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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Two 往事重提(一)
六
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女生正慢慢的吃着手里的早餐。一头又直又长的黑发散漫的低垂着,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精致的鼻翼勾勒出她的冷漠和疏离,薄薄的嘴唇边挂着一抹若隐若现的讥讽。十点钟。车站的大钟显示,现在已经是迟到两节课的时间,然而这却丝毫没有改变她喝牛奶的速度。南久不喜欢学校,也不喜欢念书,只是,她还是每天都出现在静川高中。
Z路车出现的时候,南久同着熙攘的人群一起上了车。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她身边站定,南久侧身让出一些空间。车子摇摇晃晃的开动了,旁边的老人有些站不稳,他的身体颤颤巍巍着。南久皱眉。
“小子,让位。”她盯着老人旁边座位上的男子,冷冷的说道。那人装聋,迅速望向窗外。南久火了,用力朝男子的小腿上一踢,“让开!”那人吃痛,转过头正准备发狠,却对上了南久阴沉的眼神,竟不敢再吭声,悻悻地站起身来。“谢谢你啊,姑娘。”老人不停地感激着南久,这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红着脸下了车。
“周家坞。”陌生的站牌让南久有些懊恼,真不该急着下车的。
突然,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南久猛地一回头――一个清瘦的男生正幽幽地盯着她。他靠在有些剥落的站牌上,染上暮霭的眼神若有若无的穿进她的心底。南久一时有些不安,忘记了要说什么,呆呆地看着男生的眼睛。某种东西使他的眼睛看上去闪闪发亮,然而当时的南久却看不明白。此时,南久只是站着。那人的嘴角竟突然微微上翘,“我,迷路了。”二人相遇的第一句话。
前几年,南久常常会想,要是早知道结果,她是断不会和他同路的。然而,缘起皆有因,故事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今天是我第一次去青川。很不幸,搭错了车。”男生爽朗的笑着,和刚才判若两人,“更不幸的是,我在车上发现和我穿同一类制服的你。”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最不幸的是,我竟然决定跟着你下车。结果••••••哈哈。”清秀的脸庞有着干净的弧度,挺直的鼻梁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南久来不及思考他话中的讽刺,只是生生的感觉到,春日那明媚的阳光,就这么悄悄地在他身边碎了一地。南久不由自主的很想说点什么,可张着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脸红了哦。”男生促狭的话让南久猛地回过神来,羞愤的她狠狠低下头,暗暗骂自己,死丫头,你没见过男人啊,疯了!几秒钟后,她恢复成冷冰冰的样子,心里打定主意,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再理睬。
传说中,初生的夜玫瑰会对迎接它的第一缕月光微笑。为它开得优柔,开得暧昧,开得矢志不渝。十个小时后,月亮忘记了。夜玫瑰的青春就此结束。
南久的青春,却因遇上月光般的他而开始了。
四十分钟的路程,不管男生怎么挑起话端,南久硬是一言未发。期间,他还自问自答了三个脑筋急转弯,冷冻了五个笑话。到了青川高中的门口,男生急了,“难道你是哑巴?”
南久沉默。“我没隐身呢!”他朝着南久的背影挫败地说。他,真的很有趣。
七
刚在位子上坐下,微蓝就朝南久扔过来一封信。“看看吧。”南久拆开。
南久小姐: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这是本人的挑战书。放学后,青川操场一战。
“怎么样,有意思吧,这年头,还挑战书呢。”微蓝坐到南久的课桌上,懒懒的翘起二郎腿,栗红色的头发让她既炫目又招摇,“去见一面吧,挺好玩儿。”“你头发是怎么回事?”南久不悦。“呀,亲爱的发现了啊,昨天刚染的,性格吧。”“给我染回来。”声音不大,但不容置疑。“亲爱的,别这样嘛,我••••••”上课的铃声响起,打断了微蓝的话。她只好坐回自己的座位。
班主任包租公带着一个学生走进教室,用他那每天在镜子面前足足练习了一个小时的笑容来“吓”大家,“我们班今天来了一个转校生。”南久着实吓了一跳。竟是早上遇到的那个男生。二人的眼光碰到一起,他便也愣愣地盯着南久。就这样单纯的互相望着对方。
