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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你…要我回青连山?”
我愣愣的听着,许久,不知该作何反应。
“从今日起,你我再非师徒。”
夜风过处,万籁俱寂,一片森冷。
唯这淡淡的一句,从那黑蒙蒙的布块下悠悠的飘进我的耳中。
再非师徒…
他真的不要我了…
只这一句话,就将我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没有解释,没有理由。
还需要说什么?
还要再留下来么?以什么身份?
我伤了他,然后,连赎罪的机会也得不到了…
“再非师徒么…”我讷讷的道。
半晌,那个身影幽幽续道,“早些回去,免得你师祖和师兄惦记。”
是啊,沈泠若是知道,怕是气得七窍生烟了。
他们会惦记我,那你呢?你呢?
这五年来,你就一点都不曾想到我?
泪眼婆娑又有何用?咄咄的质问也无甚益处的…
可是,我忍不住。
想要问个明白,即使明知得不到回应。
“我知道,我不该在见到你的妖形后心生惧意,不该在五年前留在青连山。可是师父,我真的后悔了,从你离开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仙又如何?妖又如何?对我而言,师父就是师父,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摸样,我都能认得你赖着你。”
别走,别丢下我…
我抹干眼泪,勉强扯开笑容。
说的再多又有何用?
一味的任性哭闹也无法再换回你的垂眸一顾。
假如你再也不愿张开双手,那么就由我来重启记忆中的抱拥可好?
身子重重的扑进他的胸口。
他一愣,僵着身子任我抱个满怀。
就算你不想再认我这个徒弟,我还是会死乞白赖的纠缠你。
不是师徒又如何?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无名无分又有何关系?
“我不回青连山。”将脸埋进他的胸口,“从今往后,再也不回那里。师父到哪,鱼儿就跟到哪。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直一直的跟着你缠着你。”
“鱼儿…别这样…”
我环着他的腰,听得他无奈的叹息。
“我不走。”
什么都不说明也没有关系。
只要你愿意留下我,同往日一样朝夕相伴,让我弥补五年的空白,即使折去十年的阳寿我也心甘情愿。
深深的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已经没有了忘生花的香气,却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
“我什么都不问了好么?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求求你…再抱我一次好么…
有什么轻轻的抚上脊背,滑至腰间。
“鱼儿,你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若我再度离开,才真的会悔恨终身…我不后悔,真的…
我也不会让你后悔….
伴着长长的叹息,感到那熟悉的双臂汇成久违而温暖的怀抱,将我揽入其中。
“咳咳…咳…”
无限的静谧被剧烈的咳嗽打破,我慌张的去抚他的胸。
“师父?”
“不碍事。”正欲退开,身子却重重一晃,险险的倚到我肩上。
“师父!”我惊叫起来。
莫非又与那日一般,一旦病发就连心跳呼吸都淡的无法觉察么?
惊惶的去诊他的脉。将宽大的袖袍捋起一截,目之所及却是可怖的青紫斑点,一路蔓延至他的前臂。
这是何物?
为何像极了陈尸多日后才会出现的尸斑…
“傻鱼儿,你居然给一个妖诊脉…”沙哑嗓音中漫开淡淡的笑意,却随即被咳嗽断了下句。
“师父,你别说话…”
心中冷的如冻结般,尚未缓神,却被手下的黏腻险些夺去呼吸。
血?
怎么会有血?
莫非方才与那妖物缠斗时受伤了?
可是,师父方才并未现身啊?
伸手去解他的前襟,却被扣住了手腕。
“师父?”
他微微摇头,格开我的手,“别看。”
“我不怕。”
我也习过医术,什么样的伤不曾见过?
“别看。”执拗中居然有淡淡的苦涩。
我,又触到什么了么?
可是,不检视伤口,怎么对症下药?
“不让我看,怎知你伤得如何?别怕,我只看一下,不会加重伤势…”
“鱼儿,听话…”
方才都说了,再非师徒…都不当我是你徒儿了,我才不要听你的。
心中有些小小的怨愤,我挣开他的钳制,三下五除二扒开衣服。
脑中轰的巨响。
这,这是何等诡异的伤处?
苍白的胸前,陈旧的创口划出一个暗红的五芒星图,五个尖角镌刻一般深深的嵌入肌肤,中间一个铜钱大小的孔隙,深可见骨。
殷红的血水,顺着下处的尖角汩汩渗出。
转瞬间,似有什么在眼前一闪而过。
我怔楞的看着伤处,脑中却是无比的震惊与捶心的痛楚。
仿佛有什么在耳边低喃,“师娘找到了,我们回家。”
片刻后,那道呢喃却又化为低吼,“快走!快走!”
明明说好要带我回家的…
带上陌,三个人一起回忘生湖的…
究竟是谁?是谁说过那些话?
头好疼…
“鱼儿?鱼儿?”
师父捧着我的脸,焦急的低呼,“可有何不适?”
我定定神,急急的捏诀。
方才耳边的话语只是幻听罢了…
只是师父这伤,莫非是我在青连山时落下的?
