我的额头：“他最后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就夸我打的好。”
我撒谎了，但我不敢同陆雪扬说实话。
胡灵珠临走前念的那半句诗是——山有木兮木有枝。
这首诗的下半句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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