“郑清明同学是从S大附中转来的,S大哦。”包租公特意强调着。“想你们老师我,当年的梦想也是S大,啧啧,S大真是个好地方啊,为了它,当年••••••”包租公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他的S大辛酸史,在将近把大家催眠了三十分钟后,“接下来就请郑清明同学自我介绍吧!”他突然进入主题。
“我叫郑清明,很喜欢青川这个地方。初到贵地,请大家多多指教。”简单,亲切,谦逊,再适时地露出一个鸟兽无害的笑容,一下子俘虏了全班同学的心。包租公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像遇到了一个什么了不起的人才一样,叫大家热烈鼓掌。“清明就坐在••••••”微蓝用手肘撞了下南久,“包租公还真恶俗,叫什么清明呢。”全班的女生也炸开了锅,没一个顾得上矜持,“坐我旁边”的声音此起彼伏。“真是两岸猿声啼不住啊。”微蓝轻讽。“就坐在班长的旁边吧。”“轻舟卡在乌鸦山。”坐在微蓝后面的施真接道。恩旨降在了包彩儿的身上,她趾高气扬地环视了周围一圈的女生,在她们羡慕的眼神中迎接了郑清明的落座。
下课铃刚响,大家便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这个转校生。总有那么一种人,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是核心人物,旁边的人都愿意与他亲近,他天生就有一种凝聚力,让大家愿意听他的号召,响应他的想法。无疑,郑清明就是这样的人。
“天之骄子吗,哼!”南久突然变得恼怒。
“郑清明好帅哦。”“他人好温柔哦。”“清明说话好好听哦。”“好想他坐我旁边哦。”“哼,还不是包租公假公济私,让包彩儿得了便宜。”午饭后的休息时间,一年二班的女生唧唧喳喳地讨论着郑清明,才一个上午而已,他就晋升为了王子级。
“咳咳。”包彩儿不知何时走进了教室,现在她正高傲地站在讲台上。“你们听好了,不要再打郑清明的主意,他是我的!”女生们都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
八
“阿久,去见那个挑战者吧。”微蓝使劲怂恿南久。“不去。我要回家。”南久掰开微蓝的手,丢给微蓝一个你很无聊的眼神,“还有,你把头发给我染回来。”“阿久,你不喜欢我的新发型吗,现在很潮的••••••”“不喜欢,它是你的鸡冠吗?!”就在二人在校门口拉扯的时候,三四个女孩子围了上来。“你是南久吗?想逃?”说话的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女生。她有着一头海藻般的卷发,长长的睫毛细细碎碎的围着大大的眼睛,脸上的皮肤晶莹剔透,暗暗的红晕衬得她稚气可爱。整一个漂亮的洋娃娃。“小姑娘,你哪来的啊,国中还是附小的?”微蓝似有恋童癖。“住口!不准对我们老大出言不逊!”旁边一冷脸小姑娘道,“听好了,我们老大是青川高中一年级三班的学生,也是今后一年级的掌舵人!”微蓝笑喷。洋娃娃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凛然道:“我叫殷果,以前是S大附中一年级的大姐,现在,要你们青川高中一年级也马首是瞻。所以,我要打败你!”她狠狠指着南久。南久一愣,“莫名其妙。”然后径直从殷果面前走过去。微蓝忍住笑,“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决战紫禁城之巅吗,哈哈。叶孤城不战而败了呀,哎,吹雪,等等我。”“站住,你们不许逃!” 小姑娘气急败坏地叫道。
“谁敢拦她?!”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喏,陆小凤来了,不过,他只会帮西门吹雪。”微蓝继续打趣道。高个子男生走到南久的身边,俊逸干净的面庞却掩盖不了他的桀骜与狂妄,那一双黑玉般的眼睛只有在盯着南久时才充满柔情。“没事,我们走吧。”南久淡淡的说。殷果欲上前阻止,却被旁边的女生用力拉住,“李赫俊是不能惹的。”郑重的表情让殷果一颤。
“李赫俊,你送微蓝回家吧,她住在河西。”“不要!”赫俊和微蓝异口同声的否决了南久的建议。“难得你们俩如此一致啊,呵呵。”南久清风拂面,“我今天想一个人回家。”不待二人反应,南久便转身走了。赫俊和微蓝恨恨地瞪了对方一眼,“要不是你,我就能够陪南久回家了。”连心里的想法也一致,“哼”,他俩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南久回家的路上有一个很小的花园,那里有一个她特别喜欢的东西。
“啊,就是它了。”南久兴奋的坐上秋千,然后踮起脚往后面退了好几步,再小心翼翼的缩回腿,“呼••••••”长了翅膀的秋千,就带着她飞了起来。从儿时开始,每当南久坐上秋千,她的内心都会期盼,秋千秋千,你要是能带我走就好了,带去那个完全不同于这里的地方,那个鲜花开满大街小巷的地方,那个有很多拥有温暖眼神的人的地方,那个没有寂寞没有孤独的地方。那个地方••••••悠悠地荡啊荡啊,围绕她的风掠过又淡去。
