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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原来这样
人总是喜欢将那些令自己痛苦的回忆一遍一遍的美化,涂抹上虚伪的颜料,伪装出一副美丽绝伦的凄美图景,高傲的说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可怜。北野亦努力地让自己不陷入这个虚浮的怪圈里,但总是莫名的告诉自己,是他先离开自己的。
是他,先。
对,是他先离开的。
这么想着,眼泪扑簌簌的就落下来,滚烫的泪水划过面颊留下一阵温暖的微痒。像是条小虫子一样,北野亦抓紧了手里的塑料水笔,直到那硬硬的笔壳硌得她的手生疼生疼,她才咬住下唇转身离开。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听说到他“恋爱百人斩”的称号,反正是在分开以后。所以难怪一切都那么熟稔,难怪一切都像排演过成千上百次一样,原来那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重复而已。反反复复的,找到一个可以带一段时间的伙伴,却从未想过要地久天长。而对他来说,寻找那个伙伴的条件只不过是对女生比较优待而已。
干涩的泪水带着烫人的温度落入掌心,凝成一片泛白的水雾。
※
立海大的网球场很大,到处都有充满活力的击球声,鲜黄色的小球在柔软的绿色场地上弹起落下,落下又弹起,清脆有力的碰撞声一波波的撞击人的耳膜。北野亦抓着球场外围的铁丝网,看着他来来回回在球场上奔跑,汗水在运动衫上印下深浅不一的痕迹,银色的发辫在风中飘转摇曳,那根紫色的头绳就像是一把锁,将北野亦的眼睛死死地锁在他身上,移都移不下来。盛夏灼热的风刮过校园里浓荫的槐树林,扫落一树鹅黄的槐花,寥落一阵清香。北野亦转身背对球场,向着花园迈开脚步,她走过低矮的杜鹃花栅栏,走过耀眼跳跃的雏菊花丛,停留在角落一堆杂乱的灌木叶丛前。
那里有一支花被折断的痕迹。
截口很新,断了的根茎边缘还有一圈汁液凝固残留下来的东西。
但愿不是那朵花,北野亦急促的呼吸,快步逃离花园。抑或者这样好歹还可以保留一些美好的回忆。就像古堡角落里的秘密一样,一辈子被收藏起来,折叠成方正的绢帕样子压在箱底,整整齐齐的标记着少年的成长经历。
雪白雪白的,让人不敢去触碰。
后来,仁王退出网球部办理休学手续。
再后来,仁王据说是被查出患了某某病要去美国治疗。
再再后来……
……原来是这样。
北野亦在得知消息后捂住嘴,注视着《竹取物语》里那些曾经被认认真真夹好的花瓣,半晌无语。
※
八年之后二十四岁的北野亦早已从立海大毕业,离开神奈川来到东京。
北野亦的男朋友叫江城泰辅,人长得很高,留着短短的爽利的黑色短发,皮肤很白,眼睛是那种在阳光下墨蓝墨蓝的样子。笑起来带着一点点邪气,但是非常认真可靠,常常会和北野亦一起去上野公园散步,拥着她肩膀的手会不自觉的收紧。这个时候北野亦心里就有些隐隐的发疼,她想仁王,那个只存在于她十六岁人生里的少年,一头银白的短发,一双湖蓝的眼眸。想着想着仁王的影子就会和泰辅的影子重合起来,两个人一样明亮的眼眸在阳光下黑曜石一般熠熠生彩。
或许当年他是为了不让自己太伤心才那么做的,他每天几乎都跷课,怎会不知她要经过那条走廊回教室;或许当年他也愿意给自己保留一段美好的回忆,因为那样忘我放纵的球风她一辈子也不会忘;或许当年和他的一切那样熟稔不是因为做过好多遍,而是因为没有做过所以想要做到最好;或许当年……
北野亦微微笑了一下,闭上眼睛有两串灼热的泪珠滚落下来,她感觉到泰辅小心翼翼地吻去她的泪水,然后把她又抱得更紧了一点。那样干净好闻的味道,在温暖的空气里弥漫泛滥,随后像是生根发芽的大树一样,迅速地生长起茂密的枝叶树干,挤得满眼化都化不开的浓绿,俊朗而又挺拔。
“泰辅,我爱你。”
北野亦睁开眼睛慢慢地冲站在她面前的泰辅微笑,说完之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栽进他的怀里。
※
有些人有些事,注定不能陪我们走到最后。
那些泛黄的照片,破裂的书签,标注的全部是少年时代那些松松垮垮的梦境,眼睛睁开的时候才方觉一场空。我们不能去抱怨上帝是如何如何的不公,因为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路。从来没有所谓的天长地久,永远只不过是我们为了安慰自己怯懦心理的一种借口。
可也总会有一些人一些事,一直一直地伴着你走到生命的尽头。
沾着露水的玫瑰,鲜亮的便条纸,刻印的是现在明媚多彩的生活,握在手里的不再会是一把稀松的流沙。上帝给了我们心灵,我们便要用它去用力的爱,爱到自己所能爱的最大限度,然后放手。
幸福与痛苦,从来都只是转身之间的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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