不,不对,明明就是极陈旧的伤口,少说也有十数年的时日了。
好霸道的伤口,不知是何人下的重手…
又掐了一遍诀,眼看血水慢慢止住,才长舒口气,拢好衣襟,架着他往小屋走去。
屋后一大堆的药材,应该会有生肌止血的药物才是…
将师父扶到榻上,我忙不迭的转往后屋。
“龙骨,白芨,赤石…”一边翻着药草一边念叨着,又是惶恐又是忧心,还掺杂着小小的欣喜。
忧的是这伤势虽然陈旧,发作起来依然十分厉害,喜的是终于有个由头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师父身边…
师父,原谅我小小的私心,眼下无人照料你的伤势,所以,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徒弟,我是赖定你了。
“师父师父,我那日才见着有上好的白参,你放哪了?”
从灶间探头,见他静静的倚在床边,不由放宽了心,嬉皮笑脸起来。
“师父?”
唔,不理我…
方才明明抱我抱的那么紧,转眼就翻脸…
血已止住,只怕伤口裂开又疼的厉害…
我挟着一根山参蹭到他脚边,仰头甜笑。
话说,总有一天要把那块难看的黑布揭掉…
“师父这里宝贝不少,鱼儿将这参同酸枣炖了熬汤可好?”
“鱼儿,过了今夜,明日便回去吧?”
“哪,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啊?人参炖酸枣,不知道什么味道…”
方才已经留了我,才半个时辰不到,又想反悔,当我是当初那个小奶娃,说丢就丢么…
“鱼儿…”
“来,师父,乖乖的躺好,什么都别想。想的太多反而伤身。”我挽着他的胳膊,连拉带拽的往榻上运,“不然我再去熬点薯蓣汤,你不是很爱喝么?”
想起上回师父将那锅汤喝的底朝天,我的得意就不打一处来。
“只怕你做的再多,他也没心思喝。”
门被大力推开,晏岚一脸阴森的立在玄关。
“晏大哥?”
乍见与师父一摸一样的男子立在面前,不由有些发晕。
尚未回神,视线已被挡去一片。
师父已然将我护在身后,连晏岚的衣角都瞧不见。
“怎么,后悔了?决定自己留着了?”
明明是与师父一般柔和好听的声音,吐出的却是轻佻至极的字眼。
他在说什么?
“现在觉悟,会不会晚了些?”
“此事与你无关。”师父的背几乎撞上我的鼻尖。
“与我无关?”一阵癫狂的笑声震得我耳膜生疼,“别忘了,是谁以自身的魂魄做引,又以千年的修行为酬,只为求我去守着个无用的丫头!”
魂魄?修行?
莫非师父他,他拿自身的魂魄与修行,同晏岚立了什么约定?
“如今那丫头送上了门,便自觉万事大吉,对我无所求了么?别忘了,没了元丹,千年修行也只是空。你也不过是个寻常妖物罢了。”
等等,口口声声的丫头丫头,莫非是在说我?
还有还有,元丹?那不是妖物修行时的精气结晶么?师父的确是妖,怎么会没有那个东西?
“你要的东西,已经悉数付清。从今日起,当初的委托一笔勾销。”师父挡在我身前,冷冷回应。
“五年前,我或许还会惟你马首是瞻,五年后,你已同废人无异。功力尽失不说,连堂堂正正的行走于这世间都不能,又有何资格与我相谈?莫说护这丫头,单要周全自身都捉襟见肘,又何来余力应付沈泠那小人?”
忽的听到沈泠的名字,我惊得几乎跳起。
师父和沈泠几时结下的梁子?我怎么不知道?
“我再说一遍,你我二人,从今日起再无瓜葛。若再纠缠,莫怪我手下无情。”
我听得心惊,正犹豫是否该启口询问,一道大力却将我生生的拽了过去。
转眼间,已踉跄着跪倒在地。手肘不知撞上了什么,钻心的疼。
喀啦一声,一个亮白的东西跌出衣袖。
腕上一紧,却是晏岚面目狰狞的扣着我的手,拖到师父跟前,“你看清楚,她手上有那小子的揽心结,这辈子也不会是你的人了!何况,就算今世她只是个凡人,也不会与你这妖物为伍,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放开!放开!”
我挣脱不得,索性对着晏岚的手指狠狠咬下。
晏岚吃痛,手一松,我慌慌张张的逃回师父身后,“那个揽心结是沈泠擅自系上的,与我没有分毫干系。还有,”我大力环住师父的腰身,“我师父是仙是妖,与你也没有分毫干系,这辈子我都跟定他了,不用你指手画脚!”
揽心结,又是揽心结,我恨死这东西了!下回见了沈泠一定让他除掉。
晏岚瞪我一阵,又转向师父,冷笑道,“韩煦,你既已成妖,却断不了这些俗念,迟早自食其果。也罢,你待如何我且不过问,只是莫要因了你的一己之私,误了我的修行大计。”
言毕,甩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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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色字当头一把刀,英雄难过美人关= =|||(好吧我又胡言乱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