“汪汪,汪汪。”一只小狗突然闯进南久的视野。它真的很小,大概只有两三个月,浑身雪白,像一个毛线团做的绒球。小狗虚弱的趴在南久的面前,无力的摇着小尾巴,可怜兮兮的望着南久,黑眸子里像要滴出泪来。南久也怜惜的望着它,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埋头往书包里翻,竟翻出两根中午没吃的火腿肠。小家伙立马站了起来,飞快地跳到南久的脚边,使劲的蹭啊蹭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火腿肠。“好啊,你个贪吃鬼,刚才那一幅表情原来是骗我的啊,上当了,呵呵。”南久刚剥开火腿肠的外壳,小家伙就竖起身子,咬了下去。“呵呵,吃了我的东西,就要听我的话了。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猫猫,你就叫猫猫吧。”南久伸出手,硬是扯出吃得津津有味的猫猫的一条腿,二人,不,一人一狗握了握,“成交了啊,你小子以后就是我的人啦,啊不,是狗啦。那么,刚才闯进我领地的事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你以后可要好好帮我看着这里哦!”
“闯进你领地?是你闯进了它领地!”
南久吓了一跳,仔细瞧瞧猫猫,确定不是它讲话后,她抬起头。
那个人迎着午后的霞光走过来,他的轮廓被晚霞镀上了一圈暖暖的金边,慵懒的脸上挂着消融世事的微笑,白皙的喉咙是那样的耀眼。“又看呆了,呵呵。”男生说道。“咳咳,咳咳。”南久的内心猛抽自己耳光,又疯了。
“你怎么会在这!?”南久板着脸,想起自己刚才跟小狗说了那么多蠢话,悔的肠子都绿了,不知他听见了多少。“原来你不是哑巴啊,呵呵。”郑清明像看透了南久的心思,“该听的我都听到了。”立即给她判了死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哈哈。”南久又气又恼,堵在喉咙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只好恨恨地缄默着。
“这花园在上个星期被宋夫人买了,这小狗是宋夫人的,所以,是你闯进了它的领地。”郑清明笑眯眯的解释着。
“猫猫,呵呵,你竟然叫它猫猫,混淆它的物种呢!”他看着吃得不亦乐乎的小狗,故作怜悯的说,“猫猫啊,真怕你以后长大了,会忘记自己原本是一条狗呢。”南久站起来,正准备回嘴,“嘘。”郑清明却蹲下身来,他背后的霞光泻了些许在南久的脸上。修长的手指挠着猫猫的绒毛,猫猫开心地在地上打滚,三个橘红色的身影温馨的重叠着,南久僵在这静谧的时光里。
九
翌日。
在教室门口遇见郑清明,南久尴尬得不知所措。“你好,南久同学。”郑清明礼貌谦逊的和她打招呼。南久一怔,对上他细长的眼睛。里面全是和陌生人第一次见面的客气目光,温和,却保持距离。与昨天那个戏弄自己的郑清明完全不同。南久竟有些难过,我们••••••不是一类人吧。
一节课上的恍恍惚惚。“南久,我心情不好,逃课吧。”趴在课桌上的微蓝怏怏地说。南久点点头。
二人来到楼梯口。“抽吗?”微蓝熟练的掏出烟。南久接过,轻轻点燃。“怎么心情不好了?”微蓝沉默了一会儿,“阿久,我父母要出国,要带一个女儿去。”••••••南久撇过头,“很好啊,你不一直想去国外看看吗?”••••••微蓝狠吸了一口烟,郑重地看着南久的眼睛,“你真希望我去?”南久不看她,低低地说,“不要放弃这个机会。”••••••微蓝的眼里,顿时写满了失望。
突然,她故作轻松地说,“可我去不成了啊,呵呵,爸妈说带妹妹去。”南久一讶,心疼地看着微蓝,她以为微蓝脸上的失望都是因此而起。
直到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微紫无意中讲起出国的那段往事。“当时爸妈要带姐姐和我一起出国,但姐姐死活不同意,真是搞不懂,她为什么宁愿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也不肯和我们一起。”南久终于明白,那个失望的表情的含义。
“没事,以后想去哪,由我带你去,包吃包住包玩!”南久豪气地保证。微蓝哀伤的笑了。
“好啊,上课时间竟敢在这里抽烟,你们俩个给我过来!”尖锐的女高音刺破耳膜,一双高跟鞋噔噔地踩到她们面前。惨了,是女包青天。南久和微蓝互相望了一眼,证明确实要倒霉了。“好大的胆子啊,南久,叶微蓝,又是你们两个啊,逃课,竟然还敢抽烟,反了你了,跟我去教务处!”整个楼道都听的到女包青天骂骂咧咧的声音,很多学生都从教室里探出头来看个究竟。不过,对于二人而言,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们在各种各样的眼神中镇静地穿过。
经过一年级二班时,玻璃窗那边的眼神和南久的有了交集。郑清明不可思议地盯着她,而她一边微微的难过,一边朝他扬起讽刺的笑。
南久和微蓝被分开训话。
“你已经被留校察看了你知道吗!”女包青天生气道。“说,这烟是你的还是叶微蓝的!”
“我的。”
“你怎么敢带烟到学校来!”
“有什么不敢的。”
“你!”女包青天气得七窍生烟,“好啊,你个南久,逃课,抽烟,打架,早恋,你漏过哪一项?!学习成绩是年级倒数前茅,美术音乐一窍不通,不尊重老师,欺负同学,你凭什么这么嚣张啊!”
南久抬起头,对上女包青天的眼睛,挑衅道,“我就嚣张了。”
“你••••••死丫头,真不知道你父母怎么教你的!”
一阵沉默。
“•••••••我没有父母。”南久的身体轻微地颤抖起来。
“我没有父母!他们凭什么管我,你凭什么管我!”南久朝她吼道。
女包青天也火了,“好啊,我当然管不了你,我要开除你!”
就在这时,教务处的门开了,尹校长和一个男生走了进来。
“清明啊,没想到你真会来念我们青川。呵呵,当初你妈妈跟我说时,我还真不相信,你都直升S大的附中了啊。”尹校长满脸笑容。
“咦,这是怎么回事?金老师?”
“尹校长,我要开除这个学生!”金老师怒不可遏。
“为什么啊?”
“因为她已经无药可救了。”金老师恨恨地说。
尹校长看了看南久,“你不就是那个上次被留校察看的学生啊。”他惋惜的摇摇头,“金老师你看着办吧。”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是这样!这个该死的世界!南久的泪水在眼眶里泛滥成灾,她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尹叔叔,不要开除她。”郑清明声音清澈。你?!哼,你以为你是谁,我不要你怜悯!“不开除她?谁能保证她以后不再犯错误,带坏其它学生?”金老师咬牙切齿。
“我能。”郑清明一字一字地说,“因为,我是她的男朋友。”所有人都呆住了。
“神经病!”南久推开郑清明,夺门而去,“我不要你可怜!”清明跟着追了出去。
南久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它们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要掉尽十五年的委屈与愤恨。她踉踉跄跄地跑下楼。
“南久!”清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别这样,你父母会担心的。”
“父母?!又是父母!”
突然,像触电了一样,听到这两个字后,南久骤然停下,她泪湿的脸变得扭曲起来。
“那对狗男女抛弃我十多年了!”她凄厉地笑着,想起了自己被遗弃的童年,想起了自己一个人熬过的那些日子,想起了自己被孤独啃噬的无数个夜晚,想起了自己被人欺负后的决绝心情。“我现在要拼命花那两个老不死的钱,他们活该欠我,我恨他们!我恨所有人!”她歇斯底里地吼着,“滚开郑清明,我不会原谅这个世界!”绝对不原谅!
一脚踏空。
会摔死吗,很好。这个世界总在遗弃我,一直在遗弃我,还要••••••继续遗弃我吗?南久闭着眼睛,身体就这么直直的掉了下去。
“南久!”晕过去之前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在叫我吗,真的很温暖呢。
“醒了?”俊朗苍白的面庞渐渐放大清晰。南久支撑着坐起来,郑清明细心地在她背后垫了一个枕头。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告诉她白色的现实。
“哼,我没死吗?”南久瞪着郑清明,清明没有回话,只是深邃地看着她,他在心疼一个女孩。
“郑清明,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南久提高音调,“我就是老师所不耻的不良少女。从十岁起就我就当了混混。抽烟,喝酒,打架,骂人,你知道哪一样啊?”清明依然不说话。“可我不像你们这种人,就知道装模作样!成天想着怎么巴结老师,怎么讨好同学,听到不良少年就嗤之以鼻,看到别人抽烟喝酒就摆出一副嫌恶的样子,看到别人有难,还要假惺惺地去帮助,真虚伪。我告诉你,你博爱也不要博到我身上,我恶心!”
清明安静地听着,“说完了?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温润如玉的眼神让南久恍惚。你是那个,拥有温暖眼神的人吗?问出口的却是,“你是白痴吗?”“是吧,呵呵。”
“有星星的晚上真的很美啊。”清明抬起头,看着那些镶满了整个夜空的钻石,由衷的赞叹着,“你不喜欢吗?”
南久倔强的不去看,也不说话。
“小时候,我常常从望远镜里打量星星,我喜欢它们的洁白,因为它们的身上总是一尘不染。可是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最喜欢的那颗星星上沾了一个黑点,它突然变得那么丑,不再一尘不染。当时我非常着急,伸出手,想把污渍擦掉,但是却怎么够也够不着。我沮丧极了。”清明转过头,看着南久。“后来,我长大了,遇到了很多事,渐渐明白,这个世界原本就是由很多不完美的事情组合起来的,花开,然后花落,星光闪耀,不知何时熄灭,有开始就会有结束,有邂逅就会有分离。然而,残缺却让我慢慢释怀。”清明的眼神和星光一样璀璨,南久撇开头。“对于你来说,这个世界可能是不完美的,但,这才是最真实的。”夜风带着温暖的味道拂上了南久的眉梢,眼角,唇边和胸口的,那颗心。
十
她没有被开除。
一年级二班,清晨,南久没有迟到,她正坐在课桌前,一遍遍强迫自己忘了昨天的事情,即使她的内心已经开了一个口。
“阿久。”微蓝一进教室就直奔南久。“昨天晚上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怎么不接?”微蓝神情紧张,“到底出了什么事,姓金的女人有没有对你怎样?”南久笑笑,宽慰道,“要她是对我怎么样了,我还能坐在这?”叶微蓝正色,“要是她敢对你做什么,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什么事也没发生,是的。
“南久!”又一个人冲进了一年级二班。他的出现引起了一些骚动。
“好帅啊,他是谁?”“你怎么连他都不知道?他是李赫俊!”“哇,传说中一班的冷酷王子!”“是啊,他还是一年级的老大呢!”“南久,是他的女人?”“不是!”说话的竟是施真,那些女生望向她,眼里全是质疑,她焦急的颤动着手指,竭尽全力想要证明。
“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来教室找我。”南久不悦。“昨天姓金的找你茬了?”赫俊急切地问。“怎么谁都知道?!”“那个老女人,要是她敢对你做什么,我一定不会放过她!”赫俊双眼发红。南久讶然,“你说的话怎么和微蓝一模一样?”“是吗?”赫俊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微蓝,微蓝不语。“喂,你快回自己的教室去吧。”南久催促赫俊。
正要走出门口的李赫俊撞上了正要进来的郑清明。目光交接。赫俊莫名其妙的流露出一丝敌意,而一向礼貌的清明也无法善意的问候。更莫名其妙的是,二人竟同时望了一眼南久。然后,各自走开。
整个上午,南久都刻意躲着郑清明,实在碰了个面对面,她就当他透明。
下午,躲避球练习。南久和郑清明分到了一组。
“听我口令,男生抛球,女生躲避。”体育大熊叫道,“抛!”
南久习惯了把郑清明当作透明,面对他抛过来的球,竟也当成了透明,“啊!”她应声倒地。郑清明马上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眼里满是心疼。体育大熊指挥道,“郑清明,把你的搭档带去医务室,快!”清明横抱起南久,南久顿时脸颊飞红,极不情愿地挣扎着。“别动!”清明的话好像带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南久安静下来。
“你这个笨蛋。”郑清明无奈的说,“哎,你把我当作透明可以,但怎么能把躲避球也当作透明呢。”南久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偏过头,就是不看郑清明。
“很好,各项指标稳定着呢,她一点事没有。”吴医生笑眯眯的走过来,“年轻真好啊,小两口打打闹闹,羡煞我这个老头。”
南久瞪大眼睛,没想到高中的校医竟会说出这种话。
“真的啊,你也觉得我们幸福?”郑清明无比不要脸。
“那是自然。老头我可是阅人无数啊,一看就明白。”
“明白个鬼!一个神经错乱,一个为老不尊。”南久愤然。
在一些反常的因素下,南久和郑清明的心竟然越走越近。原来,冥冥之中注定了的轨迹,终究是无法改变的啊。
19岁的南久已然虔诚,为了这伴她孤老的记忆,她终究是妥协了,是的,我愿意在你完美的身姿下握住那把残破的旧事。无论结局好坏,有你存在的故事就足够了。
十一
因为猫猫的缘故,南久和宋夫人熟络起来。不过,对宋夫人搬来青川之前的事情依旧知之甚少。南久只知道宋夫人深爱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已经去世。
“小久来了啊,真好耶,猫猫咪啊,跟姐姐去玩吧,妈妈给你们留晚饭哦。”南久头皮发麻,虽然已经习惯了宋夫人的说话方式,但,真怀疑她的年龄啊。
猫猫出门后,开心得不得了,四处撒欢儿,东闻闻,西嗅嗅,就地滚过来滚过去。不过,每隔一小会儿,它就会回头看看南久,南久一笑,它就立马跑去,围着她转圈圈。南久蹲下来,摸着猫猫的头,“真是个乖孩子。”如出一辙的话让她想起了宋夫人。当时,听到南久叫她的狗为猫猫时,她两眼放光,激动不已,冲过去抓住南久的手,“你太棒了,我帮它取名甜心啊,宝贝啊,心肝啊,都没这个好耶,猫猫,就叫猫猫!我太喜欢你了!”南久的内心,微微湿润。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游乐场的门口,南久呆住,迅速掉头,却发现身边的猫猫已经跑了进去。
她手足无措,在游乐场的门口不停地徘徊••••••终于,像下定了一个决心,她跨进了游乐园。
“猫猫,你在哪儿?”她四处张望着,“猫猫,咱们回家了。”找了很久,却怎么也找不到猫猫的身影。天色渐渐暗下来,她一秒都不想停留,焦急地跑着。突然,游乐园的灯全部熄灭了,一片黑色笼罩。“啊,”有人尖叫起来,“停电了。”接着,各种各样的嘈杂声扑面而来。叫喊,哭泣,怒骂,脚步声,呼吸声,奔跑声。“不要,不要••••••”南久闭上眼睛,拼命向前跑,小丑的面孔在应急灯的扭曲下变得面目狰狞,旋转木马踏着凶残的步伐朝她张开血盆大口,小时候的梦魇全部再现。
“汪汪,汪汪。”
“南久!”直至撞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出口呢,出口呢?”
“就在这,会有一个出口的。”他轻声,而她终于虚弱地倒了下去。
头一回,她对他,讲了自己的故事。
“从我记事起,就是和外公外婆还有哥哥一起生活的。虽然没有父母,但外公外婆给了我们一切。有一天,他俩带着我和哥哥去游乐园玩,外公陪哥哥坐云霄飞车,外婆就陪我骑旋转木马。后来我说想吃冰激凌,外婆就让我在原地等着,她去买。然后我就一直等,一直等。
可是,我没等来外婆,只等来了一对很凶的老夫妇。他们走到我的面前,‘你不要等了,他们不要你了,跟我们走吧,我们是你的爷爷奶奶。’我哭着不愿意,硬要等,直到游乐园熄灯。‘你这丫头和你妈一样,真是讨人厌。’老妇人抓住我的手,我挣扎,然后就跑,乱跑。
黑暗让周围的东西变得阴森恐怖,它们全变成鬼魅来吓我,我很怕,非常非常地怕,我大声叫着外公,外婆,哥哥,但没有人回应。”
南久趴在郑清明的怀里,喃喃的说,“我终于明白,自己又被遗弃了。先是父母,后是外公外婆。从那天以后,我就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了,再也不相信了••••••”南久的泪掉了下来,它悄悄弄湿了清明的心。
醒来时,南久发现自己竟在宋夫人的家里。“小久,你没事吧。”宋夫人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南久,猫猫则安静地趴在南久的枕边。“您别担心,我没事。”南久回想了一下昨天,有些事情记不起来了,“我怎么会在这里?”宋夫人狠狠瞪了一眼猫猫,“都怪它啦。昨天它在游乐园附近看到清明后,就把小久给忘了!”猫猫知错地低下头,“清明看它来了,就猜你也一定在。这个该死的游乐园,竟然还会停电。还好,清明找到了你,把你送过来的,小久,吓坏了吧?”
昨天那个温暖的怀抱,是清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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